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一個人去了寵錚道和蕭秋的墓前,她看著寵錚道的照片,心中有些茫然。
她手裡握著的,就是讓她不安的東西,一份報告,一份dna報告。
才拿到手裡的時候,她看著上面的結果,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世界上就有這麼巧合的事,讓她不能不信服丫。
她眼中曾經高如泰山的父親,在這一刻也有些模糊了,這樣的真相,她不能接受媲!
手裡的報告被捏皺,寵唯一咬緊牙關,最後從兜裡摸出一個打火機來,將手裡的單子點燃,看著它燒成灰。
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鬱鬱地回到奉一園,正看到寵正宏在找以往的相冊,看他吃力的樣子,寵唯一連忙上前去扶住他,「爺爺,要拿東西就讓人幫忙,你要是摔著了怎麼辦?」
寵正宏腰背發硬,挺直了使勁揉揉,他豁達笑道:「不得不服輸啊,上了年紀連找點東西都這麼吃力。」
寵唯一望了眼高高的架子,問道:「爺爺在找什麼?」
「最上面的書裡夾了一個小相冊,我突然想看了,所以就來找找還在不在。」寵正宏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道:「放在這兒很久了。」
寵唯一扶他到沙發上坐下,又搬了個小凳子到書架下,去找他說的相冊。
一一找過去,才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本不起眼的像一本小書的相冊,她把相冊抽出來,吹了吹上面的灰,瞥到空氣裡的一層煙霧,她皺皺眉道:「書房平時都沒人打掃嗎?」
「這架子上全是我的寶貝,不能隨便碰。」寵正宏連忙道。
寵唯一無奈地把相冊遞給他,「爺爺,房間裡灰塵太多了會生蟲的,到時候你收藏的這些書就會被蟲咬壞。」
「不會不會!」寵正宏樂呵呵地道。
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相冊,寵唯一轉身去倒了兩杯茶,陪他坐著。
寵正宏翻了兩頁才抬起頭來看著她,「唯一,你怎麼一點都不好奇?」
寵唯一盯著手裡的茶杯,「有什麼好好奇的,肯定是爸媽的照片。」
寵正宏瞇起眼睛,奇怪於她的態度。
「這些照片你可沒有見過,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
寵唯一暗暗吐出一口氣,沉聲道:「不好奇。」
寵正宏認真盯了她兩秒才收回目光,撫摸著照片上的人青澀的眉眼,邊道:「這還是你爸結婚之前的照片,說起你爸年輕的時候,跟我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那時真是風靡軍區大院兒,家裡門縫裡成天都有情書……」
寵唯一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氣地道:「爸收情書我相信,但是他長的像你我一點兒都不相信。」
「你這死孩子,真麼能這麼說爺爺呢!」寵正宏吹鬍子瞪眼,「你爺爺要是長得不帥,怎麼能生出你爸這麼俊俏的人來!」
「那是***功勞。」寵唯一面無表情地頂他。
寵正宏假咳了一聲,「你奶奶當然漂亮,可是我當年也不差啊,好多姑娘倒追我我都沒同意呢……」
寵唯一生出一絲笑意來,「我怎麼聽說那時候某個人悄悄給別人寫情書,結果被全部沒收了,還通報批評,情書都被拆開當眾念……」
提起這件事,寵正宏還頗為得意,「你爸肯定沒告訴你後半段兒,其實那時候我是相中了你奶奶,可我又不知道她叫什麼,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兒,所以我就給每個隊的護士寫了一封情書,總共四十七封!」
「那最後情書傳到奶奶手裡了嗎?」寵唯一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忍不住追問。
「沒有。」寵正宏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寵唯一白目,「那還有什麼好得意的。」
「後來我才知道你奶奶根本不是護士,是咱們軍長的女兒,那次過來是探親的,我看她穿著護士服就以為她是護士。」
「也就是說你的情書根本沒有傳到奶奶手上,那最後你是怎麼找到她的?」寵唯一問道。
「我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我記得她頭上別了一個亮晶晶的髮夾。」寵正宏回憶著道:「因為這事我被批評了,軍長就把所有的女護士拉到大隊裡來讓我找。」
「沒有找著?」寵唯一笑著接話。
「是沒有啊,」寵正宏道:「軍長也氣急了,覺得我逗他玩兒,抄了槍把子就要揍人,誰知道你奶奶這時候走出來了,大大方方就承認我找的是她。」
「你不知道你奶奶穿著白衣服有多漂亮,就跟仙女一樣。」寵正宏激動道:「軍長一聽,立馬就誇我眼光好,還有意撮合我們!」
「奶奶同意嗎?」寵唯一道:「要是我就不會同意,你到處寫情書,不是敗壞人家名聲嘛。」
寵正宏抓了抓頭髮,「還真被你說對了,你奶奶賞了我一個大耳刮子就走了,我臉疼了兩天。」
寵唯一「噗嗤」一聲笑出來,「奶奶手勁兒真大!」
「那可不是!」提起心愛的人,任何的缺點都會被美化成優點,寵正宏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後來呢?」手邊的茶已經涼了,寵唯一雙手托著下巴如癡如醉地聽著寵正宏的往事。
寵正宏是個大膽的人,所以才追到了素以冰山美人稱號的冷如,雖然一路上被冷如使了不少絆子,但最後還是感動了她,成功抱得美人歸。
故事聽完的時候,寵唯一已經完全陷入了浪漫的愛情故事裡了,比電影還浪漫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她那個頑固的爺爺身上!
「我和你奶奶也是三災八難的,生你爸的時候,她也差點死了,從那以後身體就不好,沒熬到你出世就撒手了,」寵正宏摸摸她的臉頰道:「所以一一,身體才是一切的根本。」
「嗯。」寵唯一乖順地點點頭,趴在他的膝蓋上,道:「爺爺,再跟我講一點你和***事吧!」
「讓我想想。」寵正宏沉默片刻又道:「我還記得有一回和你奶奶吵架吵的很厲害,還差點離婚。」
「為什麼?」寵唯一詫異,他千辛萬苦才追到奶奶,平時就跟菩薩供著一樣,怎麼會捨得跟她吵架?
寵正宏面上籠上一層淡淡的哀傷,道:「那是你奶奶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我接到一個任務,掩護一個女人的身份。」
「當時那個女人正在被人追殺,暗藏送走不太可能了,所以組織就安排她整了容換了個顯眼的身份,作為我的表妹住進寵家。」
「本來這就是兵行險招,我要保護對方的安全,就疏忽了你奶奶。當時已經出現了不好的傳聞,我也沒對她解釋,我以為憑我的真心,她應該會理解,沒想到她懷孕之後性情變了很多,跟我吵了好幾次架,最後還因為這件事流了產。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書。」寵正宏唏噓道:「那時候我就知道,懷孕的女人真是惹不起。」
前半段有些傷感,後一句卻把寵唯一逗笑了,「折騰了這麼半天,你就得出這麼個結論?」
「你不知道,懷孕的女人脾氣就跟天氣一樣,一點不順心就發作了,你就是個出氣筒也得被弄爆。」寵正宏心有慼慼道。
「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寵唯一眨眨眼睛,「媽媽懷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你說呢?」寵正宏低頭看著她,「你媽可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我爸真可憐。」寵唯一忍著笑道。
「我才見到你媽的時候,她簡直就是個爆竹,一點穩燃,後來和你爸在一起了,脾氣不知道好了多少,變得溫溫柔柔的,又孝順,就是懷著你的時候脾氣長了點,不過受罪的是你爸。」寵正宏笑道。
「爸爸和媽媽感情好嗎?」寵唯一側著臉靠在他肩上,問道。
「你媽媽的家人反對她和你爸在一起,你媽媽比我想像中勇敢。」寵正宏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仍然很佩服蕭秋的勇氣。
「媽媽敢於和家裡決裂嗎?」寵唯一知道一點,沉默一會兒,她又道:「媽媽為了爸爸和家裡斷絕關係,對她的家人來說,她是不是不孝?」
寵正宏慈祥地攬住她的肩膀,道:「有些事比你想像中複雜多了,你媽媽雖然捨不得,但是也必須做出選擇,這樣做對兩家都好。」
寵唯一無法理解對兩家都好是什麼意思,即使蕭秋嫁入寵家,生下了她,這一切都還無法釋懷嗎?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嘲一笑,人心果然是最脆弱的東西,要形成芥蒂很容易,要消除卻很困難。
「丫頭,你心裡是不是有事?」寵正宏猶豫好久才問道。
寵唯一搖搖頭,看著他卻有片刻的動搖,寵家一直人丁單薄,如果他知道了那件事,會不會很高興?
「一一?」寵正宏見她出神,不由提醒她。
「沒事。」寵唯一勉強笑了笑,「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好的原因,老覺得胸口悶慌慌的。」
「是不是生病了?」寵正宏關切道。
「沒有。」寵唯一比了比胳膊,道:「你看我健康著呢!」
寵正宏看她努力想鼓起手臂上的肌肉,一把抓下她的手道:「你這細胳膊,別擱這兒丟人了,晚上想吃什麼,讓余媽給你做。」
寵唯一這才發現天已經晚了,經他一說胃裡還真的空了,她起身伸了伸懶腰道:「突然覺得好餓,我去廚房讓張媽多做幾個菜。」
寵正宏自然是高興的,道:「軾卿待會兒要回來吃飯吧,也讓余媽做幾個他喜歡吃的菜。」
寵唯一笑瞇瞇地點點頭。
廚房里餘媽正在做飯,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用指頭戳了戳她的肩膀,笑道:「余媽,做什麼呢,好香啊!」
余媽被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沒好氣地道:「多大的人還玩這個!」
寵唯一吐吐舌頭,「今晚我們吃什麼?」
「老爺讓我給你做了藥膳。」余媽說出她最不想聽的答案。
寵唯一擺出苦瓜臉,拖著她的手臂道:「余媽,我們今天不吃這個好嗎?我好久沒吃到正常的食物了,再吃下去我都要變形了!」
余媽熬不住她,便道:「這是老爺吩咐的,他同意了我就沒意見。」
寵唯一立馬多雲轉晴,「爺爺一定會同意的!」
余媽笑笑又忙著去做菜了。
寵唯一看了眼廚房裡洗好的青青翠翠的菜,突然來了興趣,道:「余媽,教我做幾個菜好嗎?」
裴軾卿回到奉一園的時候,菜已經擺好了,寵唯一異常熱絡地接過他的文件包,又推他去洗手,然後拉到他坐到餐桌邊,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形,「今天廚房做了你喜歡吃的菜,你嘗嘗看。」
裴軾卿下意識看向余媽,後者明顯掖著笑,他瞬間會意。
一桌子的菜裡面,有幾道菜的顏色有點不正常,看樣子是出自寵唯一的手。
寵正宏已經入座,裴軾卿夾了一道菜放進嘴裡,細細咀嚼後才道:「余媽,廚房又請了新廚子嗎?菜比以前做的好吃了。」
「是嗎?是嗎!」寵唯一別提多樂呵了,一雙手掩著唇不停的笑,她讓余媽教她燒了裴軾卿喜歡吃的那幾個菜。
裴軾卿看到她指頭纏的創可貼,立刻放下筷子拉過她來,責備道:「怎麼弄出這麼多傷口來?」
寵唯一顧左右而言其他,「要不你先嘗嘗其他的菜……」
「一一!」裴軾卿加重了語氣,「不能下廚就別勉強自己。」
寵唯一癟下嘴,掙脫雙手悶悶不樂地道:「我只是想做飯給你吃。」
裴軾卿無奈地舒了口氣,然後笑道:「菜很好吃,我只是不想你弄傷自己。」
「沒關係,下次就不會了。」寵唯一在他旁邊坐下,又給他夾了幾筷子菜,笑瞇瞇地看著他,「你快吃!」
寵正宏在一邊吃味,「這就不管爺爺了嗎?」
寵唯一偏頭一笑,也給他夾了菜,滿眼希冀地看著他。
寵正宏夾起來放進嘴裡,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崩潰,但在她的注視下生生穩住,咬牙切齒地吞下了菜。
剛吞下菜他就喝了一口水,家裡到底買了多少鹽,這菜裡面是不是一半都是鹽?!
「好吃嗎?」寵唯一笑瞇瞇地問道。
「好吃……」寵正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那一定要多吃一點!」寵唯一又要動筷子。
寵正宏連忙打住,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回頭看她身邊的裴軾卿,寵唯一夾多少菜都照吃不誤,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在心中輕歎一聲:自愧不如啊!
被這一桌子的菜摧殘夠了,寵正宏和裴軾卿才下了桌子,這期間寵唯一可是一口都沒吃過,喝了一盅湯吃了一碗燕窩就算完事了,可憐他們……
寵正宏半夜下樓倒水喝的時候,才發現冰箱前面還站在一個人。
裴軾卿正拿著礦泉水狂飲,兩人目光一對上,心照不宣地朝對方點了點頭,各自擰開一瓶水悶頭狂喝。
寵正宏是很欣賞裴軾卿的,男人嘛,要的就是這份面對老婆一手爛菜而面不改色吃的乾乾淨淨的魄力!想他當初,可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兩人默默碰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