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拉開窗簾,毫無意外地看到蜷縮在大門外那道身影。裴萊已經連續來了半個月了,沒有裴軾卿的命令,沒人敢開門,也沒人敢趕她走,就讓她一直在門口待著。
「小姐,別在風口上站著了。」余媽抱著干衣服走進來,道:「又在下雨,今年的雨水好像比往年的多。丫」
寵唯一仔細凝望著天空,果然灰濛濛的空氣裡有零星的銀線滑過,有漸漸密集的趨勢。
她合上窗簾轉過身,道:「余媽,準備車子,我要去一趟畫廊。」
余媽正忖她為什麼突然要出門,目光移到窗戶上時突然明瞭了,應了聲就趕忙下樓去。
車子從大門駛出,裴萊已經立起來了,連日的奔波與等待讓她憔悴不堪,也少了往日的優雅與高貴,飽嘗辛酸與冷眼後的苦楚完全寫在臉上,讓人不忍多看媲。
「小姑姑,上車吧!」寵唯一走下來,為她拉開車門。
沒有高高在上,沒有不屑與施捨,這一刻,裴萊是感激的。
把毛巾遞給她,寵唯一沒有過多的熱情,只是淡淡道:「擦擦吧!」
裴萊全身都蒙了一層濕霧,秋來的山上,都是這樣的天氣。
「榮蓉的事,謝謝你。」她一開口,卻先提了榮蓉。
寵唯一知道她誤會了,便道:「榮蓉有天分,不應該被埋沒。」
裴萊染上愁色,猶豫片刻才開口,「唯一,我想拿回景生的遺物。」
寵唯一併沒有立刻答允,轉而問道:「你接下去有什麼打算?」
裴萊蒼涼抬頭,「還能有什麼打算,沒了丈夫,女兒還不守著嗎?」
「這件事,你打算怎麼和榮蓉說?」寵唯一注視著她。
裴萊對上她的視線,笑容有些嘲諷,「你希望我怎麼說?」
寵唯一不甚在意,「你自己可以決定。」
她沒有預料中的強勢,裴萊立時反而不知道怎麼說好了,她手不自覺收緊,感覺自己在三言兩語中丟失了自己作為一個受害者應得的應得的同情和仇恨的權利。
「榮蓉還小,」寵唯一平靜道:「你是她唯一的親人,希望你能保重自己。」
「在薔薇園外等了這麼多天,我早就想通了,唯一的念想就是把景生留下的最後一點兒東西帶回去,難道……」說到這,裴萊禁不住哽咽起來,「難道下葬的時候,裡面要擺個空盒子嗎……?」
看她掩面而泣,寵唯一歎了口氣,終於道:「我先送你回去,別再來薔薇園了,你要的遺物,我會讓人給你送去的。」
裴萊驚訝抬頭,「你說真的?」
寵唯一點點頭,裴軾卿對她置之不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就算天天來這兒報道,他也不會給她半分憐憫。
死去的人已經死了,就算生前有再大的罪過也都煙消雲散了,裴萊的堅定裴家也可以成全。
送裴萊離開後,寵唯一轉道去了畫廊,剛剛下車,正看到蘇廷煜往畫廊裡搬畫。
文優也在外面,最先看到她,擱下手裡的東西就迎了上來,「唯一,外面還下雨呢,快進去,我手上的活兒馬上就完了。」
「嗯。」寵唯一點點頭,先進了畫廊。
畫廊比外面暖和很多,她脫下外套,突然聽到嬰兒的笑聲,好奇地轉過頭去,才見阮繪雅小心翼翼地抱著政陽走了出來。
寵唯一有些驚喜,自從文優在畫廊上班之後,政陽基本都交給保姆在帶,很少帶回來,她也好久沒有見過政陽了。
快步走過去,她從阮繪雅手裡把孩子接過來,狠狠親了他的臉一口,欣喜道:「小政陽,有沒有想嬸嬸?」
政陽伸著小手在空中抓啊抓,嘴裡吐著魚泡泡,還嘰嘰咕咕地笑。
「真可樂!」阮繪雅捏著他的小手,「跟肉丸子一樣,軟軟的。」
文優抽空過來看了一眼,也道:「今天出門的時候,小屁孩兒撒嬌,鬆手就要哭,所以我乾脆把他帶過來了。」
「這樣也不錯,」阮繪雅笑道:「反正畫廊沒有多少事做,我們可以幫你輪流帶孩子。」
寵唯一也笑著應了下來,回頭看了眼立在門邊的蘇廷煜,問文優,「他今天帶了多少畫過來?」
「七幅,」文優道:「質量都不錯。」
寵唯一沉吟片刻,道:「只要四幅,其他退給他。」
文優和阮繪雅都抬起頭來,不解問道:「為什麼?」
寵唯一故意裝神秘,「聽我的,準沒錯。」
文優無奈地搖搖頭,「好吧,反正你總有你的理由。」
阮繪雅看著文優跟門邊的少年解釋了一會兒,回來時把對方也一塊兒帶來了,於是出聲提醒,「一一,人過來了。」
寵唯一又親了親政陽,同時把他交還給阮繪雅,輕揉他的小臉蛋,「政陽乖乖的,嬸嬸待會兒再抱你。」
文優在她身邊坐下,道:「別人問你為什麼要扣他三幅畫,連看都不看一下。」
寵唯一看著旁邊倔強的少年,好整以暇道:「半個月,你就出了七幅畫,不會太高產了嗎?」
蘇廷煜心有不甘,辯解道:「我的每一幅畫都花了心思,沒有任何一幅敷衍了事!」
「我沒有說你敷衍了事,」寵唯一頓了頓,瞥到桌上有本琥珀自製的名畫指南,翻開來攤到他眼下,指了指上面的畫道:「琥珀給你列了一個專欄,這裡很多畫家都有專欄,看看你的專欄和別的專欄的差別。」
蘇廷煜明瞭於心,幾乎不用看就脫口而出,「數量差別而已!」
「為什麼有數量差別?」寵唯一追問。
「因為名氣。」蘇廷煜背脊打得筆直。
「錯,」寵唯一合上指南,道:「如果僅僅是因為名氣,我當初何必收你的畫?」
蘇廷煜說不出來,自從上次見過裴軾卿之後,他終於知道眼前這個少女所擁有的遠不止財富那麼簡單,要開一個畫廊而已,再多的名畫也能拿到,實在不必要他的畫。一開始惴惴不安以為她別有所圖,但是……思及此他不禁臉上發熱,這點也絕不可能,那是為了什麼?
文優見寵唯一故意把別人繞暈,又偏偏站在旁邊看熱鬧,於是笑著打破僵局,「一一,你別逗他了!」
蘇廷煜臉爆紅,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想鑽進地縫去!
寵唯一也笑出聲來,臉也不繃著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站著幹嘛,又不是小學生訓話。」
蘇廷煜扭捏地坐下來,認真問道:「那是因為什麼?」
寵唯一喝了口水,修剪精緻的指甲摩挲著杯沿,「名畫雖然利潤大,但是數量少,好畫雖然價格偏低,但好收好賣。」
「你的畫的確不錯,但你算是琥珀第一個新人作家,一年兩年沒有長進顧客會很失望,所以以後別拿太多的畫來,多了我會原樣還給你,今天七留四,說不定明天就是五留一了,我只要質量最好的,你也是時候多花點心思鑽研一下了。」
被她說了一通,蘇廷煜只覺得小看了眼前的人,但他需要錢,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琢磨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寵唯一瞭解過他的家庭狀況,他唯一的親人還躺在醫院裡,需要高昂的醫療費,琥珀開給他的資費是他大部分生活來源,如果切斷了這條線,他的生活會比以前更加辛苦。
「叮!」勺子敲在杯沿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蘇廷煜循聲看過去,正對上寵唯一略帶冷意的目光,她道:
「解決你目前困境的東西就是你的畫,就算這樣,你也覺得沒有付出努力的價值嗎?」
蘇廷煜內心極度掙扎,他很少時間缺少睡眠,除了畫畫,甚至連課都很少上,整天奔波在各處打工的地方,賺取母親的醫藥費。
等蘇廷煜走後,阮繪雅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寵唯一,「一一,你是在幫他嗎?」
寵唯一聳聳肩,「這個問題我解釋過,不重申。」
「那他賣畫的錢變少了,能支撐走嗎?」文優和蘇廷煜接觸的比較多,知道他是個孝順的少年,工作之餘不禁多了份同情。
寵唯一笑瞇瞇地道:「那還不簡單,等他畫進步了,單幅提價就行了。」
阮繪雅失笑,「這不還是在幫他嗎?」
寵唯一伸出手指晃了晃:「那時候我們的畫價就可以多翻幾倍了。」
文優拍拍桌子,興致勃勃地道:「我什麼也去跳蚤市場瞅一瞅,說不定就掏出金子了!」
寵唯一舉雙手贊成,「這才是畫廊的中堅力量。」
阮繪雅兩眼發光地看著她,「腦子好使的人不管在什麼方面都好使,唯一,我太佩服你了。」
寵唯一但笑不語,世上有天分的人哪兒那麼好找,畫能不能賣好,就看經營者的手段,當然,這不是她的工作範疇。
「文優很適合做這一行。」她評價道。
文優有人脈,她跑生意最合適。
「這算是誇獎了吧!」她捧腮得意,故意嗲著聲音道:「別這麼說,人家會害羞的。」
在畫廊消磨了半天,寵正宏打電話來讓她回奉一園一趟,說裴軾卿和他剛剛釣完魚,趕緊回去喝新鮮的魚湯。
余媽之前已經被叫回去了,寵唯一剛合上電話,陸雲蕭又打了進來。
「老爺子讓我去奉一園喝湯,你在外面吧,我來接你。」
「我就在畫廊。」寵唯一想了想,道:「你過來的時候順路給我帶個抹茶蛋糕。」
「我也要!」文優在旁邊誇張地比著口型。
寵唯一笑著補充,「要個大的。」
她剛放下電話,阮繪雅就問道:「是四少要過來嗎?」
「雲蕭。」寵唯一道。
阮繪雅不解地看向文優,她記得之前這兩人還勢如水火,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好了?
文優當然不清楚其中原委,幾次想問也沒找準機會,趁著現在問起,便多了個心眼,「你是跟陸雲蕭和好了吧?」
寵唯一點頭。
「不會再鬧翻了吧?」
寵唯一再點頭。
「太好了!」文優利落地翻開帳本,「已經有十幾個女孩子問我為什麼不賣vera的畫,而且一看就是好宰的主兒,你既然跟他和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的畫自然也由琥珀接手了,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連衣裙》系列,就算不賣也可以掛在畫廊展出,你就大方一點兒,別捨不得,這也是為了我們幾個員工的生計……」
她吧啦吧啦個沒完,寵唯一聽的是目瞪口呆,愣了一秒才打斷她,「文優,士別三小時當挖目相看啊,以前沒聽你說的這麼溜!太市儈了!」
文優勾起蘭花指將長髮一撩,飛了個媚眼給她,「這才是真相!」
「對不起,」寵唯一努力憋著笑,「恕我不能做到跟你同流合污,其他的畫只要他本人同意可以任你染指,《連衣裙》不行。」
文優料想是這個結果,滿不在乎地道:「《連衣裙》不要也沒關係,隨便虛構個悲天憫人的愛情故事就行了,神龍見首不見尾才是傳奇的微妙之處,只要你跟陸雲蕭說說,他還不屁顛兒屁顛兒地把畫送過來!」
寵唯一轉向阮繪雅,道:「這下你知道誰才是個中好手了吧!」
阮繪雅連連搖頭,「幸好琥珀不賣水墨畫。」
文優利眼一閃,「偶爾搞個特期也不錯……」
阮繪雅抓起包包,裝模作樣道:「我突然想起來了,走的時候我媽讓我回家吃飯,我通知素素了,她等會兒就過來接你的班。」
阮繪雅「落荒而逃」,文優幾乎把肚子笑疼了,連睡著了的政陽都被嚇醒了,癟著嘴哭了兩聲才又睡過去。
「我覺得我挺適合演戲的,」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笑意,強忍著道:「改行的話可以考慮。」
又說笑了兩句,文優抱政陽進去了,寵唯一就在畫廊裡走走看看。
陸雲蕭進來的時候,她正站在一面空牆前,專注地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好奇地走過去,問道:「這上面有什麼稀奇嗎?」
寵唯一搖搖頭,反問道:「你不覺得這上面太空了嗎?」
陸雲蕭沒反應過來,道:「畫廊裡沒有進新畫嗎?」
「其實我想在這裡列個專欄,」寵唯一回過頭,雙眸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猶如黑夜裡的星星,「不如就開vera的專欄怎麼樣?」
陸雲蕭忍不住伸手揉亂她的頭髮,「要畫就直接說,還跟我繞彎子!」
寵唯一躲開他的手,邊整理著頭髮邊道:「這是說話的藝術,直接說顯得多沒誠意。」
「好吧,」陸雲蕭心情顯然很好,嘴角都是翹起的,「我已經收到你的誠意了,明天就把畫送過來。」
文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憋得臉都紅了,「你的畫都放在哪兒,不勞煩你親自送來了,我去取就行了。」
陸雲蕭對上寵唯一的視線,笑意擴大。
一路上說著畫廊裡的趣事,竟然感覺沒多會兒就到了,下了車,寵唯一伸手抱住迎面走來的裴軾卿,笑道:「今天的戰利品怎麼樣?」
「不錯,收穫頗豐,」裴軾卿朝陸雲蕭點點頭,又接著道:「老爺子今天終於釣到了魚。」
「是嗎?」這算是意外的驚喜吧,連著去了這麼多次,爺爺總算有長進了!
「都到了,」寵正宏出現在門口,笑著朝他們招招手,「時間剛剛好,魚湯剛出鍋。」
寵唯一握著裴軾卿的手,轉身拉上陸雲蕭。
陸雲蕭頓了頓,下意識地看向裴軾卿,見他面色如常,心也寬了寬,認真握住寵唯一小小的手。
吃過午飯,幾個人就湊在桌邊寫請帖,請帖是寵唯一設計的,圖案是粉嫩粉嫩的薔薇花,就差填上名字。
為了顯得誠意,老爺子堅持要用手寫,他一個人做不下來這工作,只好把裴軾卿和陸雲蕭一塊兒拉來了。
三人都會畫畫,字也寫的不錯,除了寵唯一有特權,其他兩個人就只能玩命的寫。
這湯不好喝,陸雲蕭充分體會到什麼叫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看他們辛苦,寵唯一不時切點水果,又泡好茶來,間隔著也寫幾張。
「軾卿,老裴家的請帖也弄好了?」寵正宏悠閒自在地喝著茶,想起來才問道。
裴軾卿頷首,「是奶奶弄好的。」
他沒參與,但知道裴爾淨被折騰慘了。
結婚的事,老太太一般是拉著裴爾淨幫忙,因為老大要照顧政陽,老三還在醫院,他要照顧懷孕的寵唯一,分身乏術。
為這事,裴爾淨不止一次給他打過電話,埋怨他到底是誰結婚。
寵正宏「嗯」了聲,道:「你奶奶做事心細。」
寵唯一守了一會兒就支撐不住了,打著哈欠開始悶瞌睡,裴軾卿瞧見了就讓她先回房去睡。
實在敵不住睏意,她就上樓去睡了會。
沒想到睡醒的時候已經三個小時之後,她趕忙起來,想去看看樓下的戰果。
她立在樓梯上的時候,陸雲蕭剛好寫完最後一張,他雙手一放,全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長歎一聲,「終於完工了!」
別說是他了,就連裴軾卿的手脖子都酸了,背也僵的厲害,他回頭瞧見了寵唯一,笑了笑,「醒了?」
寵正宏這才發現她站在身後,責備道:「怎麼不好好穿鞋就下來了!」
寵唯一蹭了蹭光光的腳丫子,討好地笑著,「反正地上鋪了地毯,一點兒都不冷。」
余媽見了連忙去樓上拿鞋,下來就一個勁兒的嘮叨,「小姐現在懷著孩子,也不是小孩子了,還不懂照顧自己!」
寵唯一連忙穿上鞋,伸手抱了抱她,「我知道錯了,下次絕對會穿上的!」
余媽抬頭一看到時間了,又連忙往廚房去,「給你燉的湯好了,先等等,我去盛出來。」
裴軾卿沒想到連他都有補品,但是在看到端出來的豬蹄之後,他和陸雲蕭竟然不約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余媽熱情非凡,「寫了一個下午肯定累壞了,以形補形,這是最好的了!」
寵唯一窩在沙發上邊喝湯邊笑,寵正宏也假咳了一聲,只有裴軾卿和陸雲蕭,各自接過滿滿的一碗豬蹄,來個充分的以形補形。
傭人把寫好的請帖裝好寄出去,再次確認沒有漏掉的人,這件事才算完全做完。
回到薔薇園,裴軾卿泡了個熱水澡才舒服了一點,可能是平時疏於鍛煉,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竟然覺得有些累了。
在鏡子面前反覆審視自己,沒有看到多餘的脂肪他才鬆了口氣。
「叩叩叩!」寵唯一敲了門,「裴叔叔,你進去太久了。」
裴軾卿剛拉開門就被她拉到了沙發上,「你坐著,我幫你揉揉肩。」
笑了笑,他靠在沙發上,揉著手臂打趣道:「別把自己手捏酸了。」
寵唯一撇撇嘴,雙手放在他肩上,拿捏著力道按摩起來。
「合適嗎?」她細聲問道。
裴軾卿哼了一聲,算是滿意的表現。
寵唯一偶爾看一眼他的側臉,欣喜之餘覺得十分滿足,這才像恩愛的夫妻。
沒隔一會兒,裴軾卿就握住她的手道:「別捏了。」
「才一會兒。」寵唯一有些不甘願。
「有這一會兒就夠了,」裴軾卿笑道:「你忘了我是什麼出身了,寫幾張請帖而已,不會腰酸背痛腿抽筋。」
寵唯一望著他輪廓明朗的側臉,情不自禁地彎腰吻了上去,「裴叔叔,你的側臉真好看。」
裴軾卿捉住她的唇,輕啄了一下,柔柔的像果凍一樣的觸感讓他捨不得鬆開。
寵唯一仰起頭,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一雙星眸溫柔似水,落在他臉上捨不得移開。
她的呼吸輕輕打在自己臉上,就像是微風吹拂羽毛一般的輕柔,裴軾卿嗅著她身上的香味,感覺自己還沒喝酒就要醉了,剛要伸手抱她,卻不防她旋身離開,當即撲了個空。
滿腔的旖旎化作無奈:敢情只有他一個人在陶醉……
「剛才買的蛋糕還沒吃呢,我現在有點餓了,裴叔叔,我們把它分了吧!」寵唯一滿眼希冀地看著他。
原來這妮子是想著蛋糕……這讓裴軾卿有點受傷。
寵唯一下樓,很快又上樓,提著半個抹茶蛋糕,興奮地放在桌上,用刀切成小塊,放好勺子推到裴軾卿面前。
「怎麼辦,」裴軾卿突然靈機一動,故意道:「手太酸了,拿不起來。」
寵唯一撥弄一下他癱在沙發上的手,扯唇一笑,頗為惋惜道:「那就只好你看著我吃了。」
「一一……」裴軾卿扮可憐。
寵唯一把勺子遞到他唇邊,「我餵你也可以……」
裴軾卿挑眉。
「你得把榮景生的骨灰還給裴萊。」
裴軾卿笑容微微一斂,緊接著道:「你跟裴萊碰過面了?」
「是,」寵唯一偎進他懷裡,輕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才是裴家的風範不是?」
沉默了一會兒,裴軾卿抬手撫上她的長髮,勾起一縷放到唇邊輕輕一吻,「奶奶總說我太冷情,沒有你的時候,周圍總是冷的,有你在,我才會覺得溫暖。」
「一一,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冷血了?」
寵唯一搖搖頭,「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不喜歡的人本來就和自己無關,為什麼要為了照顧一個於己無關的人費盡心思,對方也不一定能體會到你的善意。」
「對人對事本來就需要雷厲風行,拖泥帶水反而扯不清楚。」
裴軾卿擁緊她,輕聲呢喃著:「一一,你就是我的天使!」
「如果這也算冷血的話,那我也是個冷血的人,」寵唯一仰起臉,笑道:「我就是不想看到討厭的人,這有錯嗎?」
「沒錯,」裴軾卿心頭淌過溫暖,頓了頓道:「還吃蛋糕嗎?」
「當然要!」寵唯一圈住他的脖子,揶揄道:「還要我餵你嗎?」
「不用,」裴軾卿啄啄她的唇,「我餵你。」
每個冰冷的人其實都渴望陽光,只是這份陽光不易得到,又太容易破碎,對裴軾卿來說,寵唯一就是他的陽光,是他不惜費盡一切都要守護的人。
大手滑到她的腹部,兩人的溫度隔著衣服叫喚,他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溫和,半年之後,他的天使寶貝也會出生。
人生才走到三十歲,他就已經滿足了,這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寵唯一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不參與裴軾卿沉默中的幸福,無論裴軾卿是什麼樣子,她都喜歡,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上,沒有第二人可以帶給她同樣的歡愉。在她看來,裴軾卿的冷漠,恰恰是對裴家的最好保護。
秋雨密集,兩人相擁坐在沙發上,再沒有隻言片語的交流,只是偶爾分享一口蛋糕,卻顯得格外溫馨,與窗外的風雨彷彿是兩個世界,美好到無可比擬。
ps:想要個腫麼樣的婚禮,大家歡快地冒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