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晚膳的時候,長樂宮傳來消息,苗貴妃薨了。世瑤不知道東曦軒的苗婕妤聽到這樣的消息是什麼樣的反應,不過,煥春來請她的時候,她卻是不敢前去的。
「姑姑親自來請,按理說我是應該馬上就去,可是太皇太后之前吩咐過,讓我在閣中候著,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陛下何時回宮,可是,我卻是不敢離開的,還請姑姑見諒。」
「奴婢也知道姑娘服侍太皇太后難有閒暇,原是不該打擾姑娘的,可是長樂宮貴妃突然之間薨了,我們娘娘是驚痛交加,如今宮裡只有姑娘這麼一位能說上幾句話的,所以無論如何還請姑娘移駕前往啊!」煥春不曾流淚,但是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的樣子。而她神色雖然也有幾分慌亂,不過進退之間倒也沒有失了分寸,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還能如此鎮定,也算難得了。
「姑姑這可是讓我為難了!」
「貴人的事兒剛出來,宮裡也找不見皇上,還請姑娘勉為其難,去勸勸我們娘娘吧,我們娘娘現在懷著身孕,奴婢實在是擔心。」
能害死苗貴妃的,這宮中就只有太皇太后了,而孟世瑤是太皇太后身邊的人,苗氏不找她找誰!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又能跟苗月華說什麼呢?世瑤也只好殷切勸道,「越是這個時候,姑姑越是要陪在婕妤娘娘的身邊才是,貴妃的事情,宮裡自會有人處置,娘娘那裡,還需要姑姑細心照料才好。」
煥春求了半天,世瑤就是不為所動,她心中便已明白,這孟姑娘是在避嫌了,那麼。她們家婕妤娘娘大概也危險。死中要想求活,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皇帝一人而已。
「那麼,奴婢斗膽問姑娘一句。皇上現在人在何處?」
「姑姑心中也明白,有些話是不該問的,而我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說。姑姑在宮中多年,應該很清楚,現在能救婕妤娘娘的,只有娘娘自己而已。」
煥春突然醒悟,她當真是急糊塗了。貴妃娘娘的事情不用猜也知道原委,而皇帝的態度眼下也無法查知,不過,婕妤娘娘要想保命,全靠肚子裡那塊肉,娘娘要是真的急出個好歹來,那她們可就都別想活了。「多謝姑娘提醒,奴婢告退。」
漪瀾閣發生了什麼事寧馨並不知道。不過煥春這麼一來,她倒是猜到了七八分,如此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替世瑤打點起過年的事宜。
寧馨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自從太皇太后對世瑤倚重日深,她便不曾在二人之間傳遞什麼消息,倒是一心一意的給世瑤做了個掌事的宮女。世瑤也佩服她這份心智,兩人倒也算是相安無事。
直到晚膳時分,太皇太后也沒有回宮,只聽宮中傳下旨意,皇長子賜名趙茂,冊為獻愍太子,擇日安葬。長樂宮貴妃苗氏。謚昭節,以貴妃之禮葬入永昭陵園。
世瑤長歎了一口氣,就好像一切都要過去似的。然而,這世間的事情,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太皇太后還未回宮,朱太妃便帶著一大群的宮女太監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崇慶宮的侍衛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也不敢攔著。寧馨瞧著這個架勢有些擔心,忙說道,「太皇太后此刻不在宮中,太妃不是講理的人,姑娘還是躲躲吧,別吃了眼前虧。」
淨逸閣只有正門可以出入,而太妃又已經是近在眼前了,哪裡躲得過去。況且世瑤思來想去,她在這世上大概只有這一筆賬還沒有清,既然送上門來,就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世瑤迎出閣去,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只是這笑容在太妃眼裡分外的刺目,簡直就是**裸的挑釁。
「參見太妃娘娘。」
「孟世瑤,你好大的膽子!」
太妃發怒,世瑤忙雙膝跪地,剛剛下過雪的地面,冷氣瞬間就逼入了身體,世瑤微微有些顫抖,不過,臉上那一抹淡漠的笑意,卻始終都不曾改變。
「臣女不知所犯何罪,還請太妃明示!」
「你勾結乳母,謀害皇太子,還敢說不知所犯何罪?」
朱氏厲聲的喝問混雜和冷冷的笑意,無不宣示著她此刻的得意和痛快,而她似乎忘記了,她口中那個被謀害的皇太子,正是她的親孫子。
世瑤抬頭看了眼朱氏,不屑之情溢於言表,她緩緩說道,「謀害皇太子視同謀逆,按照大宋《刑統》,諸謀反及大逆者,皆斬。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孫、兄弟、姊妹,若部曲、資財、田宅,並沒官。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異。」
世瑤並沒有過目成誦的本事,然而,朝政聽得多了,對十惡不赦的首罪又怎麼會不清楚!而此刻她明明白白的告知朱氏,又何嘗不是藉機鄙薄她的無知,朱氏原本就不是個精的,哪裡有不生氣的道理,「孟姑娘果然是女中諸葛,大宋刑統都能倒背如流,只可惜知法犯法,恐怕要罪加一等。來人哪,把她給本宮綁了。」
在場之人聽了無不臉色大變,就連那些跟著太妃同來的人,心中也都是惶恐不安,就只有孟世瑤一人無動於衷。她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抬眼看著朱氏,就好像是珍稀的動物一般。
朱氏受不了她的挑釁,尖聲喝道,「你當我不敢!別以為有太皇太后護著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謀逆大罪,我定要誅你九族!誰都救不了你了!」
朱氏氣的連本宮都省了,世瑤還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們之間到底有多大的仇,非要弄出來個子虛烏有的事情誅她九族?
「太妃娘娘所指臣女不敢妄認,太妃若有實證,可將臣女交予有司發落。」
朱氏幾乎怒不可遏,回頭的時候,卻發現錢夢吉不見了,她心中氣急,對左右喝道,「你們還不動手,把這個賤人給本宮抓起來!」
眾人跟著太妃到崇慶宮,哪裡想到會是這樣的活計,在聖瑞宮的時候再怎麼不敬太皇太后,都不過是言語上冒犯而已,可是,當真在這裡動手,那簡直是不想要腦袋了。
「看來本宮說的話不管用了,你們這些吃裡爬外的東西!」
想到太妃的素日的脾氣,宮人們有幾個蠢蠢欲動,寧馨朗聲道,「還請太妃三思!」
「本宮面前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
朱氏還沒有徹底瘋狂,並不敢把謀逆的事情攀扯到寧馨身上,畢竟,她不過是想要除掉孟氏,並藉機打壓一番太皇太后。然而,這件事情牽連到了寧馨,就必然要引出太皇太后,這是她向天借膽也不敢做的事情。
「太妃適才所言非同小可,還需要太皇太后親自定奪,請太妃偏殿稍候,容奴婢奏請太皇太后。」
寧馨的語氣不卑不亢,神情卻是凌然而不容質疑,朱氏不由得有些氣短,她不過是想要羞辱孟氏而已,並不敢當真觸怒太皇太后。不過,轉念想想,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她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本宮也是為了太皇太后分憂,待掖庭局審出結果,在稟報太皇太后也不遲。」朱氏轉身怒瞪著左右的宮人,冷喝道,「你們還不動手!」
「太妃娘娘好大的陣仗,哀家竟不知道這大宋朝是太妃做主呢!」
朱氏聽出是太皇太后的聲音,忙轉過身去,只見高氏帶著幾個宮女,遠遠的站在宮門前面。雖然看起來勢單力孤的,但是,卻沒來由的讓人感到敬畏。朱氏之前命錢夢吉去了東曦軒請皇帝,半路卻被孟世瑤請走了,而後皇帝跟太皇太后去了哪裡,她怎麼也打聽不到,一時忍耐不住,就帶著人往崇慶宮來了,朱氏本以為可以把孟世瑤扔進掖庭局好好的受一遍大刑,就算是不招供,也得去她一層皮。可是,她卻沒想到太皇太后能來的那麼快,之前的那點子快意馬上退得乾乾淨淨。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
高氏看也沒看她,只叫世瑤起身,「寧馨忠心可嘉,賞半年的俸祿。帶你家姑娘回去換身衣服,再叫個御醫好好瞧瞧。」
「是。」
「多謝太皇太后。只是太妃所述乃是謀逆重罪,牽涉的並非臣女一人,實乃九族之禍,還請太皇太后容許臣女分辨清楚。」世瑤能夠感受到高氏的憤怒,但是,這還遠遠不夠,雖然她並不想也沒有能力置朱氏於死地,然而,能讓她多遭點罪,世瑤還是樂意見到的。畢竟,這也是最後一遭了,世瑤心底歎息道。
「你受委屈了,自有哀家給你做主。」
「多謝陛下。」
高氏轉身回了壽康殿,對朱氏是置之不理,朱氏正屈身行著禮,此刻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朱氏在殿外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鼓足勇氣請人通報,她手裡可是有著確鑿的證據,何必怕誰。
朱氏是沒什麼怕的了,但是在有些人的眼裡,卻不亞於把天捅了個大窟窿,如何補救,真是一籌莫展。(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