靳宜安睡的並不安穩,夢裡,她又來到了那座山崖前,宜寶笑得格外單純,仰著粉嫩的小臉口中唸唸有詞。
她聽不清,讓宜寶大聲一點。終於,她聽清了宜寶的話,宜寶說:你再往後退一步,好不好?再退一步就好。
再退一步?身後就是懸崖,她還會那麼好運再次復活麼?
忽然又有人自遠處走來,很快就出現在了眼前,是宜淑他們,還有姨娘們。
再退一步吧,退吧,退吧……
他們都在這麼說,混亂紛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靳宜安頭暈腦脹,只能拚命的搖頭。
不退?我來幫你!宜寶臉上露出與年齡不合的陰狠來,靳宜安想要躲開,可前後左右都圍滿了人,宜寶已經衝到了眼前。
我不會再退後了,你自己下去吧!就在糾纏中,靳宜安一把將宜寶推向身後。
耳畔傳來尖叫聲,宜寶翠色的裙角很快消失在視線之外……
「……姑娘,姑娘?」
有些急切的呼喚聲終於將靳宜安自夢境中喚醒,緩緩睜開眼睛,木兒有些焦急的臉就映入了眼簾。
「無事,做了個噩夢而已。」靳宜安輕輕搖頭,感到鬢邊一陣涼意,原來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夢裡,她沒有被宜寶推下懸崖,反而是將宜寶推了下去。
再也睡不著,靳宜安躺在床上,圓睜著眼睛看頭頂的帳子,思緒卻飄到了大姨娘身上。昨晚大姨娘來時,她差點露出破綻,幸好是晚上,她還可以遮掩一二。大姨娘……她並沒有錯,至少她的用意並沒有錯,只是她不知道,越是退讓,就越是助長那些人的氣焰。昨天那番話應該已經傳到楊氏那裡了,至少在楊氏那裡,大姨娘還是那個老實本分的大姨娘,不會給大姨娘引來危險。
「大姑娘,您打算告訴大姨娘嗎?」草兒伏在床邊輕聲問。
木兒拍了草兒一下,看向靳宜安的眼中閃過了不贊同。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她真的無法喜歡上大姨娘,如果大姨娘知道真相,只能是有害無益。
「不。」靳宜安擺擺手,楊氏怕是心中有鬼,否則不會一再的試探自己,很有可能宜寶做的事情並沒瞞過她。如果是那樣,楊氏怕是無論如何都要除掉自己,所以,還是和大姨娘撇清一點的好。
草兒一邊服侍靳宜安穿鞋子,一邊小聲嘀咕道:「那個林大娘半夜偷偷回來的,還真當我們都是死人發現不了嗎?」
因為醒得早了,天才濛濛亮,靳宜安在院子裡來回踱了幾步,有些發暈的腦子終於被涼風吹得清醒下來。如果楊氏知道是宜寶害死了自己,無論自己是真的失憶還是假的,楊氏都不會留這麼一個禍患,只是自己現在是嫡長女,又已經訂了親,楊氏並不能輕易動手而已,所以她才一再的試探自己。
倘若楊氏知道自己什麼都沒有忘記,那她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要了自己小命。靳宜安眉頭緊鎖,正是因為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記得,楊氏才會容自己多活一會兒,而楊氏也正好趁此時間找一個更加穩妥,更加悄無聲息的方法來除掉自己保住宜寶——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可是,她要的僅僅是保住性命麼?不,還不夠。靳宜安望向東邊那一抹紅霞,眼神堅定起來。她不僅要活著,還要好好的活著,還要讓那些害過她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姑娘,是時候去給夫人請安了。」木兒走近了靳宜安,她覺得大姑娘比初見面的時候又有了變化,雖然看起來仍舊是那麼柔弱,只是那眼中的明亮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靳宜安點點頭,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戲謔——她今天可不僅僅只是請安而已。
「大姑娘,正好奴婢要去和夫人回那幾個婆子的事情,就隨大姑娘一同走吧。」林成家的匆匆自房中走出來。
「既是如此,木兒就留下看家吧。」靳宜安笑笑,沒有絲毫不快。
踏著晨光出了院門,主僕三個極悠閒的緩步走著,因為今天起得早,她們可以慢悠悠的晃去錦華院。
下人們向來比主子起床更早,這個時候的洗衣房已經很熱鬧了,負責漿洗的下人總是天不亮就開始幹活的。
「那幾個婆子可能會被趕來這裡呢。」靳宜安放慢了本就不快的腳步,有些好奇的打量著洗衣房裡的下人,「好辛苦的活計,她們都是各處犯了錯被罰來的麼?」
「那倒不一定,也有本身就是做漿洗的,只是受罰來的做的活更重。」林成家的隨意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她現在沒心思去想這些雜事,那幾個婆子不處置是不行了,而這個大姑娘似乎比以前多了點小脾氣,她還沒想好究竟如何應對。
靳宜安恍然的點頭,還想繼續發問,卻被院子裡衝出來的一人嚇得停住了腳步。
「大姑娘!您,您還好吧?」明蘭抖著手,自她被趕到了洗衣房就沒機會出去,聽說大姑娘活著回來了,她心裡早不知念了多少聲佛,可惜不能親眼見上一見,現在終於看到大姑娘了,看起來好像一切都很好的樣子,她的眼眶立刻紅了起來,哽咽道,「奴婢給您請安了!」
靳宜安沒上前,反而退後一步,疑惑的問道:「你,你是誰?」
明蘭一愣,忽然想起大家都傳聞大姑娘摔傷了腦袋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脾氣都變得強硬了許多,連忙說道:「奴婢明蘭,以前是大姑娘的丫鬟。」
「哦。」靳宜安點點頭,奇怪的問道,「那你怎麼在這裡?」
「回大姑娘的話,是奴婢犯了錯,被罰到這裡來的。」明蘭嘴上雖然這麼說,眼中卻閃過了一絲憤慨,她已經看清了靳宜安身邊那個婦人,正是夫人的陪房,夫人到底安的什麼心?
林成家的有些不耐煩,擰著眉頭說道:「大姑娘,這個丫頭是犯了錯的,快別理她,咱們還要給夫人請安呢,別因為她耽擱了時間。」
可靳宜安卻像是來了興致,不依的扯著林成家的衣擺道:「林大娘,再怎麼說也是我以前用過的人,看她受罰還這麼牽掛著我,就讓我和她說幾句話嘛。」她的視線落在明蘭的手上,前後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明蘭的手已經滿佈傷口,粗糙的讓她無法與當初那雙白嫩細膩的小手相比較。
「大姑娘,能看到您平安回來,奴婢就安心了。」明蘭苦笑了下,大姑娘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個時候更不能得罪了夫人的人啊,「奴婢還有活計要做,就先——」
「算啦,等我去回了母親,把你還要到我院子裡來好了,正好我院子裡今天要趕走一群人。」靳宜安不滿的打斷明蘭的話,又轉向林成家的,「這個明蘭看起來很不錯呢,我路過這裡,她還特意跑來給我請安。走吧,先去給母親請安。」說完,她率先邁開步子,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倒像是把明蘭丟到了腦後。
林成家的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發愣的明蘭,她現在有些摸不清楚,大姑娘究竟是真的喜歡明蘭,還是一時興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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