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金軍攻破了遼西京,遼帝遠逃,金人還佔領了燕州。」
世瑤的心猛的一沉,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朝廷上有什麼動作?」
「聖上震怒,必要收復燕雲,韓世忠部已經北上,戰事不可避免。」念君快速的說道。
世瑤默然,過了許久才說道,「遼帝失去了大片國土四處逃竄,覆滅不過是早晚的事情,金人也是時候騰出手來對付咱們了,卻不知道聖上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
不要說皇后懷疑,就連宮女們都十分懷疑,皇帝近年越發的不務正業,宮中不足以消遣甚至還到宮外拈花惹草,他鬧出了多少笑話現在數都數不清,也許只有金人才能讓他冷靜冷靜,只是這代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可以承受。
「娘娘現在有什麼打算?」念君聽見了之前魏紫的建議,她有些緊張的問道。
有什麼打算?世瑤冷冷笑了笑,她有很多打算,可是也得辦得到才行,皇帝現在徹底的一意孤行,不鬧的國破家亡是一定不肯罷休,「你覺得奪回燕州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好說。」念君猶疑的答道,「韓世忠是新起的猛將,或許可以對付金兵,但是朝廷內部爭議很大,對前方戰事多有不利。」
「怎麼說?」
「蔡京父子當政多年,朝中不可能沒有對手,而海上盟約又是蔡攸一力促成的,自然有人要借此攻訐,蔡攸為了讓事件快速平息,只能選擇求和,以他對聖上的影響,也許聖上很快就會改變心意與金議和。」
「我以前總相信蔡攸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誤國至此,看來是我錯了。」
念君上前低聲說道,「蔡攸本意並不想如此,可是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他不似從前無牽無掛。如今總是考慮家族多了一些。」
「世人恐怕都躲不過這些負累。也許用不了多久,朝廷上就沒幾個不想議和的人了。」
而剩下的那些,才是對這個國家真正有用的,世瑤心裡暗暗想到,不過,沒過多久,她就發現有些事情不僅僅是「是」和「非」那樣簡單,有些人的影響,會持續半生。
「娘娘現在有何打算,是否準備近日南遷?」
世瑤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聖上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娘娘……」
「燕州之戰若拚死力。或許會讓金人心生畏懼,若是搖擺不定,就會讓金人抓住軟肋,這個國家將來如何就要看聖上如何決斷了。」
「娘娘也說了,要看聖上如何決斷!娘娘何必操那個心,康懿公主懷了身孕,娘娘正好可以藉機到南邊去。」
魏紫恨不得皇后能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顧不得這理由是多麼的不合情理,念君拽了拽她的衣角,低聲說道,「你可是急糊塗了,咱們淑慶公主如今也是懷著身孕呢,娘娘怎麼可能為了康懿公主就離開自己的親生女兒。」
「娘娘待兩位公主是一樣的,更何況,康懿公主成親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孩子,娘娘就是過去照看也不算出格。」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皇后出格的事情都做的太多了。皇后擅離京城在魏紫的眼裡都不算出格,但是,世瑤還有些事情要做,她現在不能離開。
「紅玉。」世瑤喊了一聲。
梁紅玉原本沒有站的很近,她甚至覺得有些話她不太應該在這兒聽,皇后這麼一叫,反而讓她有些驚訝,「娘娘!」
「有件事情我要托付於你,也許困難重重,你,肯敢承擔?」
紅玉也聽見了國家安危懸於一線,皇后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讓她做那些無聊的事情,她連想都沒想就說道,「只要娘娘信得過奴婢,奴婢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世瑤點了點頭,「此事也許真的不亞於赴湯蹈火,你要想好了在答應。」
「奴婢想好了。」
「好,跟我進來。」
世瑤示意雲纖看好門戶,又叫了朱衣陪同研磨,她想了又想才開始動筆,中間停滯幾次之後終於些完了一封長信,她親手將信晾好折起,雙手交到紅玉手上,「務必交到韓世忠手上。」
「是。」紅玉鄭重接過,整顆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可是娘娘,韓世忠也是要聽聖上調遣的,他敢聽娘娘的嗎?」
「不敢他敢不敢,我都要試一試,他近年的表現,也讓我相信他是比皇帝更可靠的人。」
趙佶將這錦繡山河肆意揮霍,但是世瑤卻深信一定有人愛它如性命,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這些人,拯救這個被它的皇帝所拋棄的國家。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叫你魏紫姐姐給你收拾行裝,明日一早就動身吧。」
紅玉去後,朱衣將皇后寫廢的紙張收起燒掉,一邊燒一點低聲的說道,「娘娘,紅玉剛來不到一年,這樣的大事娘娘就不擔心?」
「正所謂用人不疑,紅玉的為人我信得過。」
「其實奴婢也不是覺得紅玉不可靠,只是這事情實在太嚴重了,讓奴婢心裡有些不踏實,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沒有這個萬一。」世瑤斷然說道,「事實上,我現在只能相信紅玉,跋山涉水到燕州去,你們誰也做不到,讓忠厚或者是他手下的人過去,蔡攸馬上就能發現,如此,反而更加危險。」
朱衣點了點頭,「可惜奴婢不能為娘娘分憂。」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已經是我身邊最聰明的丫頭了,你如實如此糾結,其他的姐姐們可該如何是好。」
朱衣故作輕鬆的笑道,「倒是頭一次聽娘娘誇我聰明。」
「你本來就十分聰明,若是身為男子,必然是宰相之才,可惜了,跟在我身板就只能做個丫鬟。」
朱氏雖然從來都不曾顯露過什麼,但是她卻是對自己的聰明才智十分自得,只不過,她自己也很清楚,身為男子她可能只有犁地種田的份兒,「奴婢願意伺候娘娘,宰相還是留給蔡相公吧!」
或許真的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幾年不曾謀面的蔡攸居然到瑤華宮來了,這讓世瑤不得不驚訝。
「娘娘要見他嗎?」魏紫問道。
「有什麼不能見的,請他進來吧。」
幾年不見,蔡攸老了不少,縱然衣冠楚楚,也不復從前的櫻子。世瑤相信是他心裡裝著的事情太多,到最後連自己都迷失了。
蔡攸微微拱手,立而不跪,宮人們怒目相視他也只當沒看見,世瑤覺得他似乎是受了什麼打擊。
「蔡相公一向貴人事忙,今日怎麼有空到本宮這裡來?」
蔡攸並有說話,只是笑了笑,有那麼一個瞬間,世瑤似乎覺得他喝醉了。能讓蔡攸如此失態的事情,不用猜也知道是什麼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世瑤的心裡也是有氣。「蔡相!」她冷冷的喚了一聲。
「娘娘金安。」
「托蔡相公的福,本宮一切安好。」
蔡攸抬頭看著世瑤,像是不認識一般,雲纖冷冷喝道,「大膽,身為朝廷重臣竟然敢對皇后娘娘無禮!」
蔡攸冷冷笑了,似乎混無所懼,世瑤擺了擺手,她倒想聽聽蔡攸還有什麼好說。
「娘娘贏了。」蔡攸艱澀緩慢的說道。
「這樣的局面,還怎麼可能會有贏家?」世瑤反問道。
「可是娘娘終究是算對了金人,可歎我蔡攸自詡聰明一世,最後卻被一個完顏宗翰玩弄於股掌之間,如今國家身陷險境,我卻是求死不能。」
蔡攸究竟是因為愧疚還是惱怒而搞成這個樣子,世瑤一時無法判斷,但是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蔡攸都離瘋癲不遠了。也許,他瘋了也是好事,少了一個影響皇帝的人。
「蔡相還是回去醒醒酒吧。」
「臣不曾飲酒,心裡倒是盼著能夠長醉不醒。」
「長醉不醒又能如何,難道會有回天之力?」
「知錯能改,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可是若是連承認有錯都不能做到,還怎麼可能有回天之力?」
蔡攸的眼裡儘是悲哀,但是這卻讓世瑤感到憤怒,蔡攸有錯難贖縱然可悲,但是明知道前面是死路還要引著皇帝走下去,那豈不是該殺!她冷冷笑道,「只要聖上不覺得蔡相有錯那就夠了,保得蔡氏滿門榮華富貴,蔡相也算是居功厥偉,我倒是不明白,蔡相有什麼可難受的。」
皇后的嘲諷反而讓蔡攸的心裡舒服了許多,他隱隱開始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跑到瑤華宮來,有些明知道結果的事情,想要做下去還需要一點助力,皇后可能是這世上唯一能夠推他一把的人。
「臣自從追隨聖上,從未想過為蔡氏謀任何私利。」
蔡攸說的不算全錯,在他還很年輕的時候,為了朝事甚至沒少跟他的父親作對,可是,他終究是姓蔡的,在官場越久,這個姓氏所給予他的影響就愈發的現實和具體,他們的糾纏日益加深,直到現在根本就無法分離。
「雖然你不想,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娘娘覺得後世會如何評價蔡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