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是沒空見她,奴才這就帶了她回去也就是了。」童貫笑嘻嘻的說道,「聖上特意讓奴才把她送來,就是怕那旁人不明白聖上心意,惹惱了娘娘。」
「你倒是會說。」
「哪兒是奴才會說,實在是聖上的一片心意。眼下外頭還有點熱,娘娘若是想去賞荷,不如等奴才吩咐他們掛起宮燈,晚些時候娘娘在過去。」
「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見一見這個曹娘子?」
「嘿嘿!」童貫乾笑了兩聲兒,「那曹氏有時候說話是極有趣的,娘子就當是看個樂子也就是了。」
「得了,我要是不見,還不知道你要是囉嗦到什麼時候去!帶進來吧。」皇后又對魏紫說道,「叫幾個人,再把那幅畫給抬回來。」
魏紫小聲的嘟噥道,「還有臉過來,還嫌闖的禍不夠大?」
童貫聽著也只能小心的陪著笑臉,「有勞宮正了。」
童貫畢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魏紫也不好把話說深了,她低聲道,「童都知請稍候吧。」
魏紫去拿畫,童貫回頭去叫曹氏進來,就幾步路的功夫,不停的提醒她要小心說話。
如果曹氏有的選,她寧願不說話,可是她沒的選,不為任何人,只為了她自己,她無法想像以後永遠也見不到趙佶的日子。她知道他是亡國之君,但是,才華和氣度跟政治沒有關係,所以無論如何,她也要硬著頭皮往皇后宮裡走一遭。
「多謝童都知提醒。」
童貫心裡想著,你也不必謝我,只要不連累我就是好的了。
「參見皇后娘娘。」曹氏跪在地上,規規矩矩的給皇后請了安。
「起來吧。」
瑣碎折磨,皇后一向是不屑去做的。如果曹氏出宮之後肯安分守己,她更不會趕盡殺絕,不過,她觀察著曹氏的神情,知道自己怕是很難如願了。「把那幅畫交給曹娘子,讓她好好瞧瞧。」
曹氏沒想到皇后竟然什麼都不說就把畫交給她了,讓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沒地方說去。
「曹娘子,你可看好了,這就是你給皇后娘娘畫的畫。」念君毫不客氣的說道。
曹氏心中有氣,雖然說這畫出了問題。可是皇帝對她還客客氣氣的,何時輪到一個宮女對她指手畫腳。
「怎麼,娘子不滿意?」念君咄咄逼人的問到。
「你……」
「怎麼會。她是看畫看入了神。」童貫急忙打著圓場。
曹氏一個罪人,在皇后宮裡還敢瞪眼,她仗了誰的勢,有眼睛的都知道,念君這會兒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過。只好由著童貫胡說八道。「童都知帶著她到正堂去看吧,內室狹小,人太多了會讓娘娘憋悶。」
「是是是……」童貫急忙應道,對於他來說,只需要把這差事糊弄過去,在哪兒看都沒什麼區別。
但是。對曹氏來說區別可就大了,她可不是單單為了看畫才來的。「皇后娘娘,奴婢還有些問題想問一問娘娘。」
童貫給氣的直嘬牙花子。這姑娘平時看著還挺伶俐,今兒這是犯得哪門子的糊塗啊,就算是你覺得皇后娘娘陷害了你,這蕊珠殿也輪不到你說話啊!
「娘娘!」他剛想說兩句,皇后娘娘卻擺了擺手。他只好低下頭的,心裡暗罵曹氏。
「你想要問什麼?」
曹氏也知道自己的話說的莽撞了些。這位皇后可比不得皇帝的好性子,沒想到在跟皇帝說話隨意慣了,到皇后宮裡竟然失了分寸。
「請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只是一時情急。」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本宮也很想知道這幅畫出了什麼問題。」
「謝皇后娘娘!」
曹氏低著頭把畫看了半天,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所有裂隙長短不一,有深有淺,顯然不像是人為的。可是,她畫這幅畫的時候,已經加了一萬倍的小心,現在正是盛夏,空氣還有些潮濕,根本就不可能出現乾裂的情況啊!
「曹娘子可看什麼來了?」
曹氏心裡著急的很,臉上可就見了汗了,她是為了留住皇帝的注意才冒死走這一趟的,可是,什麼都沒發現的話,以後可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曹娘子如果發現了什麼就快點說,須知道皇后娘娘可不能一直陪著你。」魏紫冷冷的說道。就連童貫也在一旁幫腔,恨不得趕緊把曹氏送走。
曹氏這心裡又急又氣,可憐她宮斗的小說是沒少看,真到這裡卻是一點都用不上,當然,她從前也沒想到過自己能愛上亡國的皇帝趙佶。現在為了留在宮裡,她也只能盡力一搏,同時她也相信,以皇帝對她的興趣,只要有一個理由就可以,至於是不是真的合情合理,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的。
「請問娘娘,這室內是否經常熏香?」
「娘子這話便奇怪了,這宮裡哪一殿不熏香啊!」魏紫不屑的說道。
「奴婢斗膽再問一句,掛這畫的附近,是否常放置香爐?」曹氏自己也不相信一幅好好的油畫幾天之內就會讓香爐給熏壞了,可是她現在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就不可能放了。
「魏紫,你帶曹娘子過去看看,瞧瞧到底是什麼,把這幅畫給毀了。」
「是。」魏紫很是不情不願。「曹娘子跟我來吧。」
曹氏過去之後一眼就看到趙佶畫的《臘梅山禽圖》,她從來都不知道這麼一幅兩情繾綣的畫竟然是畫給皇后的。她是藝術生,自然知道這畫的珍貴,好在她歷史學的差,並不知道趙佶的皇后到底該姓王還是該姓孟。
「娘子瞧見了吧,這房間裡從裡都不擺放香爐的。」
曹氏恨得心都滴血了,這屋子裡哪怕有一個小香爐,她都能說是熏香給熏壞的,反正這些古人什麼也不懂,皇帝又相信她,可是這屋裡連個冒熱氣的都沒有,她實在沒地方賴去。
可是她現在說上半句不知道,馬上就要被送出宮,以後想要再回來,可就太難了。
「魏紫姑娘,可否讓我在這房間好好看看。」
「曹娘子可莫要錯了主意,這裡是皇后娘娘的寢宮,讓你過來瞧瞧已經是天恩了,再要得寸進尺,恐怕我就得讓童都知送你出去了。」
曹氏知道她們主僕是條繩上的螞蚱,自然通同一氣的,這算人之常情,她也不必怪她,甚至,她心裡有些同情這些宮人,就只是行屍走肉罷了。然而,她現在還有求於人,不得不端出個笑臉。「魏紫姑娘,並非是我得寸進尺,實在是聖上想要知道這畫開裂的原因,還請姑娘方便一二。」
拿皇帝壓人,曹氏這辦法有效卻不夠明智,魏紫冷冷笑道,「我並不知你是怎樣巧言令色蒙蔽聖上的,但是這幅畫從送到蕊珠殿就一直在這兒掛著,聖上每天都看著,娘娘也是萬分珍視。可是,它卻偏偏無緣無故的壞了,讓娘娘悶悶不樂了許多日子。娘娘沒拿你問罪,就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你還在這裡沒完沒了,豈不是自找無趣?我要是你就趕緊出宮去,一輩子吃齋念佛來贖自己的罪。」
「我有什麼罪啊!」曹氏也急了,「我是誠心誠意給皇后畫這幅畫的,誰知道好好的一幅畫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魏紫也不跟她拌嘴,只是淡淡的說道,「畫是你畫的,這種技法也只有你一個人會,現在出了問題,你說跟你無關,那也得拿出個像樣的理由來,就這樣胡闖亂撞的,恐怕是無法讓人信服。」魏紫死死地盯著她,「你若是實在弄不清楚,就應該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你的那個畫法,而不是在這裡糾纏不休,平白的給皇后娘娘心裡添堵。」
曹氏心裡明白,她現在要是走了,這件事情恐怕一輩子都說不清楚了,更可怕的,是她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去說了。然而,到了這一步她也明白,皇后和她宮裡的人沒那好對付,她如果胡亂扯個理由出來,皇后都能拿另外兩幅畫來作對比試驗,到時候,恐怕連皇帝的信任都會失去,她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娘子想明白了,就跟我出去吧,皇后娘娘還等著回話呢!」
「還請魏紫姑娘稍等片刻。」
「我是等得,皇后娘娘卻等不得。」
「還請魏紫姑娘通融一二。」
「哼!」魏紫冷冷笑了笑,「你還真是不知所謂,這後宮之中,恐怕還沒有哪個女人敢讓皇后娘娘等著。」
曹氏無奈,只好跟魏紫回去,只是她這情急知悉,倒有一計浮上了心頭。
「多謝魏紫姑娘提醒,這就帶我去見皇后吧。」
魏紫知道她不會死心,但是她無論如何也要把她趕出宮去,可是,曹氏一見到皇后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無能,看不出問題所在。」
皇后之前到沒看出來這姑娘也是個實在人,她淡淡的笑了笑,「罷了,娘子日後踏踏實實的好好學幾年吧。」
「奴婢有罪情願領受,還請娘娘給奴婢一個機會,將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