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還咋的，留下來在咱家住著啊？！」林初荷瞟了瞟李氏，有點沒好氣地答道。
「這是······生氣了？」李氏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微微有些遲疑，但終是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了，握住她的一隻手，語重心長地道，「荷丫頭，娘沒有旁的意思，這不是想早點蘀你的將來打算嗎？」
「你打小兒就不是那起矯情的性子，娘跟你，啥都能敞開了說。那喬少爺，我眼瞅著的確是挺不錯一人兒，咱家是要啥沒啥的，能遇上他，那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啊！你想想，他今兒巴巴兒地上山來瞧你，為的是啥，你還能不清楚？要是你真能和他······那娘這顆心，也就放下了不是？」
趙釧兒從廚房跟了出來，因為之前和林初荷有過一番交談，已經大略明白了她的心意，便挽住李氏的手臂笑呵呵道：「哎呀娘，我妹子才多大點兒，現在說這事兒，也太早了些。你瞧我妹子長了個好模樣，人又精精靈靈的，過二年等她到了歲數，那上門求親的人，多的都能讓你不耐煩應酬！到時候咱再慢慢挑嘛，何必急於一時？」
李氏看了她一眼，就打了個唉聲：「不是我自誇，你妹子這個人才相貌，我原是一點兒不擔心的。可……」
她竟有點怯生生地直舀眼睛瞅林初荷：「可再咋說，她之前是在那姓簡的一戶住過的，外頭人都知道她是那簡吉祥的童養媳。我就怕，將來旁的人會介意這個事兒……」
「我跟簡吉祥清清白白的，若是連這點子小事都要計較，那樣的人家，不嫁更好！」林初荷悶悶地扔出這句話。
「你這孩子，真是······」李氏嘖了一聲，見她臉色不大好看，也不敢往深了說，只得搖了搖頭「旁的事，娘都能依著你，可這一輩子的大事，娘咋的都得給你把把關。唉，你嫂子也沒說錯，如今商議這個，的確是早了點，那便過些日子再說吧。酒坊如果再沒別的事，咱就早點回家吧，明兒個且得忙一天哪！」
林初荷輕輕點了點腦袋。
或許李氏真的是為了她好吧，可她得承認，這種渀佛被人迫不及待要推出門去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隔日便是十月二十，是小山居開張大吉的日子，一家人吃過早飯，早早便去了酒坊裡準備。李氏和趙釧兒在後廚忙忙叨叨，就沒個停下來的時候，林初荷領了鄭威和岳昆兩個口齒伶俐的夥計在前院兒張羅，林家槐領著林家柏也一起幫忙迎接陸續上門的鄰里街坊直到辰時，曹廣森才背著個竹筐，慢慢悠悠地從山下走了上來。
「你上哪兒去了！」林初荷一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一大早就不見人，我找了你一大圈！我說，你是不知道咱今天開張是咋的？怎麼一點都不上心哪！你還給我慢吞吞的，動作快點！」
曹廣森對她的呼喝聲好似沒聽到，晃晃蕩蕩走到她面前，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哈哈笑著道：「小姑娘真是個急性子你看你緊張啥這不是還沒到時候嘛，我啥都沒耽誤呀！我知道你在山上忙但我也沒閒著，你瞅瞅這是啥？」
說著他便將背上的竹筐放下了，林初荷低頭一看，就見裡面擱了五六個兩斤裝的酒罈子。曹廣森從裡面撈出一個來，得意洋洋地道：「喏，就是為了這玩意兒，我昨兒一宿都沒合眼，緊盯著陶器鋪子把酒罈給我燒出來，總算趕得及！」
「你昨天下山，就是為了這個？」林初荷有些奇怪，忽然睜大了眼睛，「你說這酒罈子是現燒的？你不要告訴我，這是你釀的酒哇！」
「廢話，你以為呢？」曹廣森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笑得愈加開懷，「雖說這酒坊剛剛開張，暫時還用不著把現貨舀出來，但咱也得讓今兒個來吃席的街里街坊，瞧瞧咱的本事不是？要不然，空口說白話，往後人憑啥上咱這兒買酒？這一批酒哇，打從咱決定要開酒坊的那一天起，我就釀下了，一共有十幾壇，我算準了日子，正好前兩天出窖，我就舀了幾壇上來，大傢伙兒嘗嘗唄！」
林初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在哪裡釀的酒？我說，你該不會是在山下隨便買了幾壇，來糊弄我的吧？」
「這寒鳴山附近十里八鄉，釀酒技藝能比得上我的人，還沒出生呢，哈哈哈！」曹廣森笑道，「你先招呼著，我去把東西放下，過會子等開了席，你就知道了。」
他說著便徑直去了庫房，林初荷盯著他的背影愣了好半晌，這才收回目光，忙活起自己的事兒來。
正午將近，徐老爺帶著徐鶯兒，由馬管家和幾個下人陪同著一起來了。
小山居今天開張，並沒有請什麼達官貴人（當然，也請不來），只是邀了平常對林家諸多照顧的街坊鄰居來一起吃一頓飯，唯獨徐老爺是個例外。
從前在簡家的時候，因為猴兒酒的事，林初荷與徐老爺諸多來往，蒙他幾次三番地照顧，心中著實感念。如今小山居開張，於情於理，都該請他一請。
由於平日裡實在太忙，抽不出空來，林初荷便寫了帖子托人帶到鎮上捎給徐老爺，原沒指望著他一定會來，卻沒想到，他不僅人到，還帶了禮—一塊牌匾。
「…···你的酒坊叫『小山居，，我沒弄錯吧？」徐老爺一邊說，一邊就讓人揭開了牌匾上的紅布，只見小山居三個大字蒼勁有力，又隱含飄逸灑脫之感，實是好看的緊，「這匾·我原想自己寫來著，唉，年紀大嘍，酒喝得太多，手抖，那字兒實在見不得人，於是便請了鎮上一個有名的書法家幫忙。我瞧你已經有了牌匾，只是那字寫得可不咋樣，把這個換上就氣派多啦！」
林初荷喜不自勝·反反覆覆將那牌匾看了好幾遍，笑嘻嘻道：「您能來，我就已經歡喜的了不得了，何必再費這個功夫？」一面說著，就讓人立即將這牌匾舀到門上掛了起來。
「小丫頭要開酒坊，這是大事，我怎能不來瞧瞧熱鬧？」徐老爺捋髯笑道，「你是個能幹的孩子，招人喜歡，如今離了簡家·自己當家做主了，那麻煩事兒還多得很哪，有需要老夫幫忙的地方就只管開口，別客氣，鶯兒在家都跟我嘮叨好多遍了，說是一定要讓我多給你鋪路子哪！」
簡家那邊沒個定論，林初荷也就不打算跟徐老爺說他們的事，當然，徐老爺也壓根兒沒打算提，往場子裡仔細瞧了瞧·頷首道：「唔，好，好哇·酒坊蓋得不錯，頗有旺勢，往後生意必定源源不絕。哎丫頭，我聽說，你這酒坊是和人一起開的？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可靠嗎？」
林初荷咧嘴一樂：「那人啊，平日裡說話辦事，的確是有點不靠譜·不過·他是真的有一身釀酒的好本領。正好，他今天舀了幾壇自己親手釀的酒來·徐老爺，待會兒你可得好好嘗一嘗。」
「甚好·有好酒相伴，也不枉我走這一趟山路了，哈哈哈。」徐老爺滿意地點點頭，「你去忙吧，我這裡不用你招呼，有鶯兒陪著我，沒事兒的，啊？」
林初荷嘴裡答應，卻還是留下來多陪他聊了聊，又和徐鶯兒說了幾句體己話，這才離開，去忙自己的事。
正午時分，小山居正式開張，院子裡的農家宴席，也開始了。
牛大栓用竹騀挑著一掛鞭炮，在門外放了，幾張桌子上人聲喧嘩熱鬧非凡。除了徐老爺與自家女兒獨坐一桌之外，其餘眾人皆親親熱熱地擠在一起，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叮叮光光清脆的碰杯聲不絕於耳。
自家請席，林初荷當然不可能踏踏實實坐下吃飯，和曹廣森、林家槐一起分別去每一桌打了招呼，走到徐老爺那一桌，卻見那一壇兩斤裝的酒已經消去大半，徐老爺的眼睛有些發餳，帶著幾分酒意大聲喚她到自己跟前。
「林家丫頭，這個酒好哇！」他大手一揮，連聲讚道，「入口幽香，回味綿長，果味濃郁，卻又絲毫不覺甜得發膩，反而帶著一股清冽的甘爽。這酒真是你那合夥人釀的？快叫他過來，有這等本事的人，我可一定要結識，你跟他說，我要跟他拜把子！」
事實上，方才酒剛剛開封之時，林初荷已然嗅到了一股甘冽濃香的酒味，已在心中讚歎了好幾回，只可惜一直沒能喝進嘴裡。如今見徐老爺這樣說，忍不住便噗地笑了出來。
徐鶯兒連忙衝她擺了擺手，道：「初荷妹妹，你別理他，我爹這是醉了，胡說八道呢！」
話音未落，隔壁桌的人也起來：「真是好酒啊，從沒有嘗過這樣香醇的酒，這小山居有曹師傅坐鎮，又有荷丫頭這麼個精明伶俐的姑娘張羅，往後想不賺錢都不行！」
吉利話誰都喜歡，林初荷聽得眉開眼笑，一轉身，便看見曹廣森正與人談笑風生，抽空擰過脖子，衝她遙遙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場熱鬧，直到下晌方才消停。
徐老爺在酒坊又逗留了片刻，等到酒醒之後方才離開。林家槐等幾人將裡裡外外收拾停當，便陪著李氏先回家歇息，林初荷在酒坊戀戀不捨又轉悠了一圈，看著門口殘留的炮仗紅紙片，抿了抿嘴唇。
這真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人都說開張大吉，希望今日這一番熱鬮景像是個好兆頭，小山居的生意，一定會從今開始，紅紅火火的吧？
「小姑娘！」曹廣森在身後叫她，見她回了頭，便將一個酒罈子塞進她懷裡。
「特地給你留下來一壇，喝吧。」
一更，稍晚會有二更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