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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23章 碎雪醞 文 / 暮朵

    「嘖,你看你,一句話不合你的意你就發火!」簡阿貴被譚氏的氣焰壓得抬不起頭來,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鞋給她送了過去,蹲在她身邊道,「我又沒說不做這生意,只是,咱們也得從長計議才是啊!依你說,能有什麼辦法?咱家最好的酒不過五十文一壇,那……」

    「你的記性被狗吃了?」譚氏叉著腰罵道,「咱酒坊靠牆根兒的地下,不還埋著十好幾罈陳年好酒嗎?」

    「你的意思,莫非是想用那『碎雪醞』來參加選拔?」

    簡阿貴一家二十年前搬到小葉村,就在這村西頭豎起一間酒坊,那時候,簡興旺還在譚氏肚子裡揣著沒落地。開張之初,兩人皆沒有任何經驗,便在村中貼了告示,廣招釀酒好手。一來二去,一個叫做曹廣森的釀酒師傅上門了。

    這曹廣森長著一張燒餅臉,又圓又大的酒糟鼻,看起來是個永遠也睡不醒的醉漢,卻沒想到,對釀酒不單熟悉,簡直是精通。在他的指揮安排下,簡家酒坊很快就步入正軌,在小葉村裡,也算得上名噪一時。

    可歎的是,但凡有本事的人,那脾氣多半都是不會小的。曹廣森是個非常自負囂張的人,和譚氏這個火炮仗湊到一起,自然一點就著。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不過一年時間,曹廣森便負氣而去,從此杳如黃鶴。至於重新聘請了手藝精湛卻毫無創意的顧老頭來酒坊主理,那都是後話了。

    想當初,曹廣森進入簡家酒坊的第二天,就張羅著釀了十八壇極好的黃酒,出窖之後就埋在酒坊的牆根底下,因為當天下了一場小雪,落在地上星星點點的,便將那酒喚作「碎雪醞」。依他所言,這十八罈好酒,就是簡家酒坊的「鎮店之寶」,有好酒壓陣,做起生意來心裡才不至於發慌。如今已過了十九年,在譚氏看來,該到了這些酒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你問的都是廢話,那十八罈酒擱在那兒也是白放著,眼下五十兩銀子的生意擺在面前,難道我白白看著銀子從我身前溜走?沒門兒!這筆生意老娘志在必得,誰攔著我我跟誰急!」她斜睨了簡阿貴一眼,撮著牙花冷冷地道。

    簡阿貴侷促地摸了摸後腦勺,賠著笑道:「我也沒說要攔著你呀,只是一來,就為了五十兩,把鎮店之寶送出去,我心裡還真有點捨不得;這二來,人家徐老爺財大氣粗,招女婿入贅肯定會廣邀賓客,區區十八罈酒,只怕是不夠吧?」

    「喲,還『就為了五十兩』,你可真夠財大氣粗的!」譚氏在腳盆裡一踏,濺了簡阿貴一臉水,伸手兜頭就是一巴掌,呼喝道,「捨不得捨不得,莫非你還指望著那十八罈好酒給你生兒子?再說,賓客也是分等級的,你以為徐老爺真有那麼些閒錢?只要能保證最重要那幾桌客人喝得滿意,其他人,也就拿咱們五十文一壇的那種酒湊合湊合罷了。河源鎮那些個人你還不知道?一群泥腿子,給他們好酒也嘗不出味道來!」

    簡阿貴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妥當,但他嘴笨,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揉了揉被譚氏打得生疼的腦袋頂,退到一邊去了。

    譚氏一不做二不休,上趕著叫簡興旺道:「老大,事不宜遲,你這就和你爹去把那十八壇碎雪醞給我挖出來,咱們先打開一壇嘗嘗滋味,心裡也好有個底。」

    簡興旺答應一聲,和簡阿貴一起去了隔壁酒坊,譚氏眼睛一睃,沒好氣地沖林初荷嚷:「傻站著幹啥,跟你嫂子去廚房整倆好菜啊!」

    「哎,這就去!」林初荷脆生生答應了,轉身奔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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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飯菜齊備,簡阿貴和簡興旺也將那十八罈酒搬了回來。

    林初荷將一盆豆腐乾炒肉端到堂屋擺在桌上,點上燈,偷眼朝地上看過去。

    那十八罈酒從外觀上看和簡家酒坊出的其他酒並沒有任何不同,深褐色的粗陶罈子,壇口封了一層箬葉,用黃泥和紅布紮緊了,肚子上貼著一張紅紙,只寫著「碎雪」兩個大字。她對書法無甚研究,也分不清楚那字體是好還是不好,只覺洋洋灑灑,頗有兩分飄逸之感。

    她不敢多看,隨意瞟了兩眼就又跑進廚房,幫著韋氏將一鍋湯端出來,恰巧看見譚氏一把抓過簡阿貴,道:「你是當家的,咱酒坊的鎮店之寶,自然得由你來開。你給我出息點,別丟人!」

    說完,轉臉看見林初荷在旁邊要走不走的,便從嘴皮裡吐出一口涼氣:「死丫頭,別說老娘虧待你,你也過來見見世面吧!」

    林初荷巴不得一聲兒地趕緊走了過去,卻見那簡良全也縮手縮腳地湊了過來,連忙朝旁邊躲開了點。

    簡阿貴緊張得渾身發顫,憋出一腦門子的細汗,哆哆嗦嗦地將右手放在酒罈的泥頭上,雙眼中的神色幾乎可以用「無助」來形容,可憐巴巴地看向譚氏:「老婆子,要不……要不你來?」

    「爛泥扶不上牆,廢物東西,你活著做啥,不如死了乾淨!少他娘的囉嗦,叫你開你就開!」譚氏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罵,簡阿貴嚇得手又是一抖,不知怎地一用力,竟嘩啦一聲,將酒罈的泥頭敲開了。眾人愕然片刻,呼啦圍了上來。

    林初荷被身材高大的簡興旺擠在裡頭,臉正好對準了酒罈的壇口,迎面就感到一陣冷香撲過來。這碎雪醞在地下埋藏了十九年,酒液呈有些粘稠的琥珀色,被燭火一照,閃著點點細碎的瑩光,乍眼一瞧,倒真與那冬天的細雪有幾分相似。濃郁甜香又帶點辛辣味的酒氣一股一股地浮到她臉上,好似一雙微醺的眼睛,從她面龐徐徐掠過,帶著冷意,卻又是暖的,整個人頓時有些飄忽。

    眾人大張著嘴巴盯著酒罈直發呆,那簡良全甚至連口水都滴了下來,被譚氏使勁一拱,歪了個趔趄,遠遠的擠出人堆。

    這時候,韋氏端著一桶熱水和兩隻瓷酒瓶走出來,見眾人只管發愣,便怯生生地來到譚氏身後,道:「娘,我把熱酒的東西都拿出來了,是不是該先把酒盛出來?」

    譚氏回頭白了她一眼:「還算你有點眼力見兒。我說,你們都給我讓開點,老娘要嘗酒!」

    簡阿貴唯唯諾諾拽著簡興旺和林初荷退了開去。韋氏用舀子將晶瑩剔透的酒液盛出,裝進兩個瓷瓶裡,然後擱進熱水桶燙了燙,斟出五杯來,簡興旺在旁看著,憨憨地笑了笑,接過酒瓶給她也倒了一杯。

    林初荷好久沒沾酒,不敢一氣兒猛灌,只把酒杯湊到面前,輕吸兩口醇厚的酒氣,然後,緩緩地用嘴唇碰了碰溫熱的酒。

    別人什麼感覺她是不知道的,作為一個前世遍嘗名酒的資深酒鬼,從那一世到這一生,她從未喝過這樣的酒。

    那碎雪醞初入口時,帶著一股清芳的甜味,在舌尖打了個轉,便覺略微有些穀物的酸氣,在嘴裡蕩漾幾回,又有一絲幾不可查的苦味,卻又苦得十分醇濃。酒液地從喉嚨滾入身體中,帶著溫潤的暖意,慢騰騰地流向四肢百骸,腦袋頂上突然感到一陣柔軟,就像是有一隻骨肉均亭的手從額頭輕飄飄地拂過,輕緩得好似羽毛,全身被一種喜悅平和的感覺所包圍,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她抬眼看周圍的人。韋氏眼中已是一片淚盈盈,譚氏默不作聲,臉上的戾氣卻不自覺地消去大半,就連那簡良全,看起來彷彿也順眼了許多。天啊,那曹廣森到底是何方人物,他怎會做出這樣令人身心舒暢的酒?碎雪醞,它實在太適合在婚宴當中待客了,一定會被徐老爺選中的。

    幾人安安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只顧一杯接著一杯地將酒倒出來喝下去,瓶中空了,便又從罈子裡舀出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偌大的酒罈就見了底。

    林初荷見酒沒剩下多少了,譚氏還在喝個不休,在心中忖度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胳膊。

    「你幹什麼?敢從老娘嘴裡搶酒吃?」譚氏面露不悅,但聲音卻無端地好聽了許多。

    「不……不是的。」林初荷慌忙鬆開手,低下頭做出一副受驚又委屈的表情來,「娘,這酒沒剩多少了,我想趁酒熱著,拿進去給二哥哥也嘗一點。」

    譚氏神色複雜地瞧了她一眼,隔了好半天才道:「嗯,倒難為你想得周到。」接著,沖眾人就是一聲大吼,「都給我放下杯子,誰敢再喝我就抽誰!一個個兒地也不想著點吉祥,我要你們幹啥?」

    說罷,她把剩下的酒全舀進瓶子裡,在桶裡燙熱了,塞給林初荷。

    看著那纖巧的身影鑽進屋裡,她微微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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