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軾卿眸色冷沉,側臉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沉默的讓人害怕。
秋縛開著車,從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雖然沒有看到他的神情,但仍然察覺到空氣中異樣緊繃的分子。
「四少,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總覺得今天的沉重,不同於往日的丫。
裴軾卿回過頭來,淡淡闔上眼簾,「秦家太礙眼。媲」
秋縛知道裴軾卿到現在還沒動手,並不是因為顧忌裴耀海,而是沒有動手的理由。秦初死了,秦武成為植物人,當年的事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身為當事人的裴耀海都不清楚,他們又怎麼肯能從秦敏得到些別的東西。
車子停在薔薇園前,裴軾卿下了車,回身道:「好好休息。」
秋縛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道:「我想去拜祭一下她。」
裴軾卿神色沒有半分停滯,只道:「可以。」
見他轉身要走,秋縛控制不住地握緊了方向盤,急促道:「你不去嗎?」
「沒必要。」裴軾卿頭也不回地道。
秋縛望著他,眼底是深深的不解。
裴軾卿把外套遞給迎上來的張伯,道:「唯一睡了嗎?」
「少奶奶今天胃口不好,喝了點湯就去睡了。」張伯道。
裴軾卿眉心微蹙,一言不發地上了樓,推開.房門後,果然看到縮成一團在沙發上睡著的寵唯一。
臥室裡只亮著一盞檯燈,淡淡的光亮縈繞在她身上,讓沉沉睡去的她顯得格外的沉靜。
裴軾卿鬆開領帶,走到沙發旁,用一隻手臂輕輕穿過她的頸後,將她帶入懷中。
正睡著的人卻突然因為這小小的舉動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望了自己一眼,然後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道:「你回來了。」
裴軾卿把她抱起來,柔聲道:「為什麼不到床上睡?」
「本來是想等你一會兒的,後來就睡著了。」寵唯一閉著眼睛答道。
把人放在床上,裴軾卿摸摸她的長髮,低聲道:「先睡,我去洗澡。」
寵唯一腦瓜往被子裡蹭了蹭,跟著就睡了過去。
身邊是熟悉的體味,還有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寵唯一往他懷裡靠了靠,遲遲不願意睜開眼睛。
裴軾卿似乎感應到了,反手把她圈進了懷裡,幾乎將她整個人包在懷裡。
額頭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短硬的胡茬弄得她有些癢癢,頭一仰拉開兩人的距離,寵唯一這才睜開眼睛,仔細瞧著裴軾卿的臉。
果然還是有點鬍子好看。
抿唇笑了笑,她翻身起來,單手撐著下巴,另一手摸到手機,對著他的臉一陣猛拍。
「還是改不了偷襲這個毛病?」裴軾卿大手蓋過來,捉住她的手腕順到自己眼前,瞇起眼睛看了照片,果斷要按刪除鍵。
寵唯一抽回自己的手,得意地晃了晃手機,「不會讓你得逞的,這張照片我要保留!」
裴軾卿懶洋洋地坐起來,促狹地看著她,「真的那麼喜歡我留鬍子?」
寵唯一連連點頭,目光中隱含希冀,「你會留嗎?」
「說不定,」裴軾卿靠在床頭上,唇邊噙著淺淺的笑,「看你的表現。」
寵唯一下巴一抬,「待會兒我就把家裡的剃鬚刀全部丟了。」
裴軾卿失笑,伸手揉揉她的頭髮,道:「起床吧,今天回老宅去吃飯。」
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寵唯一利落地穿好了衣服。
下樓換鞋子的時候,她才問道:「今天不是平時回去吃飯的日子,怎麼突然要回去了?」
「有必要讓你聽聽***嘮叨,」裴軾卿捏捏她的臉蛋,「才幾天,我不看著你就又瘦了。」
寵唯一剛要找借口就被他截住,「要是不老實吃飯就得吃藥,你選一個。」
癟著嘴,寵唯一拖長了聲音道:「才停了藥幾天啊,又要吃……」
裴軾卿牽著她出門,垂眸睨著她,「機會是自己爭取的。」
「真沒趣。」寵唯一使了勁兒想掙開他的手,但試了幾次也沒成功,到最後只能忿忿地瞪著前面人的後腦勺。
一路上寵唯一都在發脾氣,裴軾卿也不惹她也不和她說話,只是緊緊攥著她的手不放開。
「喂,我說,你就不能先放開我嗎?」寵唯一終於無奈地抬起頭來。
裴軾卿挑眉,「為什麼?」
寵唯一苦著臉,「我手心都被你捏出汗了。」
裴軾卿這才鬆動了些,然而食指卻勾著她的不肯撒手。
心裡突然就放晴了,寵唯一抿著笑,勾了勾手指軟聲道:「你就打算這麼牽著我到老宅嗎?」
「不是,」裴軾卿目光柔和,「而是打算這麼牽著你一輩子。」
寵唯一別過頭,用手輕輕掩著臉,半晌才道:「別以為說兩句好聽的,我就不生氣了。」
聲音裡的笑意明顯到藏都藏不住,裴軾卿卻不明說,垂眸看著兩人連接在一起的的手指,瞳孔深處迸發出濃烈的渴望,他低語道:「一一,好好愛護自己,我們還要一起白頭到老。」
柔軟的手轉而握緊他的,視線被一片陰影籠罩,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寵唯一的吻正好落下。
蜻蜓點水的一吻,寵唯一就從他身邊退開,唇角彎彎,「裴叔叔,你真的老了,竟然開始傷春悲秋。」
裴軾卿滿腔的感動瞬間煙消雲散,無奈地笑起來,「我也才三十歲。」
寵唯一莞爾,抵著下巴道:「如果留鬍子,看起來應該會年輕一點。」
裴軾卿摸摸下巴,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
車子從徐徐打開的大門中滑入老宅,透過車窗,寵唯一看到了裴亦庭的車子,她微微一笑,道:「大哥也回來了。」
「他帶政陽回來看看奶奶。」裴軾卿道:「我們進去吧。」
寵唯一挽著裴軾卿的手臂進入客廳,裴亦庭果然抱著政陽坐在老太太身邊。歐陽雪薇也挺喜歡小孩子,站在老太太身後逗著政陽。
「你們回來了。」裴耀海笑容和藹,「過來看看政陽,長胖了很多。」
寵唯一抱了正忙著吐泡泡的政陽一下,果然重了很多。
在客廳坐了一會兒,裴亦庭就把孩子交給保姆,跟著裴耀海去了書房。
寵唯一坐在裴軾卿旁邊,看了眼被眾星拱月的小政陽,低聲道:「政陽的事情大哥跟你說過嗎?」
關於政陽的姓氏她問過文優,文優想讓政陽姓聞,但是老太太這關明顯過不去,現在就看裴亦庭的態度了。
「唯一,畫廊的生意還好嗎?」歐陽雪薇轉過頭來問道。
「都是她們在打理,我不怎麼過去。」寵唯一笑笑道。
「自己當老闆的感覺挺不錯的吧。」歐陽雪薇又道:「最近我們分公司裝修,需要些畫,到時候就直接到你的畫廊拿了。」
寵唯一眼睛彎成月牙形,「好呀!」
「跟自家人做生意就是划算啊,」裴爾淨長長伸著腿倒在沙發上,懶散道:「我也琢磨琢磨,什麼時候開個公司。」
裴善原聞言抬起了頭,盯著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我怕大哥的錢不夠你賠,如果你覺得太閒,我的事可以分一半給你,或者全部拿去。」
裴爾淨嬉皮笑臉地湊到老太太跟前,假裝沒有聽到他說話。
剛才老太太正在說到裴善原和歐陽雪薇的婚事,裴爾淨就把話題扯到了裴軾卿身上,「老四沒有個像樣的訂婚禮,婚禮怎麼也要好好辦辦。」
老太太贊同地點點頭,問道:「軾卿,婚禮不能委屈了唯一。」
裴軾卿看了寵唯一一眼,笑笑道:「奶奶放心,婚禮一定盛大。」
寵唯一笑容甜蜜,老太太便笑問道:「你們商量過沒有,什麼時候辦?」
「最近事情比較多,等我這陣兒忙過了再說。」裴軾卿握住寵唯一的手,問道:「一一,你覺得呢?」
寵唯一還沒說話,老太太就先開口了,「不能總這麼忙著,唯一過了年就二十了,到現在也沒發出個確切的消息,你和唯一不著急,寵家也該著急了。」
寵唯一和裴軾卿相視一笑,同時點點頭。
「今天晚上回去就好好商量。」裴軾卿圈住寵唯一的肩膀笑道。
「老四都不急,我們的婚禮也不著急。」裴善原對歐陽雪薇道:「公司裡事也不少,這件事等你空下來再說,經常熬夜對身體不好。」
「嘖嘖。」裴爾淨打趣道:「看來裴家基因不錯,一個個的都是好男人。」
老太太樂呵呵地道:「好好,夫妻之間要相互體諒才對!」
「以前老爸也很疼媽,估計這是遺傳的。」裴爾淨故意在鍾毓秀面前扮可憐,「奶奶,我是不是你們在河裡撈起來的啊?」
老太太敲了他腦門兒一下,「你出去給我撿一個試試!眼紅老三你自己也爭氣,全家現在就剩你了。」
「大哥不是也沒定下來嗎?」裴爾淨桃花眼眨了眨,望著鍾毓秀道:「奶奶,大哥眼前就奔四了,您不給催催?」
老太太的笑容滯了一下,看了看身旁的小政陽,神情有些冷,她不喜歡文優,老大這麼些年從沒有行差踏錯一步,為了這麼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固執的令人惱火。
「奶奶,」裴軾卿望了樓上一眼,「大哥一向自律,就這一次,您也順順他的意吧。」
「就是啊,」裴爾淨扶住鍾毓秀的肩膀撒嬌,「我們小政陽會幫著大哥孝順您的!」
老太太拍開他湊過來的腦袋,道:「反正政陽要姓裴,就這件事沒得商量!」
裴軾卿和裴爾淨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樣就是很大的讓步了。
這時裴耀海和裴亦庭從樓上走了下來,後者抱起政陽道:「奶奶,我先走了。」
老太太戀戀不捨地看著小政陽,「這麼快就走了,吃了飯再走吧。」
「政陽要文優哄著才能睡覺,等會兒哭鬧起來怕吵著您。」裴亦庭面色溫和地說道。
老太太點頭,趕忙讓方管家安排司機送裴亦庭離開。
裴軾卿的目光在裴耀海身上掃了一圈,而後對寵唯一道:「待會兒吃了飯我們就走。」
寵唯一以為他還有事,遂點點頭。
等到午飯過後,坐了沒兩分鐘裴軾卿就提出回家,老太太也沒說什麼,上車的時候寵唯一才道:「你不是有事嗎?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沒事。」裴軾卿坐進車子裡,朝她揮揮手,「還愣著幹什麼,坐進來。」
寵唯一狐疑地上了車,「既然沒事,為什麼走的那麼急?」
裴軾卿勾了勾唇角,「你沒看到剛才大哥下來時的神情嗎?」
寵唯一回憶了一下,「好像很輕鬆的樣子。」
裴軾卿點點頭,「那就證明我沒有看錯。」
寵唯一偏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些事情,「難道大哥跟爸爸說了什麼?」
「應該是政陽名字的事。」裴軾卿目視前方,「大哥讓爸出面,肯定和***想法不一樣,我們不用夾在裡面。」
「原來是這樣。」寵唯一默了片刻道:「其實我覺得,政陽是大哥的孩子這點也不會改變,就算姓氏不同,也沒什麼。」
「奶奶最看重這些,她不會這麼想。」裴軾卿轉頭看著她,認真道:「一一,這件事你不要管了,需要有人站在奶奶那一邊。」
寵唯一順從地點頭,她不表態,不幫著文優,就是對鍾毓秀最大的安慰。
「明天有課嗎?」沉默了一會兒,裴軾卿岔開話題。
「上午有兩節。」寵唯一道:「下午要和素素去文優那坐坐。」
「嗯。」裴軾卿應了聲。
隔了一會兒,寵唯一又道:「裴叔叔,你最近有時間嗎?」
「怎麼了?」裴軾卿問道。
「我想去拜拜爸爸和媽媽。」寵唯一聲音有些低。
裴軾卿這才記起寵錚道的忌日已經過了,難怪前幾天她一直欲言又止,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思緒跳了跳,他又想到了一年前,那個時候,寵唯一每次見到自己就跟見到仇人一樣,眼睛瞪的跟烏眼雞一樣。
寵唯一見他忍著笑,不由蹙眉,「什麼事這麼好笑?」
「還記得昨年這個時候嗎?」裴軾卿問道。
「記得。」寵唯一意興闌珊,慢吞吞地說道。
「還記得不記得我們打了個賭?」裴軾卿挑眉。
寵唯一一聽,臉色更不好看,她跟裴軾卿的鬥爭就沒贏過一回!
「那你還想怎麼樣?」人也輸了,心也輸了,結婚證上名字都挨的緊緊的!
「只是突然想起了……」裴軾卿有些感慨,一年前這小妮子還可望而不可及,現在他們卻是要相伴一生的情侶,一年時間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她坐在花牆上的時候,迷茫又美麗的樣子,那樣的場景真是美妙到讓他一生難忘。
幸好是他先找到了她。
「一一。」
「嗯?」
「今晚我們到花牆上賞月吧!」
ps:墨臨近畢業了,更新上可能跟不上,但是絕對不會棄坑的,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