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抹了抹眼角的濕意,雙手推著他輕輕拉開兩人的距離,望著他道:「雲蕭,你能不能不要跟喬海歆結婚?」
陸雲蕭笑容苦澀,「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喬氏和日耀是商業聯姻,如果退婚就表示關係破裂。」他道:「外公不會允許我這麼做的。丫」
「那換成其他人行不行?」寵唯一頓了頓這麼問道。
陸雲蕭詫異地看著她,而後眸色沉下,「換成誰都是商業聯姻,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媲」
「但是也要看對方的人品,」寵唯一抿了抿唇道:「人品不好的人配不上你。」
陸雲蕭靠著椅背,語音中略微帶著一點兒頹廢道:「人品好與不好又怎麼樣,你還指望我跟商業聯姻的對象產生感情?」
「為什麼不可以?」寵唯一反問道:「如果對方是好女孩,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陸雲蕭落寞一笑,伸手揉著她的頭髮道:「世界上的好女孩太多了……」可他喜歡的就只有一個。
手腕上輕微的不適感還存在著,寵唯一下意識地撫了撫,低著頭道:「雲蕭,你還喜歡我嗎?」
陸雲蕭並不否認,點了點頭。
寵唯一沒有抬頭,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答案,又道:「對裴叔叔來說,我可能是個好女孩,但是對你來說絕對不是。我和裴叔叔已經結婚了,你不要看著我不要看著以前,開開心心為自己生活不好嗎?」
「一一,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麼幸運,」陸雲蕭目中有執著的信念,「有些人生來就要背負很多東西,他們是為這些東西活著,而不是為自己活著。」
「不過你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他頓了頓笑道:「之前我們已經說好了,就像朋友一樣相處,你也別想太多。」
「喬海歆……你們以後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今天的事不會再發生的。」
寵唯一心底多少有些悵然,喬海歆那樣的女人和凱瑟琳沒有區別,一個企圖霸佔陸雲蕭,一個企圖掌握陸氏,這兩個人又有多少真心呢?
鬱鬱回到車上,她有些失落地道:「裴叔叔,雲蕭……很可憐。」
裴軾卿面無表情地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要做的事是他自己選擇的,沒人拿槍逼著他。」
很不巧,他的位置剛好能夠看到飯店裡面,更不巧的,看到陸雲蕭摟住她時對自己投過來的挑釁目光!
寵唯一併沒有生氣,逕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什麼一樣。
袖子上動了動,她回過神來,才見裴軾卿小心地撩開了她的袖子。
手掌印還沒完全消散,他指腹從她皮膚上擦過,帶起來輕微的藥香。
「真不該帶你出來。」他有些後悔道。
寵唯一拉下袖子遮住,道:「我又不能一輩子躲著不見人,磕磕碰碰肯定有的。」
她頓了頓道:「裴叔叔,我想回奉一園,你送我回去好嗎?」
裴軾卿依言將她送到了奉一園,寵正宏不在,寵唯一需要一個人靜靜,他也就跟著離開了。
寵唯一上了二樓,到畫室翻出被鎖好的箱子,將裡面許久不見天日的素描全部拿了出來,一張一張全都是陸雲蕭,明明五官那麼熟悉,卻越看越有陌生的感覺。
閉起眼深吸一口氣,又沉沉吐出,再張開眼時,她眼中已經多了幾分冷靜。
如果陸雲蕭一直這樣下去,跟裴軾卿作對,跟裴家作對,她也遲早會面臨兩難的抉擇,這件事,她必須要有心理準備。
「嗡……嗡……嗡……」
她從地上爬起來,拿著手機走到窗戶邊才接起了電話。
「你怎麼了,感冒了?」羅茂聽她聲音沙啞,不由問道。
「沒有,」寵唯一清了清嗓子,「久了沒說話。」
「你查到什麼了嗎?」從陸雲蕭回到b市開始,羅茂就負責盯著他,一旦他有什麼動作,她就會第一時間知道。
「陸雲蕭一直在找三年前洩露他逃走路線的人,」羅茂道:「開始幅度很小,最近突然動作大起來了。」
「他恐怕是想殺雞儆猴,這個人肯定是四少的人,他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想除了這個人給四少看。」
寵唯一嗓子發乾,「你說他會殺了那個人嗎?」
「這麼費勁地找出來,不然還能怎麼樣?」羅茂語帶嘲諷地道:「歐陽汛一門心思惦記著他老子的仇,壓根沒想到歐陽文犯的罪就夠他槍斃好幾回了!」
「是啊……」寵唯一靠在牆壁上,眼神茫然地望著窗外。
「唯一,四少之所以現在還沒動手,一是陸雲蕭之前所有的事都一筆勾銷了,歐陽汛這個人不存在,他做過的事當然也不存在;第二,恐怕就是因為你了。」羅茂道:「我知道翟大他們在找日耀集團的證據,一旦找到了,留不留陸雲蕭這個禍患,恐怕取決於你。」
寵唯一唇邊忽而展開一朵笑容,她靜靜搖頭,卻不解釋什麼。
裴軾卿的正義裡容不下人情,如果可以,三年前他就不會當著她的面「殺死」歐陽汛,現在也一樣,只要他拿到了證據,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除掉陸雲蕭!
滴水不漏,斬草除根,這是他的優點,也是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
這樣的人很有魅力,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輕易為他人改變,看起來正直又有點愚蠢,當然還有一點可愛。
她不清楚羅茂跟何昭尉的消息是不是能快過翟薄錦和秋縛,但是她希望陸雲蕭的動作不要那麼快,快到讓人遮掩不了。
把手機丟在一邊,她重新把素描整理好放回箱子裡,上了鎖然後又放回牆角。
「叩叩叩!」
「小姐,我做了點心,你下來吃點吧!」余媽在門外說道。
寵唯一拉開.房門走出去,微微笑道:「可想念余媽的手藝,要不是爺爺離不開您,我一定讓您搬到薔薇園去!」
*
喬海歆的事讓寵唯一鬱悶了兩天,不過等她去陸氏時才知道喬海歆已經被遣返意大利,雖然有些意外,但想到裴軾卿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也就釋然了。
遣返意大利而已,算夠優待她了!
往陸氏去的勤了,難免會碰上凱瑟琳,在陸雲蕭眼皮子底下,她也只能偶爾耍兩句嘴皮子,該做到的一樣也不敢少。
「正宗藍山。」她把咖啡遞到寵唯一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總裁特意囑咐的。」
寵唯一笑不露齒,點點頭道:「謝謝。」
她喝了一口咖啡才轉過頭去打量這間休息室,來陸氏好幾次了也沒進來過,只跟陸雲蕭辦公室一門之隔的地方竟然是這個樣子。
很公式化,一點生活氣息都看不到。
「平時都是你照顧他嗎?」她問道。
凱瑟琳看了她一眼,抬起下巴道:「當然。」
「你知道他喜歡什麼嗎?」
寵唯一隨意問了句,凱瑟琳卻皺起了眉頭,從陸雲蕭回到日耀集團那一天,她就待在他身邊,照顧了他三年卻沒觀察出來他喜歡什麼,就算是他以vera的名字發表發作,平常也不見他有多喜歡畫畫,只是每隔一段時間畫一幅連衣裙女孩。
當然,現在她也知道這個連衣裙女孩就是眼前的寵唯一。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了。
久久聽不到她回答,寵唯一回過頭去看著她,「你不知道嗎?」
被言重的難堪讓凱瑟琳有些不自然,她不想承認自己在陸雲蕭身邊三年也摸不清他的喜惡。
「那他討厭什麼你知道嗎?」寵唯一又問道。
凱瑟琳開始覺得她話裡有話,遂直視她的目光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寵唯一放下咖啡杯,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取代喬海歆,但是可惜啊,你沒有優渥的家世。」
凱瑟琳雙手收緊。
「知道為什麼喬海歆被遣返回意大利嗎?」寵唯一笑睇著她。
「因為得罪了四少。」凱瑟琳很沉得住氣,她沒想到的是喬海歆那麼沉不住氣,裴軾卿和陸雲蕭都還在場的情況下也敢對她動手,權門子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寵唯一不反口就咬回來才怪!
本來想利用喬海歆對付寵唯一,兩人兩敗俱傷最好,不過喬海歆蠢,但現在這樣的結果也未必不好。
「不,」寵唯一搖搖頭,「因為她太笨了。」
「雲蕭不會喜歡笨女人,」她聲音微沉,「但也不會喜歡自作聰明的女人。」
凱瑟琳冷笑,「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寵唯一撩了撩頭髮道:「你又不是喬海歆,怎麼會看不出他是在利用你。」
這一瞬間,凱瑟琳看不懂眼前的小女孩兒了,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這麼做無疑是在扯陸雲蕭的後腿……
「他只是在利用你,等到利用完了你,就會一腳把你踹開。」寵唯一笑起來,「到時候,你連喬海歆都不如。」
凱瑟琳正色看著她,「你究竟想說什麼?」
寵唯一真正想的,當然不會告訴她,於是搖搖頭,托著下巴饒有興味地道:「你猜雲蕭會覺得你利用價值大一點兒還是喬海歆利用價值大一點兒?」
凱瑟琳心中「咯登」一聲,五指嵌入掌心,她難以抑制地在心中比較起來,對陸雲蕭來說,就是個利用價值的問題,現在陸鎮昌不讓他掌權,一旦和喬海歆結婚,他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到時候她就真的沒有勝算了,所以她才會這麼著急除掉喬海歆。
但是走了一個喬海歆還有下一個喬海歆,永遠也輪不到她!
「我聽說凱瑟琳小姐是雲蕭外公的得力干將,陸老先生對雲蕭的期望肯定很高,所以才會讓你跟在他身邊。」寵唯一又道:「這點雲蕭肯定也很清楚。」
凱瑟琳眉頭怪異地挑起,寵唯一對陸鎮昌和陸氏又瞭解多少,怎麼會知道她是陸鎮昌派來監視陸雲蕭的!
不理會她眼中的詫異,寵唯一看了看表起身道:「雲蕭的會馬上結束了,我出去等他。」
凱瑟琳僵直著身體看著她從自己身邊穿過,腦子裡迅速整理起她說過的話來,中心只有一個,她在挑撥自己和陸雲蕭!
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了,」寵唯一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嫣然一笑,「咖啡很不錯。」
目送她離開,凱瑟琳若有所思。
雙腳交疊靠在會議室對面的牆面上,寵唯一仰頭看著天花板輕輕哼著小調,平靜的面容上沒有多餘的情緒。
陸雲蕭等到部門主管都走了才步出會議室,看到靠牆而立的寵唯一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一一,怎麼站在這裡?」
寵唯一撇撇嘴道:「等的太無聊了,咖啡也不好喝。」
「真挑,」陸雲蕭笑了笑,看了下時間有些犯難,「可是我還要一會兒才下班。」
寵唯一秀眉蹙起,「你是老闆,早退一會兒沒人敢說你的。」
陸雲蕭看她是真的等不住了,便笑道:「那好,我先回一趟辦公室。」
寵唯一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後跟上他的腳步。
凱瑟琳在辦公室整理文件,見陸雲蕭拿起衣服便道:「總裁,你要出去?」
「嗯,辦公室裡的事你處理一下,我吃過午飯就回來。」他穿好衣服走到寵唯一跟前,目光變得柔和,「走吧!」
寵唯一提起包,沖凱瑟琳揮了揮手。
「凱瑟琳只是一個秘書,也能處理你的事嗎?」走進電梯,寵唯一看著跳動的指示燈問道。
「這些事她比我熟練。」陸雲蕭含糊地帶過這個話題。
「雲蕭的外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寵唯一轉了話題,好奇地道。
陸雲蕭回憶了一下才道:「我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應該算是個嚴肅的人。」
「他對你不好。」寵唯一道。
「為什麼這麼說?」陸雲蕭失笑。
「如果他足夠信任你的話就不會派人來看著你。」寵唯一抬眸看著他,「你覺得呢?」
陸雲蕭沉默一會兒,抬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笑道:「我就說你怎麼隔天往我這兒跑,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別磨嘴皮子了,他是我外公,這個關係是割不斷的。」
寵唯一摸摸鼻子,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是在挑撥離間。
「總之他連陸氏都不肯交給你,這個就夠說明問題了。」
「四少派你來的?」陸雲蕭端著下巴審視地看著她。
寵唯一笑了笑,「我只是想讓你轉移一下注意力,比如去爭爭家產什麼,這個比找人有趣多了。」
陸雲蕭笑容倏地斂下,「你知道我在找人?」
「是,」她點頭,「找三年前走漏消息的那個人。」
「你知道是誰?」陸雲蕭拔高了聲音。
略帶僵硬的,寵唯一抬頭望著他,「如果是我呢?」
「不可能!」陸雲蕭斬釘截鐵地道:「如果你事先知道這件事根本就不會跟我一起走,既然跟我一起走,就沒有理由洩密!」
寵唯一臉色有些白,「如果真的是我,你會怎麼對付我?」
陸雲蕭低頭凝視著她,張開唇剛要說話,電梯卻「叮」地一聲打開了,門外幾個人怔怔地看了他們一眼才喚道:「總裁!」
兩人走出電梯,一前一後保持了一米的距離,而陸雲蕭被寵唯一的話攪得有點混亂,他不是沒有做過這個設想,只是這個想法怎麼看都是前後矛盾,而她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加快腳步上前去拉住他的袖子,寵唯一仰起小臉來笑道:「我開玩笑的。」
陸雲蕭重重舒了口氣,「下次不准這樣。」
寵唯一點點頭,卻認真地道:「雲蕭,不要做觸犯法律的事。」
陸雲蕭捏捏她的臉頰,「我現在是正經的商人,不是喪心病狂的復仇者,你腦子裡就不能想點正常的事?比如等會兒吃什麼……」
寵唯一勉強笑笑,話也說穿了,誰心裡都清楚這件事不可能善了,他到底打算做什麼,怎麼做,什麼時候動手,怎麼動手……?!
一連串的問題充斥著她的腦子,她既害怕他傷害了裴軾卿,又害怕他作繭自縛,兩者不能權宜,她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未知吊起了心。
日子一天一天流走,始終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這讓寵唯一的心漸漸放下,可能是陸雲蕭羽翼未豐,也有可能是她想錯了方向,總之沒有什麼壞事發生,她就安心了。
天氣也變暖了,這天午後,寵唯一把殷素素和阮繪雅約到了格格的咖啡店。
「你約我們出來的,現在自己跑神?」殷素素張開五指在她眼前晃。
寵唯一回過神來,歉意地笑笑,道:「有件事,想讓你們幫忙出主意。」
「什麼事,我也聽聽!」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從背後冒出來,她猛地回頭,正對上周躍笑瞇瞇的臉。
寵唯一和阮繪雅詫異地看著他,明明沒見到他人進來,什麼時候跑到她們桌邊上來的?!
殷素素猛地撐開凳子就站了起來,端起咖啡朝他潑去,「你這個跟蹤狂,死變態!」
周躍連忙跳開,與滾燙的咖啡擦肩而過,瞧見自己安全躲過,這才伸手阻攔道:「殷素素,你別發瘋,我正好路過……」
這空檔殷素素就走進裡屋去提了壺開水出來,陰測測地看著他,「是啊,你正好路過,待會兒我要是手抖不小心潑到你身上可就別怪我了!」
周躍被她趕著出去了,卻遠遠在門外徘徊不肯走。
這種情況也不是頭一回了,寵唯一和阮繪雅基本能夠裝作視而不見。
「一一,你說的到底是什麼事兒啊?」格格拿著幾塊小蛋糕過來。
「四月八號是裴叔叔的生日,」寵唯一笑容恬靜,「我想給他準備一份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