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茶花客棧附近的茶肆、酒樓、小作坊的門房一一關閉。蘭諾伊並沒有如我們想像般的出現在我們眼前。
「難道公主將姑娘忘了?」
「怎麼可能?」望著遠處仍舊未現絲毫人影的街道,我回頭笑看如雲,「想當初,在突厥的時候,我和她、頡利三人最是玩得一處,也許……她在想辦法溜出來也說不定。」
關上窗子,我坐到桌邊看著蠟燭出神,想起小時候和頡利、蘭諾伊遊玩在大草原上的一幕幕……
「對了,公主肯定知道姑娘和姑爺成親的事了,也許心中不滿,所以才不來見姑娘。」
聞言,紅拂好奇看向如雲,「這話怎麼說?」
略帶看好戲的語調,如雲故意吊人胃口的回道:「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
「死妮子!」紅拂揪著如雲的臉頰,直到如雲叫痛求饒她才鬆手,又急問:「快說,怎麼回事?這種時候開不得玩笑,若真如你所言,這客棧我們定不能住了。」
見紅拂神色凝重,知道不能再開玩笑,如雲只好將蘭諾伊在楊昭病逝那年陪同頡利前往洛陽送葬,最後因病只好留在太原養病一事說了個齊整。接著如雲又道:「說起來公主生病是一個方面,但我們隨行的人都看出來,公主是對我們姑爺喜歡得不得了,這才不願陪同王子上路的。」
這件事我有映像,當年我還戲稱蘭諾伊『重色輕友』,可如今聽著這些話,我卻再也不似當年那般可以笑得出來。
如月附加說道:「還有啊,我記得那一年,老爺對公主喜歡得不得了,說公主有中原女兒所沒有的英氣豪邁,老爺知道公主沒有訂親,高興得不得了,只說等姑爺和公主都長大了,要親自去突厥求親呢。」
見我略蹩眉,如雲拍了如月一掌,「瞎說什麼呢?」
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如月吐了吐舌頭,摸著腦袋逕自鋪床去了。
「姑娘,別聽如月瞎扯。那個時候姑爺和公主才多大?我記得那一年,姑爺為了姑娘禁足太原的事成天憋在府中難受,正好我們一行人來了,他才找著由頭陪公主外出打獵、閒遊什麼的。我敢保證,姑爺對公主肯定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
知道如雲此番是為去我心結,我好笑的拍了她一掌,起身至如月身邊,幫著如月鋪床,說道:「你當你們姑娘的心那般敏感多疑?再說那個時候他們才多大?小孩子們膩在一處,長輩們看著喜歡就想著訂親很是正常。來吧,都睡吧,公主今天肯定不會來了。」
這是一間大通鋪,四人可以不講什麼身份的擠在一處,即安全又暖和。
「夫人,屬下覺得,我們還是換一間客棧的好。」
紅拂閱歷多,再加上聽了如雲她們的一番話後,心生警覺可以理解。我笑道:「無妨,如果蘭諾伊果真出賣我們,那我們無論躲在什麼地方都會被她找到。不如就在這裡等,這能證明我是多麼的信任她。再說……退一萬步來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夫人,有人,兩個人。」語畢,紅拂快速的貼近門房,接著,她輕盈的躍近窗邊,掀起窗子向外看了看。
腳步聲直至我們門房處停下。
聽著書信中約定的敲門聲響起,如雲喜道:「是公主。」
大門打開,蘭諾伊出現在我們眼前。
她不再是白天所見的盛裝打扮,而是非常普通的當地居民打扮,圓筒羔皮帽、鷹羽帽纓,一襲得體的羊絨連身衣裙,烏溜溜的兩條麻花辮子垂在胸前。
從她緊握馬鞭停留在胸前的雙手可以看出她此時的緊張。
在我打量著蘭諾伊的同時,紅拂湊近我耳邊輕聲說道:「夫人,外面沒有士兵。」
大門急急掩上,緊隨著蘭諾伊進來的是位一如蘭諾伊裝扮的女子,我想著,應該是蘭諾伊的侍女。
蘭諾伊有著歐美血統,又長我兩歲,比我高將近一個頭。我的身高本不算矮,可如今站在她面前,我不得不抬眼看著她。
蘭諾伊一一掃過我、紅拂、如雲、如月,最後將眼光停留在我身上,試探著開口,「觀音婢?」
「蘭諾伊,好久不見。」
瞬時,只覺肩頭一緊,我被抱進一個軟香的懷抱,耳邊傳來蘭諾伊焦急的聲音:「觀音婢,真的是你?我看到紙條的時候都不敢相信……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有多危險?你怎麼能夠到這裡來呢?」
這語氣中充滿著興奮、關切、焦慮……我可以清楚的聽到紅拂長吁了一口氣。可想而知,紅拂對蘭諾伊放下了戒心。
感覺得到蘭諾伊的聲音越來越激動,還略帶著哽咽,我輕輕的推開她,抬眼看著她責怪的眼神,「蘭諾伊,你好美。」
無視我對她的讚美,她焦急的拉著我坐下,「觀音婢,世民說你如何如何的聰明,我哥也說你如何如何的聰慧……我怎麼就覺得你笨得可以呢?現在突厥和大隋正在打仗,你們的皇帝生死未卜,我們兩個國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來突厥代表著什麼?」
時間不等人,我長話短說:「代表著我想救我的三哥,我想救二郎。」
如花容顏突地一愣,蘭諾伊不明白的問道:「無忌?世民?他們怎麼了?」
我將三哥隨楊廣陷身雁門關,李世民應徵副將之職前往救駕之事一一明說,又道:「蘭諾伊,我一定要見頡利。可軍營要地寸步難行,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沒有馬上回答我的話,蘭諾伊只是看了看跟隨著她進來的那個女人一眼,然後又看向我,「你要我帶你去軍營?」
我堅定的點頭。
突地站起來,蘭諾伊驚叫道:「你瘋了?那可是軍事重地,若你的身份一旦洩漏,哥哥只怕也保不了你。」
「我相信頡利,他會保護我,我的身份必不會洩漏。」
「你這不是添亂嗎?太危險了,如果我將你帶到哥哥面前,哥哥會殺了我的。」
「怎麼會是添亂呢?」我急切的拉住蘭諾伊的手,迫使她坐到我身邊,又道:「我打聽清楚了,頡利現在是突厥大軍的押糧官,掌管著突厥大軍的命脈……蘭諾伊,幫我,我一定要見到頡利。再說,幫我救出三哥,也是幫頡利。」
再度看了那個女人一眼,蘭諾伊又疑惑的看向我,「為什麼幫你就是幫哥哥?」
「你希望你哥哥永遠屈居在咄吉的手下嗎?你希望你的安義奶奶還有你喜愛的大妃奶奶總是受著咄吉的凌辱嗎?」
在我的連番置問下,蘭諾伊眼紅說道:「我最愛哥哥和兩位奶奶,如果沒有他們,我又如何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只是我一介弱女子,就算有心也幫不了他們啊。就像這次,我都不能在我的大帳中款待你,卻只能在這小小的客棧中偷偷見你。」
「所以說,這一次是個機會。」
「機會?」
「一個幫助你哥哥的機會,一個以後你能夠在你的大帳中款待我的機會。」
見我言詞灼灼,蘭諾伊撲閃著她大大的眼睛,「怎麼說?」
知道能夠陪著蘭諾伊前來會我,那跟隨著她的那女人定是她的心腹,許多事情無需隱瞞,我堅定說道:「蘭諾伊,只要你幫我見到你哥哥。那麼,很快這突厥大地上將由你的哥哥說了算。你將是突厥大地上實至名歸的、最尊貴的公主。」
被我的語氣感染,蘭諾伊定定的轉頭看向陪同她前來的女子,「嫂子,你看,如何?」
嫂子?
震驚的看向那個我以為是侍女的女子,原來我低估她的身份了,如今細看,卻原來是日間所見在鳳輦之上陪著蘭諾伊的那個女人。
耳邊不時傳來蘭諾伊的聲音,「她是我嫂子,哥哥的王妃,處羅可汗的女兒哲珠……」
頡利成親了?王妃是西突厥處羅可汗的女兒?
我這才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一如蘭諾伊般有著歐美人的血統,膚色極白,長相一般,在草原上她算不上美人。但細看那雙眼睛,裡面似盛著萬千流轉的光華,若月華清澈,看著看著就會讓人的心慢慢的沉寂下來。
哲珠,屬於一種靜婉的美!
見我打量著她,哲珠嘴角抹上一抹清淺的笑,緩步向我走來,一如蘭諾伊般將我輕摟在懷中,「觀音婢,總是聽王子說起你,一直在想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如今一見,果然果然。」
「哲珠,恭喜你,嫁給了草原上最勇敢的兒郎。」語畢,我從手腕上褪下一支血玉鐲子戴在了她手上。「你們成親也沒給我去個信,我來得又匆忙,這鐲子不成敬意,望收下,是我的心意。」
輕輕鬆開我,她在我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吻,「謝謝你,觀音婢,願聖主一直護佑著你。」
這是聖教中最榮耀的親吻禮,這一吻之下,代表著我是她最敬重的朋友。原來,在蘭諾伊的影響之下,哲珠也成了聖徒!
「嫂子,我現在心都是亂的,你看……」蘭諾伊定定的看著哲珠,期盼哲珠拿意見。
私自混進軍營,這事可大可小。一旦暴露身份,那個後果不可估量。蘭諾伊天性雖爽朗,但遇事的時候終究沒多少經驗,猶豫也是應該。只是看她的眼神,她對哲珠似乎相當的信賴。
不知不覺,我看向哲珠,因為我知道,哲珠的態度才是事情的關鍵。
「蘭諾伊,我不希望再見你哥痛苦。我相信觀音婢,相信觀音婢能夠給你哥帶來好運。既然觀音婢說得如此肯定,蘭諾伊,給觀音婢一個機會,也給你哥一個機會,更給一個以後我們可以在大帳中款待觀音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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