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大夫來了,草兒和木兒連忙服侍著靳宜安躺下,又把簾子放好,這才讓人引了大夫進來。
「你們姑娘可好些了?」楊氏目光凝在簾後那個模糊的人影上,似是想透過紗簾去看透裡面那人臉上的表情。
草兒連忙轉過身,垂著眼簾答道:「回夫人的話,姑娘這會兒不覺得痛,只覺得頭暈。」
「這麼大的事情,平日裡怎不見你們去回我?」楊氏皺眉道,「你們平時就是這麼伺候姑娘的嗎?也太不小心了。」
一旁的大夫有些不悅的輕咳了一聲,房中立刻靜了下來。
把脈後,大夫又問過靳宜安平日的作息,及受傷的情況,聽過木兒一一解答後,他點點頭,命小藥童捧了藥箱出去。
楊氏沒急著跟出去,而是好好交代人服侍好靳宜安,這才扶著清雲的手走了出去。
「夫人,這是藥方,禁忌及服用方法已經寫在上面了。」大夫吹乾紙上的墨跡,再次看了看,確認無誤後交由小藥童傳給了清雲,清雲自去安排小丫鬟熬藥不提。
楊氏含笑謝過,又命人給大夫奉茶,回頭看到清雲自門邊走來,衝自己微微點頭示意,這才開口道:「有勞先生了,不知小女的傷勢究竟如何,可與性命有礙?」
淺淺的啜了一口茶,大夫眼睛微亮,不禁讚道:「好茶。」隨後才答道,「夫人放心,病人的傷勢已經痊癒,有那麼一點半點的不適也不妨事,很快就會過去。只是有一點,聽說病人傷到了頭部以至於前事盡忘,本次發病也是因為去回想過去的事情,看這情況,還是不要讓病人過多去想的好。」
楊氏輕輕的點頭,沉吟了片刻,垂著眼問道:「多謝先生,不知小女這病究竟能不能治癒?她今後還能不能想起從前的事情?」
「這個……」大夫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頭部本就是人身上最複雜的地方,老夫行醫多年,也不能遇上幾次這等情況,請恕老夫直言,令愛怕是今後都難再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今後都不能想起了麼……」楊氏喃喃道,心情慢慢鬆緩下來。
藥很快就煎好了,木兒從小丫鬟手中接過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忍不住皺了皺眉:這藥的氣味也太沖了些。
「姑娘快吃藥吧,涼了藥性就過了。」小丫鬟甜甜一笑,捧著托盤立在門邊說道。
靳宜安讓草兒扶著坐了起來,不快的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哼道:「我什麼時候吃藥用得著你來催麼?我只是頭痛而已,還沒死呢。」收回視線,木兒已經捧著藥到了眼前,嗅了一下味道,靳宜安別開頭咕噥道:「這麼苦,不吃。」
木兒有些為難,軟著聲音喚道:「姑娘,奴婢備下了蜜餞,您吃了藥,奴婢這就給您取……」
「才不要,我傷都好了還吃什麼藥?」靳宜安執拗著不肯看那藥碗,「剛才只是有點頭痛而已,過一會兒就好了,用不著吃藥。」
小丫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門邊不知道是繼續站著還是走出去,要知道,如果大姑娘打翻了藥碗,或者把藥放涼了,她可是還要去重新煎藥的。
「姑娘,您就當是疼奴婢們,把藥吃了吧。」草兒接過木兒手中的藥碗,可憐兮兮的望著夏柳,「方纔您也聽見了,夫人她都嗔著我們沒照顧好您呢,如果不是你非說頭痛不礙事,我們早就來回了夫人去請大夫了。」
靳宜安看看草兒,又看看藥碗,半天才苦著臉點了個頭,慢吞吞的把藥吃了下去。
小丫鬟鬆了口氣,連忙收起藥碗捧出了門去。
房中,主僕三個也鬆了口氣,木兒連忙捧來一碟蜜餞給靳宜安去除口中的苦味。
「姑娘,這藥就是治頭痛的藥,姑娘您今後頭痛的話,還要繼續吃這個藥。」草兒的話說得有些沒有條理,在外人聽來,似乎是在勸靳宜安好好吃藥。
但靳宜安和木兒都知道,草兒的意思是這藥裡面並沒有摻雜其他不該有的東西,就是一副治頭痛的藥,今後如果裝病,吃這個藥是沒有太大干係的。
聽說靳宜安最終還是乖乖的吃了藥,楊氏心裡更加鬆緩,看來真是她想的太多了。可是,在她這個位置,又怎麼能不多想?
「大姑娘身子還沒好,讓人好好看著那藥,不可耽誤了大姑娘吃藥的時間。」讓人送走了靳宜安,楊氏又招過清秀來交代了一番。
楊氏自幼的奶娘張媽媽有些不解,在眾人都退下之後才湊近了楊氏問道:「姑娘,有必要這麼謹慎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始終是安定不下來啊。」楊氏蹙著眉,手裡無意識的扯著帕子,「那兩個忠信伯府的丫頭也不知是什麼來路,一時半會兒,我還不能插手得太過。」
在這大院子裡久了,真的是會變啊。張媽媽有些唏噓,想當初,她們姑娘是多清靈秀氣的女孩兒,現在也不得不打起滿腹的心計去謀算。不過,她還是覺得楊氏可能是想得太多了,畢竟大姑娘只是受了傷而已,沒必要裝出前事盡忘的模樣啊。
「張媽媽,還要勞動你跑一趟。」楊氏垂著眼想了半晌,淡淡的開口道,「那劉氏這些年來怕是把宜安的東西變賣了不少,現在就算是追也追不回來的,這是我做母親的失職,該給那孩子補上的。嗯,你就帶人去庫房裡挑一下,找四套差不多的頭面,還有去年從信側王妃那裡得來的兩匹上用銷金綵緞,明兒就好好的給大姑娘送去。」
張媽媽點點頭,轉身就走了出去。
回到安時院中,院子裡的人已經聽說了劉氏被發落的消息,再看向靳宜安的目光中都含了幾分畏懼。靳宜安也不理會她們,讓草兒和木兒陪著自己進了屋去換衣裳。
這些人在她過去,沒少對她冷嘲熱諷過,她若是此刻對她們好一些,怕是立刻就會被她們以為自己好欺負。人向來是欺軟怕硬的,世間不是沒有不為生死所束縛的人,但靳宜安相信,那絕不是這些人,甚至不是她自己。
剛安頓下來,院中就傳來了說話聲,似乎有人進了院子。
木兒給草兒使了個眼色,自己仍站在靳宜安身後幫她摘下髮飾,整理一頭烏壓壓的黑亮長髮。
過了一陣子,草兒走進來,嘴角有一絲輕蔑的笑意:「姑娘,夫人那邊打發人來,說那藥還要再吃上幾天,免得頭痛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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