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新郎便在榻上睡著,這顯然是非常不好的預兆,然而當事的雙方都沒有任何不喜,可不是奇哉怪也。
彭晉元聽著皇帝的吩咐,五官幾乎都皺到一塊去了,但是,皇帝的要求再離譜,他也是不敢拒絕的。
孟世瑤雖然是新婚,卻是真真正正的過來人了,聽了幾個字便明白,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趙煦這般安排,顯然是幫了她的,不但周全了她此刻的顏面,也免去了她日後許多的煩惱。
可是,這個人真的是趙煦嗎?
這個人還真是趙煦,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卻不能讓太皇太后知道,這麼做幫了世瑤,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幫他自己。世瑤原本不是那看不透的人,只不過比起趙煦前世給她帶來的那些難堪,以及太妃日後無休無止的嘲諷,如此,算是大善了。
彭晉元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刀,疼得齜牙咧嘴,那傷口雖然極淺,可是不處理也會壞事。世瑤忙抓了一把香灰給他撒上,又取了個帕子要給他包紮,他如何敢勞動皇后,忙說道,「娘娘,還是奴才自己來吧。」
「這手臂的傷你自己怎麼來啊!再者今日之事還要多謝你,包個傷口又算得了什麼!」
趙煦在一旁看著很不舒服,冷著臉,「你說話聲音再大點,就能把寧馨招來,倒時候什麼都瞞不住,可別怪朕不幫你。」
皇帝叫彭晉元的時候寧馨就應該到了,只是在門口候著沒敢進來罷了,世瑤還真不想讓她知道。趕緊給彭晉元包紮好。
「你一旁歇著,管好自己的嘴。」
彭晉元是從小伺候皇帝的,當年趙煦進了崇慶宮,身邊的人讓太皇太后換了一大半。他看去老實巴就留給下來了,時間一長,竟混成了趙煦身邊的第一人。趙煦讓他管好自己的嘴。顯然指的是聖瑞宮。
世瑤早就知道彭晉元是太妃的人,卻不知道趙煦竟然也有隱瞞太妃的時候。前世的記憶裡,趙煦對太妃,那可是真是愚孝到底的。
「你倒還愣著,若是不想讓太皇太后知道,就趕緊過來服侍朕更衣。」
彭晉元胳膊有傷不好亂動,世瑤此刻感激他周全了臉面。伺候他穿個衣服倒也使得,然而這個活計她從來都沒做過,倒顯得笨手笨腳的。
趙煦見慣了世瑤雲淡風輕的樣子,此時窘迫倒也有趣,而他們之間又有了個共同的秘密。昨夜心中空了的那一塊,似乎又給補了回來。過了這一夜他倒也想通了,他是皇帝,將來的事情,還是他做主的。
世瑤被趙煦笑得毛骨悚然,她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卻不知所為何來。
二人收拾停當去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趙煦格外配合。世瑤受寵若驚之餘,也沒忘了細心觀察他。只是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反倒是越發的不安了。
皇太后不愧是這宮裡的第一善人,知道這中間還有一個叫世瑤為難的人,便安排他們祭告了太廟之後要去給太妃請安。
這可真是解決了世瑤的一個大難題,太妃雖然是在禁足,但到底是皇帝的生母。不去請安有些說不過去。皇帝本就是個孝子,況且,她又有求於人家,怎麼說也得讓人家母子倆臉面上都過得去才行。可是,要讓世瑤主動去給太妃請安,就更加說不過去。於禮法上來講,世瑤是中宮皇后,皇后沒有去給妃子請安的道理,太妃也是妃,在加上還有一個不待見朱氏的太皇太后,世瑤不可能自己提出去聖瑞宮。
然而,有了向太后的吩咐就不一樣了,世瑤可以順利成章的把這臉面做全。而向氏安排的時間也好,祭告了祖先之後,再行的就可以是家禮了,要是讓朱氏當著皇帝的面給世瑤行國禮,那還不如不去聖瑞宮呢!
趙煦聽著心裡也是感激的,前日太妃還拉著他哭了半天,說是兒子大婚她卻連兒媳婦的禮都受不得,弄得他也跟著難受了許久。如此一來,可算是兩全了!
趙煦從登基那天起就想提升他生母的地位,可是有太皇太后壓著是半點也不能如願,如今太妃的儀仗服飾,仍然跟妃子沒有任何區別,他別有深意的瞧了瞧世瑤,也許,她能做到吧!趙煦心裡有了算計,便更加的為世瑤著想,因此祭過祖宗天地之後,便回了福寧宮,只叫世瑤一人去聖瑞宮見禮。
世瑤知道趙煦這樣算是周全了太皇太后跟皇太后的顏面,間接的也是在幫他,畢竟太妃叫的好聽些是太妃,不好聽些也就是個妾,她一人過去見禮,不過是晚輩見見長輩,由皇帝陪著,就過於鄭重了,無論對於哪位國母來說,都不是好看的事情。
可是,他這轉變實在是太大,世瑤總有一種錯覺,趙煦是被什麼東西附了體了。縱然她對趙煦有著一定的瞭解,可是,誰又能是誰肚子裡的蛔蟲,況且趙煦這線也放得太長,世瑤哪兒能猜得到!
但是,世瑤很清楚趙煦本質上是善於忍耐,不爭朝夕的性子。他表面上雖然任性,那也都是在太皇太后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而在這個範圍內讓太妃高興一下的事情,他是從來都不會遲疑的。如今這般作法卻是大悖往常,那麼,他必定還有更大的圖謀。
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世瑤可是謹記於心的。
可是,趙煦不去那是他知禮,她要是勸的話反而成了不知禮了,這樣的事情世瑤是不會做的,眼下也只能想著怎麼才可以少生些氣。她一人去聖瑞宮,想要不受氣是不可能了,但是,不生氣還是可以做到的。
世瑤到聖瑞宮的時候已經累得快要站不住了,而朱氏也沒想到她會來,立刻就要想好如何刁難孟氏對她來說還真有些為難,但是,她也是斷不肯輕易的放過孟氏的。
朱氏的腦子一向都很是讓人替她著急,如今錢夢吉也不在身邊了,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因此就更加的讓人著急了。
世瑤在太妃下首坐著,眼觀鼻鼻觀心,只等太妃發話,自己是一言不發,也對,新嫁娘嘛,羞澀!
可是,太妃怎麼也不覺得她低著頭不說話就是溫順,就是羞澀,她總覺得世瑤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氣勢,讓她感到壓抑,還有憤怒。
太妃疑疑惑惑的看著孟氏,直覺是這一身皇后冠袍讓她感到難受,沒了這身份,她定可以讓她像陳青蓮一樣粉身碎骨。不對,朱氏馬上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就算是有這皇后的身份,她也一定可以讓孟氏生不如死。
世瑤很明顯的感覺的朱氏眼神不善,但是,現在太皇太后還在世,她也做不了什麼,就像是讓堂堂皇后在石子路上罰跪這種事,也是要等到太皇太后過世之後她才敢做的。
世瑤裝作沒有感覺到太妃的眼風,緩緩地品起茶來。朱氏不好這樣不尷不尬的坐著,於是不陰不陽的說了些個「以夫為綱,和順恭孝」之類的話。
世瑤輕聲答道,「是,太妃所言甚是,世瑤謹記於心。」
在崇慶宮和隆祐宮,世瑤聽得也是差不多的話,但是回答卻不一樣了,那時候世瑤說的是,「臣妾謹遵教誨」,然而,太妃是沒有資格教導她的,世瑤在她面前用閨名自稱,其實也算得上客氣了,但是,太妃是那種永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
朱氏用力一拍桌案,柳眉倒豎,「你便是這樣跟本宮講話嗎!」
世瑤緩緩的抬起頭,眉眼之間飽含著笑意。
朱氏怒瞪了世瑤半天,卻驚覺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孟氏只是抬著頭靜靜的看著她,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她就是瞧不起她!就連她的笑容,都是滿滿地嘲諷!
「你好大的膽子!」
世瑤其實很想反唇相譏的,但是想想還是作罷了,雖然看上去這聖瑞宮裡都是太皇太后安排的人,但也難保沒有那心思伶俐的倒向皇帝。她不怕朱氏跟皇帝告狀,從朱氏嫁禍不成反害了她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們之間的矛盾就已經上升為了仇恨,或者說,太妃對她單方面的仇恨從那時候起就連神仙都無法化解。所以,太妃跟皇帝說了什麼她都不會意外,也不會在意,但是,決不能有對她如何不利的言語從宮人的嘴裡傳出去。
「還請太妃息怒。」世瑤輕飄飄的說道。
世瑤其實並沒有刻意去強調太妃這兩個字,但是聽在朱氏的耳朵裡這兩個字就是格外的刺耳。當然,這樣刺一下也有好處,朱氏看著眼前那些還不算足夠熟悉的宮人,好歹算是想起了自己的處境。
「你走吧!」朱氏頹然說道。
「是。」
世瑤出了聖瑞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在這裡請個安,可是比整個皇宮走一趟都要累人。
不過,好歹算是對付過去。
孟世瑤只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卻不知道給趙煦帶來多少麻煩,從那一日起,朱太妃有了新的追求——她要做太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