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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章 誰能殺人(上) 文 / 醉臥風陵

    苗氏莫名發難,高氏以為是為了她的曾侄孫女,心裡本就有些不喜,再聽到朱氏開了口,臉色便愈發的陰沉了,她淡淡說道,「也不用去請秦才人,『九霄環珮』既是貴妃帶來的,就由貴妃彈上一曲吧。」

    太皇太后發了話,苗氏跟朱氏也不敢再聒噪,林氏雖然琴藝平平,倒也不至於太差,眾人半真半假的稱讚了幾句,等到高氏賜下節餅,這個節就算是過了。

    中秋過後,章惇等人也就相繼到了京,高氏從那時起,便是真正顧不上後宮之事了。

    世瑤同樣也顧不上,再見章惇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身為趙煦的第一寵臣,章惇在廢後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可謂居功至偉,若沒有他在後宮設置廷獄,在前朝蠱惑皇帝,劉氏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把手伸到坤寧殿!

    世瑤看著滿臉陰鷙的章惇,心裡暗鬆了口氣,也許,有些事情,會比她想像的容易。

    原本中秋到冬至就是秋講之期,應以翰林學士或博學鴻儒為講官,每逢單日入宮為皇帝講讀經史。而今年,因為章惇等人的回朝,此事變得益發鄭重起來。九月初時,太皇太后便下了密旨,召了新舊兩派的大臣同時入內宣講。事關國運,沒有人敢含糊,就連木偶人趙煦,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也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只不過,有了許多先入為主的印象,他對於保守派的一些正確意見也是聽不進去的。

    趙煦雖然一字都沒表露過。但是,世瑤卻看得清清楚楚,畢竟是五年的夫妻,他在想些什麼。哪裡瞞得過的世瑤的眼睛。

    當然,也瞞不過高氏的眼睛。

    「瑤兒,陪哀家到後苑走走。」經筵一畢。高氏看起來有些疲累,不過,並不打算回崇政殿批閱奏折,反而叫了世瑤往後苑行去。

    「是。」

    高氏邊走邊說道,「離朝四年,章惇這人越發的偏激了。」

    今年的秋講,完全是新舊黨人的一場辯論。世瑤陪著高氏聽了半個多月,心中也大致有數。呂大防、范純仁等人,早就預料到了皇帝親政以後的結局,如今有機會扭轉乾坤,自然是要竭盡全力。在新舊之法當中找一個平衡。並不是不可能,其實,他們早在四年之前,就有了一定的認識。而章惇則不然,貶官這些年的鬱鬱不得志,使他的心性變得無比的狹隘和偏激,然而,這卻恰好迎合了趙煦。這是高氏的擔憂,卻是世瑤的機會。「有陛下掌著大勢,必不至於出什麼差錯的。」她低聲的勸解道。

    「哎!」高氏無奈歎道,「開國之臣,但凡有一技之長即可用之,不必慮其品德,而治世之臣。則要品才兼備方可。這個道理,從皇帝很小的時候哀家就在教導於他,但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明白。先帝用王安石變法,縱有諸多不善,然王公用事,毫無偏私,絕非章惇蔡確之流可比。而今皇帝一葉障目,不究內裡,大亂不遠了。」

    章惇的心性,除了蘇軾,大概沒有人比世瑤更明白的了。她仍然記得皇帝親政改元後的頭一年,章惇就把蘇軾貶到了儋州,只因為「儋」字與蘇軾的字「子瞻」的「瞻」字形似,而黃庭堅貶於宜州,原因也類似。這些大概都算不得什麼,最難以想像的,他竟然要將司馬光、呂公著掘墳鞭屍,用心之毒,簡直令人髮指。至於聯合劉氏誣陷皇后,比起這些輝煌的戰績,實在是微不足道。

    從熙寧變法開始,新舊黨人輪番上台,王安石、司馬光幾為死敵,尚且能夠互相敬重。呂公當政之後,也不曾對政敵恣意迫害。而章惇不過是新黨末流,如此的殘暴不仁,究其本質,不過就是以變法為名、攬權為實的無賴政客而已。

    世瑤低語道,「古來忠臣者,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章公確實相距甚遠。況且,空談誤國,陛下不可不防。」

    高氏回頭深深看了世瑤一眼,「你跟在哀家身邊不到半年,長進卻是不小。章惇為人狹隘偏頗,但是,皇帝卻是深以為信,恐怕將來後患無窮啊。」

    「陛下也不必如此憂心,皇上既然存了變法之念,就算沒有章惇,也會有王惇、李惇,不過是早晚而已。如何讓皇上辨明利弊,才是當務之急。」

    高氏點頭言到,「是啊,這世上永遠不乏迎合上意之流,親賢遠佞,乃是帝王必修之道,然而,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哀家心中的憂慮也正在於此,若是用人失當,再好的政策,最終也只是誤國誤民。」

    世瑤心中感歎,這些話要是能讓趙煦聽進去,將來可以省卻許多的風波,遺憾的是,趙煦即使聽在耳裡,也不會聽進心中。而高氏有意推進變法,卻苦於無人可用,也未嘗不是一大憾事,「朝中賢臣輩出,自有能人可擔重任。」

    「哀家眼中,滿朝文武無人能擔此大任,而在皇上眼中,章惇一人足矣。」

    世瑤無意評價趙煦,轉而問道,「近日朝中為禮部貢舉蘇相公自請外調之事議論紛紛,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呢?」

    高氏知世瑤之意,搖頭說道,「蘇軾為人剛正,卻是書生意氣,擔不得如此大事。」

    世瑤驚訝道,「蘇相公曾是王公舊友,對於新法利弊知之甚深,我聽說王公病逝之前,也曾追悔昔年未聽蘇相公良言勸告。而溫國公用事之初,蘇相公亦曾反對盡廢新法,為何陛下卻認為蘇相公難當大任?」

    「昔年王安石擅變祖宗法度,哀家著實氣憤。但是哀家也不得不承認,王安石乃是當世純臣,高風亮節無人可比。蘇軾性情與他頗為相似,王安石變法不成,蘇軾也必不能成事。」

    世瑤聽著有些似懂非懂,她始終覺得王安石變法失敗,除去他本人剛愎自用,高氏的反對和皇帝的彷徨是相當重要的原因。如今,再一次推行變法,來自宮廷的阻力小了很多,為什麼也不能成事?

    「瑤兒是不是覺得當年哀家跟曹太皇太后不反對,熙寧變法就能夠成功了?」

    「臣女不敢。熙寧變法於國有利是實,然而,多地民怨沸騰也是事實,其中原委,多在於不順民心,而歸根究底,卻在於用人不查。臣女覺得蘇相公非一般人,總比章公等人私心自用要強上百倍,有其主導大事,未必不能成功。」

    「蘇軾的確不是一般人,然而過剛易折,他不懂得變通之道,必不能成不世之功。」高氏說罷,遺憾的搖了搖頭,「中秋之夜,林氏突然拿出『九霄環珮』表面上的意思是讓和慧郡主出醜,而內裡的含義,卻是在提醒哀家,蘇軾才貫古今,不可使其黯然離京。」

    「哦?」世瑤萬沒想到林氏做事會有這等深意。

    「這應該是她祖父的意思。蘇軾抨擊時弊,為朝中重臣所不容,自請外調也是無奈之舉,只是哀家惜其才能,一直都沒有奏准。」

    蘇軾為人頗有幾分執拗之處,為新舊兩黨所不容,這些,世瑤是很清楚的。但是,她更知道的是,蘇軾看人看事自有他的獨到之處,在新黨狂熱的時候,他能看清漏洞,在舊黨掌權的時候,他能知曉弊病。這樣一個人,如果不能為朝廷所重用,卻不知究竟是誰的損失,世瑤還想要盡力一試,「關於蘇相公和章公,臣女在坊間曾經聽說一個故事,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也有所耳聞?」

    「說來聽聽。」

    「臣女聽說,章公曾經和蘇相公一同游南山,到了仙遊潭,潭邊臨著萬丈懸崖。章公請蘇相公下仙遊潭在石壁上寫字留念,蘇相公不敢去,而章公卻踩著險石下去了,蘇相公曾經預言,章公日後必能殺人。」

    高氏歎道,「對自己的性命尚且視若兒戲的人,又如何能在乎別人的性命。蘇軾看人,卻也算得上老練了,他處事若是也能如此,就算是的上圓滿了。」

    世瑤此時還不能體會良臣與忠臣到底有什麼區別,她只是隱隱覺得,高氏所需要的人,並不僅僅是公忠體國的那麼簡單。

    高氏含笑看著她,「哀家給你看樣東西。」

    「是。」

    世瑤隨著高氏回了崇慶宮,高氏親手取出一幅畫卷,展開看來,卻是一幅畫著疾苦流民之圖。

    「陛下?」

    「這就是當年鄭俠所獻的《流民圖》。」

    王安石第一次罷相,起因就是這幅圖,如今親眼見了,世瑤心中不能不震驚。

    「哀家還記得,那是熙寧七年的時候,大旱十月,鄭俠不忍見流民遍地,遂做此圖。他將此圖獻於先皇,還發誓若是廢黜新法之後十日不下雨,他就自絕於天下。哀家與先太皇太后一見此圖,淚不能止,先皇也是惶恐不安。最終先皇決定罷黜王安石,使其知江寧府,果然,三日以後,天降大雨。」

    這故事世瑤是耳熟能詳了,坊間傳的神乎其神,她也曾深信不疑,然而,隨著她對朝政瞭解的越深,心裡的疑惑也就越深。

    「陛下相信這些神異之事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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