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優聽到殷素素添油加醋的描述後,火急火燎地就趕到奉一園裡拉著她的手好一頓語重心長地開導了一番,聽得寵唯一不住忍笑。
殷素素在旁邊,本來是站在文優一邊的,最後也跟著她沒骨氣地笑起來了,指著文優道:「你真像個老媽子!」
文優拉下臉,伸手去揪她的耳朵,「你還好意思說,我看最該受教育的人是你才對!丫」
殷素素逃了兩步才回過頭來對寵唯一道:「一一,我們班就你和阮繪雅被選上了,過幾天就能去英國比賽呢!媲」
「別去!」文優瞪眼,「誰知道那個陸雲蕭打什麼主意,這次是他負責帶你和那個阮繪雅。」
「不去嗎?」殷素素眼巴巴地看著寵唯一,「我也好想去見識見識!」
「沒出息,下次讓殷白澤帶你去。」文優白她。
寵唯一笑了笑,道:「誰說我不去了?」
「你竟然這麼快就淪陷了!」文優不可置信地道:「你忘了讓你丟臉的人是誰了?」
「文優,別說的那麼嚴重,他就是我的老朋友而已。」寵唯一道。
文優抱臂冷睨著她,「老情人吧!」
寵唯一無奈搖頭,「你們把事情看得太複雜了,他活著對我來說很好。」至少我不用那麼愧疚。
「反正我是不喜歡那個人,」文優踢著椅腳道:「既然活著為什麼不早回來,又沒失憶又沒缺胳膊少腿,爬都從歐洲爬回來了……」
殷素素拉拉她的袖子,文優這才看到寵唯一面色有些發白,像怒又像悲。
「唯一,我鬧著玩兒的,你別往心裡去。」
寵唯一舒了口氣,道:「你們都是我的朋友,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嗎?」
文優心裡有些不舒服,她會這麼說完全當她是好朋友,到頭來她反而怪起自己來了。
「好好好!」她抓起包包,「以後被人騙了千萬別來找我哭!」
她作勢就要走,殷素素連忙去拉,急道:「唯一她不是這個意思,你發什麼火?」
「那是什麼意思?!」文優越說越怒,她當然知道歐陽汛在寵唯一心裡的份量,能讓她心心唸唸牽掛三年的人,想也知道他活過來的影響,她當著面說陸雲蕭的壞話是刺痛了她的心,可他陸雲蕭算個什麼東西,她們幾年的姐妹情竟然比不過一個男人?!
寵唯一垂著頭,用手遮了遮眼睛,委屈道:「優優……」
文優聽到她聲音裡含了哭腔,心一軟,沒好氣地走回去,「又沒說你什麼,這樣也要掉眼淚?」
寵唯一抬起頭來,精光閃閃的眼睛裡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莞爾笑道:「那你不生氣了?」
文優差點被氣出內傷,指著她指尖發抖,「簡直……令人髮指!」
寵唯一笑瞇瞇地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殷素素也垮了臉,「原來是騙人的。」
寵唯一拉過兩人的手,笑道:「要是不放心的話,讓素素陪我去也行啊!」
殷素素揣著歡喜,小心地轉向文優,「你說呢?」
文優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板著臉道:「去吧去吧,別讓人賣了就對了!」
「放心!」殷素素高興地手舞足蹈:「我肯定好好盯著陸雲蕭,不讓他靠近唯一三米以內!」
這句話在飛機降落倫敦,陸雲蕭特地約來了她喜歡的水墨畫作家之後被殷素素忘的一乾二淨,她的一雙眼睛恨不得粘到別人畫家身上去,連帶著看陸雲蕭也順眼不少。
「丟人!」何昭年冷眼譏諷殷素素。
「管你什麼事?」殷素素回頭甩他一個白眼,又看了阮繪雅才道:「像個跟屁蟲一樣,也不知道是誰丟人!」
何昭年心事被說中,臉上一陣難堪,不禁把眼光瞟向阮繪雅。可阮繪雅只顧著和寵唯一說話,壓根兒就沒看到他。
「我們這次住在哪裡?」阮繪雅問寵唯一。
「住在我的別墅裡,」陸雲蕭在旁邊道:「這次參賽的選手都是自己在外面取景,那裡風景很不錯。」
「謝謝陸老師。」阮繪雅禮貌道。
陸雲蕭不著痕跡地看了寵唯一一眼,隨手招來了計程車。
別墅裡。
寵唯一推開窗戶,望著外面的海景,笑道:「這裡都趕得上城堡了。」
阮繪雅隨後走進來,扶著她的肩膀小聲問道:「你跟陸老師是不是真的認識啊?我看這裡的房間,最好的就是你這一間了。」
寵唯一笑笑,沒有說話。
「唯一,你看過樓下的小花園了嗎?!」殷素素興高采烈地從外面跑進來,「跟奉一園的花園一模一樣呢!」
三人一起下樓,何昭年已經在樓下了,陸雲蕭準備了咖啡,是濃香的藍山。
他端了一杯遞給寵唯一,眸中帶著笑意,「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寵唯一接過來喝了一口,點點頭道:「很香。」
阮繪雅在一邊暗笑,拉著殷素素坐到何昭年身邊,就留他們兩人在花架下。
陸雲蕭看了寵唯一一會兒,不禁端起一旁的畫板,道:「一一,別動。」
寵唯一一顫,繼而放鬆身體,保持原有姿勢讓他作畫。以前他們也是這樣,最喜歡在對方出其不意的時候畫對方的肖像,有時候甚至惡作劇故意讓對方白白站上十幾分鐘,到最後憋不住笑了才罷休。
陸雲蕭的筆猶如行雲流水,在雪白的紙上迅速勾勒出寵唯一的樣子,熟悉的樣子就像這三年從未間斷過在畫一樣。
這三年,寵唯一雖然不知道他,但他卻無時無刻不關注著她,這段時間內她做的任何事他都悉數記在心裡,包括她和裴軾卿……
「嘎吱」一聲,筆尖折斷,陸雲蕭手頓住,眸底一抹利光一閃而過,將畫板放到花架上,道:「筆壞了。」
「哦。」寵唯一看了畫板一眼,又低頭來看著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份生疏不止她一個人察覺到了,陸雲蕭換上笑容道:「你和他們先聊聊,我吩咐人準備晚飯。」
目送他離開,寵唯一竟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以前站在自己面前的歐陽汛從來不會給人這麼大的壓迫力。
晚餐是幾個人各自喜歡的菜色,寵唯一嘗了一口,詫異地看向陸雲蕭。
「味道好嗎?」陸雲蕭回以笑容。
寵唯一「嗯」了一聲,她的菜是他親手做的,味道和三年前一樣。
陸雲蕭轉而招呼其他三人,笑卻不及眼底。
吃過晚飯,寵唯一獨自一人走到花園裡透氣,從花架的縫隙裡能看到背後的海,所以海風也吹拂著整個花園。她抬頭看著花架上放著的畫板,踮起腳去拿,夠了幾次沒有拿到,正打算退後去拿凳子,冷不防背後有人扶住了她的背,手繞過她的頭頂捷足先登了。她詫異回頭,才是陸雲蕭。
從他懷裡退出來,她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陸雲蕭把手裡的衣服遞給她,「看你一個人出來,外面太冷,給你拿件衣服。」
寵唯一把衣服披在身上,伸手去拿畫板,卻被他抬手躲過。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畫,陸雲蕭道:「一一很想看嗎?」
寵唯一下意識搖頭,「應該沒完成吧?」
陸雲蕭把畫紙揉成一團塞進兜裡,抬眸對上她的視線,「以後再給你畫。」
「一一還畫素描嗎?」他走到花架前,低頭看著起落的海水。
「偶爾畫一畫。」寵唯一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這三年你都在什麼地方?」
「你不會想知道的。」陸雲蕭低笑一聲,似乎在自嘲。
「好了,」他復又抬起頭來,道:「外面風大,別墅裡有很多名畫,去看看?」
跟著他沿著旋轉樓梯走上三樓,樓梯的盡頭竟然是一扇巨大的門。陸雲蕭拿出鑰匙打開門鎖,扶著巨大的把手推門道:「進來吧!」
沒有想像中的房間,整個三樓竟然是一個拉通的大房間,除開角落裡散亂擺著幾個畫架,就剩牆上的畫了。
一大半的畫都是他自己的,掛了整整一個牆面,有油畫有素描,色彩一律灰暗,毫無生氣,其中有一幅竟然是那個舊船塢。
寵唯一停在畫前,幽幽問道:「其他的畫呢?」
「所有關於連衣裙的畫都在你那裡。」陸雲蕭站在她背後,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穿連衣裙的少女》被裴軾卿買走了,不過我想也是送給你了。」
寵唯一望著牆上的畫,這應該是他三年來所畫的,他是想告訴她,他這三年就像這些畫一樣,從來沒有一天過的快樂嗎?
陸雲蕭走到畫架前,抽開遮畫的白布,道:「一一,這幅畫我畫了三年也沒畫完,今天你能幫我完成嗎?」
巨大的畫布上,穿著連衣裙的少女坐在桌前擺弄著一盆向日葵,她偏著頭似乎在向對面的人笑說什麼,然而對面只放著一杯熱茶,座位上空無一人。
寵唯一癡癡看著,陸雲蕭已經開始調色。畫上的寵唯一還是三年前的樣子,無憂無慮笑容燦爛,但是他已經回不到三年前,所以他始終沒法下筆,如果三年前的歐陽汛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笑,那現在的陸雲蕭就沒有了這個資格。
接過畫筆,寵唯一稍稍想了一會兒才開始下筆,陸雲蕭沒有錯過一筆一劃,她畫的依舊是三年前的他。本來以為她要停筆的時候,她卻突然在上面添上了一副反光的眼鏡,這樣一來,人物的眼睛全部被遮去,而唇角留下的笑看得就不那麼真實了。
陸雲蕭微微一笑,道:「你和三年前一樣,想什麼就做什麼,一點也沒變。」
寵唯一回頭看著他,「這樣不好嗎?」
「很好,」陸雲蕭取過她手裡的畫筆,又在花盆裡添上兩朵向日葵,「三年,應該有三朵才對。」
他停下來,寵唯一又接了筆,在圓桌的周圍添上新綠的花草,在半邊天空畫了一個太陽,巧笑嫣然地問道:「這樣是不是好看多了?」
陸雲蕭心中觸動,抬手又在草地上塗了一團白,點出眼睛和鬍鬚,一隻白貓栩栩如生。
寵唯一想起了小四,在薔薇園裡,小四最喜歡在薔薇花裡鑽來鑽去,沾了一身泥才往裴軾卿身上跳……裴軾卿暴跳如雷的樣子真是有趣兒……
「一一,你笑什麼?」陸雲蕭打斷她。
「沒有。」寵唯一回神,又在旁邊添上花牆,繽紛的薔薇,還在白貓後面畫了幾個腳印。
偌大的畫布被兩人塞滿了,寵唯一手上臉上也抹了不少顏色,她回頭一看乾乾淨淨的陸雲蕭,不由道:「憑什麼你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
陸雲蕭朗聲笑道:「因為無論天空是什麼顏色,太陽都不會被染髒……」
話一說出來,兩人都愣住了,而他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對上寵唯一大大的眼睛,最後還是忍不住按了下去,輕輕揉著她的頭髮道:「快去洗洗,今天太晚了。」
寵唯一的情緒莫名低落下去,她放下東西離開了三樓。以前跟歐陽汛學畫畫的時候,她每次都會弄得全身都是顏料,她質問他為什麼不會弄髒自己,他當時也是這樣回答的……
太陽不會被染髒嗎?但是現在的歐陽汛已經被陰霾的天空遮住了眼睛,她沒有從他身上看到一絲陽光的氣息。
*
陸雲蕭獨自待在畫室,目不轉睛地看著畫布上盛開的鮮紅薔薇,一抹陰霾籠罩在眉間。
「嘀嘀嘀……嘀嘀嘀……」電話響起來,他看也不看就接起來:「哪位?」
「雲蕭,是外公。」
一聽到陸鎮昌的聲音,陸雲蕭斂下神色,恭敬道:「外公,這麼晚還打電話過來,有什麼要緊事嗎?」
陸鎮昌道:「我聽說你帶著那個女孩子到倫敦了,你有什麼想法?」
陸雲蕭眸色倏地沉下,「外公,我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請您放心。」
「那就好,」陸鎮昌滿意道:「我讓凱瑟琳過去了,有她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一點。」
「謝謝外公,您請早點休息。」
陸雲蕭陰鷙地掛上了電話,這時大門又被人推開,他猝然回頭,對上的竟是凱瑟琳笑意盈盈的臉。
一點一點把憤怒收回去,陸雲蕭道:「出去。」
凱瑟琳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怒意,逕直打量著牆上的畫,「這裡我可一直沒有進來過呢,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讓我欣賞欣賞?」
高跟鞋的聲音在房間裡迴響著,顯得整間屋子更加的空曠,也顯得格外刺耳,讓陸雲蕭不自覺皺起了眉。
凱瑟琳瞟了一眼他面前的畫,抱著手臂道:「畫真是漂亮。」
陸雲蕭鉗著她的手臂拽著她往外走,冰冷道:「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進來!」
凱瑟琳手臂被捏得發疼,嘴上卻不肯示弱,「要不是董事長叫我過來,你以為我想來看你們卿卿我我?」
把她推出畫室,陸雲蕭看著她陰狠道:「下次再敢進來,就不像今天一樣了!」
凱瑟琳冷笑看著門關上,轉身正要下去,卻看到站在樓梯拐角處的寵唯一,衣服上還有水漬,應該是剛洗過手。
兩人目光對上,寵唯一淡淡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凱瑟琳跟著下了樓梯,特意加快了腳步追上她,「寵小姐,不如我們聊聊?」
「沒興趣。」寵唯一頭也不回地道。
凱瑟琳頓了頓,掩去面上的不滿,道:「上次在酒店的事是我一時口快,你不會因為那個生氣了吧?」
「沒有。」寵唯一淡淡應道,確切地說,她不是生氣了,而是記住了,剛才她只聽到了一句話。
「你說的董事長,就是雲蕭的外公吧?」她想了想問道。
「怎麼?」凱瑟琳挑眉。
「他外公很……看重他吧。」寵唯一撫著下巴,腦子裡轉換了幾秒才用了「看重」這個詞,她看著凱瑟琳,眸沉如水。
凱瑟琳對上她的視線,竟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那雙眼睛,她的眼神,就好像知道了些什麼一樣,有種讓她無所遁形的感覺。
「當然。」她斂下心神道。
「是嗎。」寵唯一若有所思地別過頭去,繼續朝樓下走,「凱瑟琳小姐是來照顧雲蕭的嗎?」
「這和你有關係嗎?」凱瑟琳回過神來,為自己差點被她牽著鼻子走而惱怒。
「沒有,」寵唯一接過話,回頭朝她笑了笑,「照顧他,凱瑟琳小姐一定很辛苦。」
凱瑟琳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抿緊了唇不說話,她是在挑釁嗎?
「晚安,凱瑟琳小姐。」寵唯一停在二樓,道了別就朝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凱瑟琳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冷到了極點。
*
「什麼事?」裴軾卿揉著眉心,口氣不善地問道。
「四少,你還真是忙得昏天暗地啊,」翟薄錦在電話裡打趣道:「一一去了倫敦好幾天了,你一點兒都不掛心?」
裴軾卿望著外面的天,「現在才忙完。」
「人要看牢一點,不然很容易就會給別人搶走的。」翟薄錦打趣著他。
「凌晨的機票。」裴軾卿冷冷吐出幾個字。
翟薄錦無聲笑笑,又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先掛了。」
剛放下電話,張伯就敲響了房門,「少爺,車子準備好了。」
裴軾卿拿起衣服,邊走邊道:「我明天就回來,你把小姐喜歡吃的東西準備好。」
「是。」張伯垂頭恭敬道。
「對了,」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以後薔薇園要隨時備著魚。」
「少爺?」張伯詫異道。
裴軾卿回來之後就忙昏了頭,差點就把這件事忘了,「沒關係,照做就是了。」
ps:昨天腸胃不舒服,折騰一晚上都沒睡好覺,這會兒才把稿子趕出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