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總算是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世瑤見朱衣滿臉慌張,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聖上來了?」
「沒有。」朱衣低聲說道,「奴婢就是擔心娘娘。」她問道。
世瑤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娘娘說的倒是輕巧!」朱衣略有些不滿的嘟著嘴,「奴婢跟孟將軍先回來,左等不見娘娘,右等也不見魏紫,都快要急死了。」
「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你們都跟著容易引人注意。」世瑤不以為意的說道。
「娘娘,種將軍應該能夠守口如瓶吧?」魏紫突然問道。
「一定會的。」世瑤笑了笑,「他一心都放在了聯金滅遼的這份功勞上,絕對不想節外生枝,他比誰都害怕走漏了消息。」
密會皇后,這絕對不是說出來能讓皇帝心裡舒服的事情,種師道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然而,世瑤卻開始迷茫起來,她的選擇是否算是正確。
「娘娘在擔心什麼?」朱衣敏感的發現了皇后神色不對,小心的詢問著。
「沒什麼。」世瑤進了內室換了衣裳,便對她們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皇后看起來十分疲憊,魏紫有些不放心,「娘娘,是不是今日折騰這一天勞累著了,奴婢讓孟將軍去請御醫來把個脈吧?」
「不用。」皇后搖了搖頭,「退下吧。」
朱衣跟魏紫互相看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正房。世瑤斜倚在榻上。靜靜地思索著茶肆裡的每一個細節。
種師道無疑是一員猛將,在沒有強力對手的時候,也可以算的上是一個帥才,但是對於女真人,他顯然是估計不足,而今天這一番話是否能改變他的看法,世瑤心中並無確切的把握,那麼。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呢?
「我想作為一個皇后,你所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孟元說道。
世瑤苦思冥想也沒有良策,就只好回家問計於自己的祖父,不過,孟元顯然並不贊成皇后過多的干涉戰爭,他認為皇后最好還是回到宮廷離去。「你離開宮裡也有些日子了,聖上明著不說心裡也必然是不高興的。」
「本來就是聖上讓我出宮。怎會不高興?」世瑤裝作不在意的說道。
「聖上不過是一時氣話,他連日到瑤華宮探望你,難道你還不明白什麼意思,莫非還需要他正兒八經的跟你道歉?」
世瑤沒指望皇帝跟她道歉,同樣,她也沒覺得皇帝有多少歉意,皇帝做事是不會有錯的。當時讓她出宮沒有錯,現在希望她回去更沒有錯,其中的差別,不過是時移事易而已。
「此間的事情還未了,我暫時還不能回去。」
孟元歎道,「你心意雖好,卻不是能夠急於一時的,種師道此戰是勢在必得,你說的話他未必能聽的進去。」
世瑤的心裡也很沉重,也不知道是對自己失望還是對種師道。「我此前也明白不會那麼容易就說服他,但是總的試上一試。只是昨日親眼見了之後,才覺得希望過於渺茫。」
孟元的心裡也有些失望,他原本也希望能通過皇后說服種師道。也許是遠離了權勢所以才看得更透徹,他相信自己孫女不是杞人憂天,「世上的事不可能盡如你所願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世瑤卻搖了搖頭,「這不是些許小事。我總要竭盡全力才行。」
「你已經盡了力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到皇宮裡去,相夫教子,這才是一個女人該做的事情。」孟元嚴肅的說道。
「我要是現在回去。就更是什麼都做不了,趁著種師道現在還在京城,我總要盡力一試的。」
「你為什麼沒想過從姚古身上著手?」孟元突然問道。
世瑤其實並沒有審視過她為什麼在第一時間就把姚古排除在外了,她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說服他,或許,還有另一層的隱憂,「姚古是皇帝的寵臣,他對我有一些表面上的尊重卻不會敬畏,如果我的想法跟皇帝截然相反,他不但會完全否決,甚至還有可能報告給皇帝,這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在瑤華宮的時候跟姚古接觸的不少,我卻沒想到你對姚古的印象竟然是這樣的。」孟元認真的說道,「不管姚古是否會聽你的告誡,但是我都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會把你想法告訴皇帝,除非你真的危害到皇帝。」
世瑤想了一想,誠懇地點了點頭,「是我想岔了,我始終覺得姚古跟皇帝之間的關係牢不可破,是因為他無條件的忠誠於皇帝,但是我卻忽略了一定,那個人有超於常人的正直和誠實,他不是蔡攸,他有自己的底線。」
「蔡家那個小子是機靈過了頭了,此番他必要栽跟頭,可怕的是,他要拖累的,是整個國家。」世瑤卻不認為蔡攸是罪魁禍首,「他最多算是一個推手,他做的一切歸根結底是投了聖上的喜好而已。」
「你倒是看得開,我之前還以為你們必要鬥到不死不休呢!」
世瑤跟蔡攸鬥了十來年了,算是互有勝負,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瞭解一些,只不過大家都很默契的選擇了心照不宣,孟元跟自己的孫女說話沒那麼多忌諱,世瑤聽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金國使臣剛開始往來的那會兒,我倒是真有除之後快的心,可是事到如今,我反而看開了許多,這一切都是只取決一個人,那就是皇帝。蔡攸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歸根結底,也不過就是每天揣摩皇帝心意的一個弄臣罷了。」
姚古點了點頭,他可不想看見孫女在鬥爭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不過就是那個幾個,文有蔡攸,武有姚古,近侍童貫,你不在這幾個人身上想辦法,反而捨近求遠,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你行事的風格。怎麼,你心裡害怕了?」
世瑤的確有顧慮,但還不至於亂了分寸,皇帝信任的三個人,這件事情她是一個也用不上,而孟元顯然是不同意她的看法的,他繼續說道。「姚古久在京畿,保衛皇帝是沒問題,但是,行軍打仗恐怕不是他的長項,蔡攸跟你不和不是一年兩年了,能看在大敵當前的份兒上不互相算計就算是好的,那麼,最後剩下的也就是童貫了。」
世瑤此刻是真心感覺到了童貫是招惹了不該惹的人,那人為了除掉他都把功夫下到她祖父的身上了!看在這麼些年的主僕情分上,世瑤沒打算把他牽扯進來,「童貫雖然深得皇帝的寵信,但是這件事情對皇帝來說太重要了,就連我無法說服皇帝,童貫就更幫不上忙吧?」
「早就沒有人能夠說服皇帝了。」孟元淡然道,「但是,這也不意味著童貫就沒用,他參加過青唐戰役,而且還取得了全勝的戰績,有這樣的人才在這兒,何必讓姚古出征呢?」
世瑤聽著不由得笑了,「童貫是有幾分小聰明,在戰場上其實也起到了一些作用,他能夠迅速判斷出什麼才是對他最有利的,這也是他區區宦官能在皇帝身邊屹立不倒這麼些年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但是,到了宋遼戰場上,他的那點小聰明恐怕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孟元推薦他也沒想讓他發揮什麼作用,最好他能別在回來。在眾臣的眼中,皇帝耽於逸樂都是童貫挑唆的。雖然在並不算太遠的從前,人們眼中的惡人還有皇后,但是經過近日之事,皇后算是徹底扭轉了自己的形象。
當然,在孟元眼中,自己孫女一向都是好的,皇帝就是童貫一個人給挑唆壞了,「我想,這三人之中最能理解的你的苦心的應該是蔡攸,但是礙於立場他不會接受你的觀點。其次也就是童貫了,他這個人更懂得審時度勢,也更知道變通,如果他代替姚古上了戰場,說不定你的目的能夠達到。」
世瑤眼中童貫沒那個能力,就算他能夠理解她的想法,也沒有那個本事把事情做好,甚至,一個搞不好他還會拖垮整個宋軍。世瑤現在唯一的願望是保存宋軍的實力,把最大的力量用到將來對金作戰上,若是童貫領兵,說不定會損失會更加慘重,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我總覺的青唐大捷童貫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計,他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聽從了其他將領的意見,我實在是沒有膽量讓他替代姚古,萬一有個好歹,那我可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你剛才還說呢,童貫最擅長的就是審時度勢,這樣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堅持自己意見,而什麼時候該聽從別人,所以,他才撿了一場大捷回來,不是嗎?」
世瑤不想相信童貫會有那麼好運氣,連撿兩場勝利回來,可是,有一點毋庸置疑,童貫比姚古、種師道都能理解她的意圖。
「你若是不放心童貫出征,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還有別的辦法,這讓世瑤心中一震,「祖父請講。」
「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