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客棧前,寇珠看到遙暮風一行人也正離開,遙暮風修長的身形裹在斗篷裡,對她遙遙一看,微微一笑輕輕一頜首就轉身上了馬。
那笑很淡,莫玄戰也看到了,驚訝於男人的俊美,呆了片刻才回頭問寇珠:「你認識他?丫」
寇珠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算認識,只知道名字,具體什麼的都不知道!我正想你幫忙,幫我查查他呢!」
「他叫什麼名字?你怎麼會知道的?」莫玄戰記得自己和寇珠都在一起,她上哪找機會認識他呢?
「他說他叫遙暮風!」寇珠沒瞞莫玄戰,把昨晚的事都告訴了他,除了金針斷在身體裡,和自己可能會失明的事。在她沒有完全信任莫玄戰之前,這是她自保的一種手段媲。
莫玄戰聽完怔住了,一會突然抓住她的手就拉到房裡緊張地問:「金針在哪?會不會有危險?」
「這……」寇珠指了指心口,淡淡一笑:「平時沒感覺,情緒激動時心口就會痛,嚴重時還會昏暈。所以,你別怪我答應用玉獅子換他幫忙,大不了以後我把買玉獅子的銀子還給你好了!」
「不是銀子的事!」莫玄戰不高興地罵道:「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只要你沒事,別說一匹馬,就是比玉獅子值錢的幾匹我也不會在意的。問題是他真的能幫你把金針取出來嗎?」
莫玄戰蹙眉:「遙暮風……他說他叫遙暮風?」
莫玄戰更驚訝的是昨晚自己睡得那麼沉,竟然連笛聲都沒聽到,這也太可怕了吧?
「是啊,應該不是假的!」寇珠沉吟道:「他手上那塊靈璧石和他叩擊的旋律很古怪,似乎能摧人心魄。還有他的眼睛也很古怪……會翻出碧綠色的光芒,昨晚我沒想到,現在一想,他一定很擅長用毒,或者本身就是個毒人!」
莫玄戰腦子裡靈光一閃,忽地倒吸一口冷氣,知道遙暮風是誰了。
遙家最年輕的族長,從上任後就神出鬼沒,他和司侃幾次派人查他,都一無所獲,後來還是司侃有個朋友偶然知道些他的事,講給司侃聽,他們才對這個最年輕的族長有了一點點瞭解。
據說這個族長從小身體很差,族中的人都不看好他。後來也不知道怎麼被一個高人看中,就跟著高人學習毒術。
據說這個高人從小就餵食他各種毒藥,將他培養成了百毒不侵的體質。還教他攝魂催眠之術,他天資聰穎,各種樂器無所不精,能將攝魂的精神融入旋律中,奪人心魄。
據說曾經有人聽過他的一首曲子,性情大變,揮刀將自己家人全殺了,昏昏沉沉過了半年後才醒來,所以有人就叫他遙家鬼簫,也有人雅稱『逍遙公子』。
原來這個鬼簫的真名是遙暮風啊!莫玄戰毫不懷疑他說的寇珠體內有金針的事是真的,樂震曾經說過,江湖上最有名的神醫就是東陵人,而他的師父妙手無涯也是出自東陵的。
無涯曾經懷疑過教遙家這位族長的高人就是自己被逐出師門的師姐,只是一直沒得到證實。如果這事是真的,那無涯能不能幫寇珠取出金針呢?
莫玄戰無法相信遙暮風,如果他真是遙家的鬼簫,以遙家在東陵的地位,他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麼可能對寇珠有善意呢!
他把懷疑和寇珠說了,寇珠也點頭說:「我昨晚就是想到這一點才沒急著答應,先看看再說吧!」
「你別急,我這就讓人和樂震聯繫,讓他把他師父找來,如果無涯沒辦法,我們再去找遙暮風,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把你體內的金針取出來。」莫玄戰保證道。
「嗯。」也只能這樣了,與其把自己的命運交到陌生人手中,還不如選擇能讓自己相信的人,寇珠相信莫玄戰,莫玄戰相信樂震,那就行了。
***
兩人到晚膳時終於追上了司侃和司老爺子,只是路上沒再遇到遙家兄弟,問司侃他們,他們也沒見到。也不知道那兄弟兩是不是刻意避開他們。
莫玄戰對司侃和司老爺子和將臣沒有隱瞞,一見面就說了寇珠的事,聽得三人都為寇珠擔心。
司爺氣憤地說:「你當時多大啊,寇靖山怎麼能下這樣的毒手,竟然把金針刺進你的身體裡,這是想禁制什麼啊?」
司侃撞了撞將臣的手臂,說:「你家相爺怎麼這麼歹毒啊,對自己的女兒也能下此毒手,這讓我懷疑寇珠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啊?」
將臣沒想到寇珠竟然把莫玄戰帶來,心裡有點不舒服,聽到寇珠的事後又為寇珠緊張起來,聞言有些尷尬地說:「小姐身體裡有金針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對遙暮風的事,司爺和莫玄戰的看法一樣,先等無涯看過再說。倒是對遙暮風手上那塊靈璧石,司爺很有興趣,一個勁地問寇珠:「你沒問他手上的靈璧石哪來的嗎?說不定他知道在哪找到更多的靈璧石呢!」
司侃給了他爺爺一個白眼,說:「人家有財還外露啊!怎麼可能會告訴寇珠呢!寇珠要一問,還不是告訴人家警惕嗎?要你才傻呢!」
司爺一掌拍到司侃頭上,笑罵道:「小崽子,這是拐著彎罵你爺爺我笨啊!」
司侃理所當然地說:「不用拐彎,就罵你笨!」
司爺氣惱,拉了莫玄戰說:「走,玄戰跟我喝酒去,就你的酒量能和老夫抗衡,他和將臣都不行!」
將臣也不惱,他不是喝不過司爺,而是司侃私下交待了,說司爺歲數大了,不能多喝,讓他不動聲色地讓著點,將臣才故意放水的。
見莫玄戰被司爺拉走,將臣將寇珠帶到一邊問道:「小姐,你和他……」。
兩人共乘一匹馬來,親密的樣子早落到了將臣眼中,將臣心下苦澀,卻不死心地想問個清楚。
寇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乾脆滅了他的希望,淡淡一笑說:「就是你見到的這樣子,如果我需要一個男人,就是他了!將臣,對我死心吧,我無法給你任何希望的!」
說完寇珠轉身就無情地走了,她不想傷害將臣,說明白才是對他最好的辦法。
將臣苦澀地握拳,一拳砸在了石牆上,司侃遠遠看見,無奈,這些日子的相處,將臣雖然話不多,司侃卻發現他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在心裡已經把他當朋友了。他和莫玄戰都是朋友,兩人卻對寇珠情有獨鍾,哎,莫玄戰被司爺叫去說事,他總不能見將臣痛苦置之不理吧!
想了想,司侃上前拍拍將臣的肩說:「我突然酒癮發了,要不要陪我去喝酒,咱們一醉方休?」
將臣木著一張臉說:「不用。」
轉身要走,司侃狗皮膏藥地粘上來:「走啊,我請你喝,算感謝你對我家老爺子手下留情!你不會怕輸給我吧!」
「誰怕輸給你!」將臣不經激,立刻粗聲道。
「不怕就走吧!」司侃得意地笑,不由分說拖著他走了。
****
寇珠一人呆在臥室裡,泡了個澡就在研究那些地圖。司爺又給她找了一些邏冥周圍的地質資料,她一份份地看著,和自己腦子裡關於靈璧石出產地的地質情況做著對比,看的頭昏腦脹。
夜深了,也不見莫玄戰回來休息,寇珠一想覺得自己笨了。她和莫玄戰又沒成親,沒見到司侃他們之前住一個房間無所謂。可是現在司侃他們在,她就算不顧及自己的名聲,莫玄戰也要顧及的吧!
想到這,她關了門,滅了油燈就上床休息了。
擁著被,翻來覆去卻睡不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過雨的原因,空氣很潮濕,寇珠胡思亂想著,想到了妹妹和子政,他們現在過得好嗎?
燒死了自己,搶了自己的財產,他們在那個童話的王國真的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嗎?
自己在現代應該死了吧!雖然弄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這的,可是她毫不懷疑現代的自己已經屍骨無存了。
她的不甘心到現在已經淡了很多,只是如果有機會,可以回去報仇的話,她一定會回去的。
等下……她腦子裡閃過了一個想法,既然自己都能在這找到寇曼珠的身體繼續存活,那麼如果能回去,就算自己的身體不在了,她是不是也可以找一具身體存活呢?這樣不就可以報仇了嗎?
寇珠越想越興奮,理論上應該是可行的!自己都能來,為什麼就不能回去呢?
她努力回憶以前一掠而過的狗血電視劇,那上面不是就有個女主人公,找到了什麼寶物還是時空之門什麼的,就把自己送回了現代嗎?
當時她看到時覺得很扯,覺得什麼穿越靈魂上身的電視劇都是吃撐了的作者無聊編出來的,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真的有這樣的事啊!
那麼是不是也有可能,自己找到類似的時空之門,就能回去呢?
幻想著自己能回到那對狗男女面前,嚇死他們的場景,寇珠忍不住想笑,覺得心情越來越好。
嗯,就這樣,她以後要留心一下各地的詭異之地,說不定真的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寇珠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道何時,門開了,有人站在門邊看了看她,沒驚動她,輕手輕腳地脫了衣服,上床在她身邊躺下了。
寇珠覺得懷中的被子慢慢熱乎起來,她蹭了蹭,安心地睡去……
***
將臣和司侃喝到半夜,誰也沒把誰喝爬下,兩人喝完最後一罈酒,才各自咂砸嘴,不約而同地說:「散了吧!」
既然都不能把對方喝爬下,就別浪費酒了。
兩人搖搖晃晃地各自回屋,將臣都走到院門口了,又折了出來,他覺得自己隱約看到莫玄戰進了寇珠的房間,心一陣疼痛,就搖搖晃晃走出了客棧。
大小姐……曼珠……小珠……
她已經不是自己守護的小珠了!她已經屬於別的男人了!
那男人能和她一起乘馬,一起睡覺,能肆無忌憚地關心她,說著她的事,而自己卻沒這個權利……
將臣苦笑著,一腳高一腳底地走在泥濘裡,不知不覺往鎮上燈最亮的地方走去。
很多紅紅的燈籠……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對自己笑,有人拚命往裡面拉他,他躲閃著,她們都不是他想要的那個女人……都不是他的小珠……
將臣覺得自己還不夠醉,否則他就不會去想那讓他心疼的女人,那個說著無情的話卻不是無情的女人……
「咚……」也不知道撞到了誰,將臣朦朧地低頭,自己這麼大的個子,把人撞到在地上也該扶人家一下吧!
女子抬頭,眉間的一點紅就像燈籠,將臣晃了晃頭,定睛一看,女子熟悉的臉讓他一驚,慌忙將女人抱了起來,邊惶恐地叫道:「大小姐,有沒有把你撞傷?」
女子蹙眉,打掉了他的手,站了起來,她身上粉紫色的裙上全是泥濘。
將臣不安地掏出帕子去擦,越擦越髒,更惶恐了:「大小姐,我……我給你買身新的吧!」
女子盯了他一眼,冷著臉轉身走了。將臣慌忙追上去,邊叫道:「大小姐,我喝多了,沒看見你!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別不理我!」
小時候,曼珠生氣就是不理人,那次他給她下藥後害她發燒後,他一直道歉,她也不理他,說了很多很多話,她才說:「那你給我買支珠花,我就原諒你!」
將臣見大小姐不理自己,一直低頭走著,忍不住就叫道:「我給你買支珠花,再賠你的裙子,你原諒我吧!」
曼珠停了下來,將臣一喜,急忙跑上去拉著她的手說:「你喜歡什麼珠花,我們買去!」
寇曼珠扭頭到處看,突然指著一個女子頭上的髮簪說:「她頭上那種!」
將臣回頭,看到那滿臉脂粉的女子,烏黑的發上一支梅花金簪,上面還垂了一些小珍珠做的流蘇,看上去很俗氣很張揚。
「那不適合你!」將臣話才落音就見曼珠生氣地沉下臉,轉身要走。他慌忙叫道:「我買……等等我!」
他跑上去,一把從女子頭上拔下髮簪,女子剛要尖叫,他就掏出一把銀子遞過去:「你的髮簪賣給我吧!不夠我再給!」
「夠了夠了!」女子看到他鐵塔似的身子,又見到這麼多銀子,哪還顧得上發怒,慌忙搶過銀子就跑了。這傻大個,喝多了吧,自己的髮簪也沒花幾個銀子,給這麼多,真是笨蛋……
「買到了!」將臣高高興興地把髮簪遞給曼珠。
曼珠一把搶過,橫了他一眼,飛身掠過,幾步搶上前抓住那女子的肩膀,冷冷地叫道:「買個髮簪不用這麼多銀子,把多餘的退回來!」
女人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被抓得要裂開似的,生氣地回頭,剛想吼回去,見到女子眼睛,那裡面的冰冷嗜血眼神讓她一瞬間血液都被凍住了,嚇得還沒顧上揣進懷中的銀子都掉在地上、泥濘裡……
曼珠眼神一厲,女人立刻覺得自己下身尿出來了,哆哆嗦嗦地說:「我……我撿……」
曼珠放開她,她腳一軟就跪了下去,伸出手抖得如篩糠。
曼珠聞到了更多的尿***味,氣急地一腳踢開她,彎腰把銀子撿了起來,一錠錠在女人身上擦乾淨,最後把自己的手也在女人身上擦乾淨,才丟下一錠銀子說:「你的髮簪就值這點錢,哼,想騙人也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辦事!」
說完,丟下銀子,轉身扯著看傻了的將臣揚長而去。
女人抖了半天,才欲哭無淚地撿起銀子,憤恨地罵道:「哪裡來的小蹄子,老娘騙誰了,是他自己傻傻撞上來的……」
可是看著自己身上的泥濘,女人又分不清誰傻了,人家一個眼神,自己怎麼就怕成這樣啊?
剛才難道是被鬼迷了?
***
將臣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被曼珠拉著敲開了一家絲綢坊,買了一襲新裙子。她換上後還重新梳了發,將髮簪遞給他說:「幫我簪上!」
將臣心跳得砰砰砰地,抖著手把髮簪插在她如雲的髮髻中。
曼珠回頭衝他一笑,那臉上紅色的印記交替著眉間的紅痣讓將臣如雲如霧,本能地問道:「你臉上的印記不是沒了嗎?怎麼又在?」
曼珠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一把推開他粗聲問道:「你是不是嫌我醜?」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嫌丑呢,大小姐在我心目裡有沒有印記都一樣美!」將臣慌忙說道。
曼珠這才露出笑臉,拖了他的手說:「我們去吃東西!」
將臣握住她的手,傻傻地笑,只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否則曼珠怎麼會對自己這麼好呢!
兩人買了吃的,又買了酒,抱著也沒回客棧,曼珠拉著他到鎮外一個破廟裡,她凶神惡煞地趕走了原來在破廟裡的兩個老乞丐,霸佔了他們的火塘,就拉著將臣靠牆坐著,邊吃東西邊喝酒。
將臣覺得自己醉得更厲害了,迷迷糊糊中覺得曼珠也喝多了,依在他懷中也不知道對他說了些什麼。將臣抱著她,只覺得如果這是夢,他願意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將臣醉得很厲害,到天亮女子掙脫他的懷抱站起來,他也沒醒。
女子俯身看看他,掏出個瓶子在他鼻尖讓他嗅了嗅,才直起身看看他,轉身走了。
外面陽光已經破雲而出,女子對著陽光揚起臉,光滑的臉上白淨美麗,哪有血色的印記,只有眉間紅紅一點硃砂痣,她閉了眼,在腰間摸索著,也不知道摸了什麼,往眉間一抹,眉間的硃砂痣沒了,一張和寇珠一模一樣的臉呈現在陽光下。
她睜開眼,衝著陽光詭異地一笑,自言自語:「曼珠沙華,花開開彼岸,花葉永不相見……我曾經以為你是花,我是葉……現在我不這樣想了,憑什麼你要是花,我就只能做葉呢?我要把花葉的命運顛倒過來,重新書寫我們的命運……曼珠……你等著接招吧!」
女子回頭,衝著破廟燦然一笑,拿出那支陳舊的珠花,摩挲著那已經模糊不清的字,低低笑道:「將臣……你是我的,你的心也是我的,我會慢慢拿回我該得的!」
這一次,該換她做影子了!
女子把珠花插在髮髻上,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將珠花拔了下來,把自己的髮髻也解散了,抽出劍,把自己的長髮割得和記憶中那人的長度,然後,她很小心地找了個地方,將割下來的髮絲埋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女子上馬,離開了破廟……
裡面將臣在睡夢中似乎聽到了馬蹄聲,他蹙眉掙扎了一下,又接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