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怎麼又跑到太上皇跟前兒去了?」
童貫歎道,「都怪奴才一時沒看住,才讓小人鑽了空子,只是奴才那時候覺得他最多也就是在太上皇身上撈點好處,尚不至於有什麼大禍,卻不成想他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膽,敢鼓動太上皇回京!」
世瑤不知道趙佶這算不算是步步有難,只是她想不明白郭京怎麼就能說服他的,「太上皇一向不肯與金人用兵,怎麼會聽信他的話?」
說道這裡童貫都快要恨死了,「說起來真是邪的很,郭京自稱能夠『使神役鬼』,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之能。他帶了兩人在太上皇面前進行試驗,用白粉在地上劃了許多個大圈小圈,大圈外側的左右邊各畫一道門,左門上寫個『生』字,右門上寫個『死』字。先把貓、鼠從『生』門放入,果然貓不吃鼠,鼠也不畏貓,從『死』門再放,瞬間貓就將鼠吃掉了,太上皇從此對他深信不疑,認為帶他回京就可以打破金人。郭京還聲稱要一直打到陰山。」
還打到陰山,先把太上皇的命送了還差不多!
「他耍的把戲你就沒看出有什麼不妥嗎?」
「要麼說這事兒邪性呢,奴才是一點破綻也找不出來啊!」
世瑤心知除非現在戳穿郭京,否則趙佶很難回去,可問題是,她也猜不著這裡的貓膩啊!
路雖然挺長,到終究還是會走到的,世瑤還沒想好呢,就已經到了玉輦前面,趙佶見到她似乎很高興,「深怕你不在京城,現在可是好了。跟朕一起回宮吧。」
「我是來勸太上皇的,請太上皇切莫回城。」
「這是為何?」趙佶隨後恍然大悟,「你還不知道郭卿家的厲害。」
「我的確是不知道。請郭京演示一番可好?」
趙佶很快也察覺出世瑤神色不對了,這讓他的心中有些焦躁。「等鑾駕進了城再說吧。」
「金人已經攻克太原,宗翰帥六萬騎兵正在南下,準備與宗望兵合一處,攻打汴京。而且這一次與前次不同,種師道雖然重新接管了西路軍,現有的人馬還不足三萬,就算是有心來救。也是無能為力。君子不立危牆,還請太上皇速離京師。」
「這次不用誰來救,有郭卿一個人便可退敵。」
世瑤忍不住懷疑趙佶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了體了,他從前可不是這樣子的。「郭京既然如此忠勇,前次兵圍汴京,為何不見他出手相救?」
趙佶耐著性子解釋道,「郭卿剛剛才練成絕世的仙法,世瑤不用懷疑。」
世瑤不是懷疑。她根本就是否定的態度,然而,皇帝就跟喝了**湯似的,不管誰說什麼都不信。
「太上皇,郭相公既有異能。也該施展一番讓太后瞧瞧,如此一來,太后可以安心,太上皇也不必煩惱了。」童貫低聲的勸道。
「怎麼你也跟著糊塗,上師既然說今日時辰不對,那就是注定不可隨意施展的,等到了京城,時辰對上,那還有什麼看不見的。」趙佶輕斥道,對於郭京都不敢出來相見也是深信不疑。
世瑤費盡唇舌,趙佶就是不肯回去,非但如此,他還一再的要求世瑤跟他一起回宮,說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不過,世瑤卻認定了回汴京是死路一條,二人自然是越說越惱。
「你從來也都是信不過朕的,既這麼著,你也不必跟我回宮。」
世瑤無話可說,只得轉身離去,她這些天的辛苦奔波,就只是一場笑話,她看了看坐在趙佶身邊她名義上的女兒,緩緩說道,「福金是我的女兒,我要帶她南下。」
皇帝此番迴鑾,坐的並不是最正式的玉輦,所以鄭太后和帝姬福金都隨侍在了身邊,她見世瑤在皇帝面前如此囂張,心裡早就不滿意了,現在還要帶走她的女兒,那就更是不能容忍,「太上皇?」
不待太上皇發話,福金卻搶先說道,「本宮是太后娘娘的女兒,太后在哪兒本宮就在哪兒。」
好在這不是世瑤的親生女兒,否則真是要給她氣死了,「好,好,好!」
世瑤說完轉身就走,趙佶只顧著生氣也沒說話,鄭氏倒是有幾分得意,只是也沒敢攔著她,倒是童貫又著急又上火的,急火火的追了過來。
「娘娘不能就這樣走了呀!」
「我不走又能如何呢?」世瑤無奈言道,「太上皇心意已決,誰也勸不動了。」
「娘娘,可是太上皇不能回京啊!」童貫可是急的無可奈何,他們可是好容易才從京城裡出來的,怎麼能夠自投羅網。
「太上皇執意如此,誰也沒有辦法了。」世瑤無奈說道,「你雖然一片忠心,但是終究是無力回天。」
「娘娘!」童貫說著就跪下了,「請娘娘想想辦法吧!」
「你若是能拖住太上皇一時,或許我還有辦法戳穿郭京。」
童貫無奈搖頭,「太上皇本意並非不願抗金,只是心中沒有半點事勝算,聽了那郭京的話,簡直是迫不及待的往京城趕,今日攔駕的人若不是娘娘,恐怕早就治罪了。」
「太上皇怎麼會成這樣!」世瑤歎道。
誰也不知道好好的一個皇帝怎麼就成了這樣,但是事實如此誰也改變不了。世瑤此刻倒是有些可憐童貫了,難為他這個時候還為了皇帝著想。
「都知心裡也該明白,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西軍現在支離破碎,正是用人的時候,都知何不……」
童貫明白她的意思,卻苦笑著搖了搖頭,「太上皇在哪兒,奴才就在哪兒,即便是刀山火海,奴才也得陪著太上皇。」
「你這又何苦,你明知道重整西軍才是眼前的當務之急。」
「對娘娘、對朝廷或許都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對奴才來說就只有伺候好太上皇這一條。大宋朝有今日的災禍,奴才也不敢說跟奴才沒有關係,奴才既然沒有別的辦法將功補過,就只有捨了這條命陪著太上皇!」
世瑤氣他愚忠,「糊塗,若不是有你陪著,太上皇也未必有那個膽量回京!」
「這回便是娘娘錯了,奴才也試圖解散常捷軍迫使太上皇留在江南,可是太上皇根本就不予理會,對於太上皇來說,現在是一雪前恥的機會。」
誰不想一雪前恥,可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若是幾個道士就能決定一場戰爭,那還要軍隊做什麼!
「你既然堅持要跟隨太上皇,我也不強迫你,你們,好自為之吧!」
世瑤說罷轉身就走,童貫卻叫住了她,「娘娘請少待!」
「嗯?」世瑤無奈站下,「你還有什麼事?」
「敢問娘娘準備去往何地?」
除了回種家軍大營,世瑤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她淡淡的說道,「西北。」
「依奴才愚見,娘娘不該在回西北了。」
「這是為何?」
「此一戰種家軍元氣大傷,三年之內都不會有起色,而且,種家軍現在後繼無人,兩位老將軍都年事過高了。」
可是,不用種家軍,世瑤就更不知道這仗該怎麼打了,難道童貫要提的人是韓世忠?
「你是想說韓世忠嗎?」世瑤問道。
童貫點了點頭,「韓世忠雖然屢戰屢敗,但是並不是他本人無能,而且,上次解汴梁之圍,他還帶走了一部分西軍精銳,現在所有的統兵將領之中,也就是有韓世忠可用了。」
「韓世忠現在應該是奉了康王的命令南下勤王,我想可能很快就能碰上。」
童貫卻淡淡笑了笑,那笑容甚是怪異,「韓世忠不會來的。康王已經自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了!」
「他這是要反了!」世瑤驚道。
「誰都能看出來京城遲早不保,康王也不例外,用金人的手除去聖上和太上皇,那他就不用反了。而且,金人如今氣勢正盛,很快就會繼續向南深入,康王一定會離開大名,然後,奴才也就不敢預料了。」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到杭州去?」
「以南方廂軍的戰力,杭州也未必保得住,娘娘先在要走的越遠越好,三五年後在做圖謀。」童貫鄭重的說道,「娘娘必須要避開康王的鋒芒。君臣百姓現在對太上皇和今上都極度失望,康王如今聲望正隆,不過,他們早晚會明白,康王跟今上都是一樣的人。」
「你!」世瑤有點不理解,怎麼童貫會跟她說這些。
「奴才在三公主府上見到伯琮公子了。」
世瑤心裡一驚,「太上皇可知道?」
「奴才哪兒敢讓太上皇知道,否則現在公子也在御駕中了。」童貫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奴才也見到了蔡攸,我們之間也不需要說那麼多,有他保著公子,大宋朝就有希望,而我要跟隨著太上皇,不管將來如何。今日一別,怕是此生難見了,還請娘娘擅自珍重。」
世瑤心中五味雜陳的,童貫這人被罵做奸黨佞臣,最後會為了皇帝不惜犧牲,而那些朝臣們尸位素餐,尚且還不如一個宦官。
「都知也要一切小心。」
「娘娘還請在此地略停一日,奴才還有些東西要交給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