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刃!」鄭魁雙臂一振,一對護臂拐上光氣噴發,原本一尺半長的拐身轉眼伸展出了一半多,也變得粗了好幾圈,外沿上更多出了一截截的突起,猶如人的脊柱。
「給我去死!」陳大眼對著鄭魁的胸膛挺矛就刺,後者也暴喝一聲,雙拐交叉一格,架住了長矛,並往下用力一壓,「嗤!」的一下,矛尖扎進了地面,迸發的氣勁在地上開出碗口大的一個孔洞,深達好幾尺。
「著打!」鄭魁踩著小碎步趁勢欺進,他的護臂拐是短兵器,雙方距離越近,對他自然越是有利,陳大眼的長矛也更加難以施展開來。
只見他雙手翻飛,一對護臂拐旋動如圓,正手反手,忽上忽下,以鋪天蓋地之勢,帶著呼嘯的裂空聲,招招不離對手的頭面胸腹,一時間旁人看得都是眼花繚亂。
陳大眼急步後撤,同時抽回長矛,握著矛桿的中段,如棍棒一樣左右揮舞,以矛頭桿尾遮攔格擋,爆發出一陣綿密的金鐵交鳴和氣勁撞擊的聲響,勉強擋下了鄭魁的這輪搶攻。
陳大眼一大一小的眸子裡凶光閃動,強提一口真氣,不給鄭魁回氣的機會,就要展開反擊。
可他剛有動作,耳中就聽到弓弦聲響起,一道銳風從他身後襲來。陳大眼大吃一驚,急忙往側面閃避,一枝羽箭貼著他的脖子飛過,擦出一絲血線。但緊接著第二第三枝箭就到了,他只來得及半轉身用長矛撥開射向自己頭部的第二枝箭,剩下的那一枝箭已經釘在了他的左側大腿上。箭頭還從腿內側貫穿而出。
「呀啊!」陳大眼慘叫一聲,偏過頭往後一瞄。十幾步外,高露潔彎弓搭箭瞄準著他,要不是他已然守緊了門戶,估計會有更多的羽箭飛射過來。
「卑鄙,暗箭傷人。你們還講不講江湖規矩?」陳大眼嘶聲而叫,滿頭滿臉的冷汗,一是痛的,二是給嚇的,剛才要不是他反應夠快,可能已經被一箭穿頭了。
「江湖規矩?」高露潔扯了扯嘴角,嗤之以鼻的道:「你一個山賊,我們有必要與你講什麼江湖規矩嗎?」
說著高露潔招呼周圍的同伴。「大家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對這種人我們不用留手。」
她這麼一說,圍在四周的那些小子哪裡還會客氣,頓時梭鏢、鐵珠、飛蝗石等暗器,還夾雜著幾把匕首小刀大石塊朝著陳大眼就飛了過來。
「可惱啊!」陳大眼氣的頭頂都快冒煙了,這些小子要是在平時如何會被他放在眼裡,可此時此刻,居然弄的他極為被動。他也顧不得再作保留,聚起全身的功力。化為護身真氣,猛然外放爆發。「給我滾!」
「彭!」的一聲氣爆巨響,狂飆而出的氣流彷彿憑空捲起了一場颶風。將地面的浮土削掉了厚厚的一層,激起漫天的塵土,那些朝著陳大眼射來的羽箭暗器還被反彈了出去,那些圍在四周的小子也給掀翻在地,有幾個更是給拋飛出老遠,暈頭轉向的摔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好厲害!」高露潔心驚不已,陳大眼雖然是個賊人,可一身功力的確不俗,差不多也有正六品左右的實力,與之相比,高露潔等人就相差的太遠了,僅僅是外放的真氣,他們就抵擋不住。
她使出千斤墜,竭力穩住下盤,好不容易堅持了下來,卻胸口發悶,呼吸不暢,嘴裡泛出鹹腥之味,鼻孔裡也流出血來,硬扛之下已是受了一點內傷了。
高露潔沒有顧及自己受傷,而是在擔心周圍的同伴,可揚起的塵土遮擋了視線,她只能看到不遠處有個人站的筆直,似乎絲毫都沒有受到剛才氣爆的影響。
「是他!」高露潔靠近兩步,這才看清那個人影正是鐵恆。瞧著他靜靜的站在那裡,手中的巨大棍棒已經變回了原本輕巧手杖的模樣,而他周圍半丈範圍之內,飛揚的塵土只要一靠近,就會紛紛聚集在一起,結成一個個豆粒大小的土塊掉落在地上,在灰濛濛的塵埃中形成一圈乾淨的空間。
高露潔忍不住走了過去,另一邊則傳來勁氣爆裂和兵刃交擊的聲響,這個假小子打扮的少女立刻不安的蹙起了眉頭,重新搭上羽箭,就要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過去。
鐵恆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彎,把她拽了回來,口中則平淡的說道:「別衝動,鄭老哥沒事,已經佔據了上風,匪首的敗亡就在眼前。」
高露潔被他拉著,本能的掙動了兩下胳膊,可鐵恆的手掌紋絲不動,反而弄得她自己手肘處有些疼痛。她潔白的貝齒輕咬著嘴唇,不滿的回眸瞪了鐵恆一眼。但在心中,不知為什麼,聽了鐵恆的話語,她很快平靜了下來,驚慌、擔憂似乎都不翼而飛了。
「唔!」高露潔剛要說話,就覺得抓著自己臂彎的大手微微一熱,一股綿韌猶如籐蔓一般的真氣順著手臂的經脈瞬間流遍全身,這股真氣充滿了盎然的生機,短短時間內,她剛才受到的一點內傷已然盡去,尤其是肺部,暖洋洋的,卻又有些刺痛,然後她咳嗽了一聲,吐出一些細小的血沫,頓時感到一陣舒暢。鐵恆見她無事,這才收回了內力,手上也鬆了開來。
「謝謝!」高露潔輕聲道謝,體內經脈中還殘留著濃濃的生氣,她心底不免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渾身都變得滾燙起來。引得鐵恆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弄的她更是羞赧,臉蛋兒都紅通通的。
鐵恆看出她在害羞,也就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打鬥聲愈加激烈的方向。高露潔看不透飛揚的塵土,但這可擋不住鐵恆敏銳的感官和神念。
「這兩個人倒是半斤八兩,要是放在往常。估計能有一番好鬥,可現在陳大眼心慌意亂。鬥志已喪,又傷了一條腿,堅持不了多久了。」鐵恆暗忖著,心中又想,這兩人功力都是足夠了。可惜所用的都是最低一級的寶具,只有基本的展刃,能夠解放第一重力量而已,否則放出釋靈的話,場面比現在可要大得多了,高露潔等人也沒法插手進去。
「今回去寧海城,需要一大筆錢,現在身上有的數額肯定不夠。即使將一些用不上的物品變賣掉,也是不足……要是以正當的手段賺錢,配製丹藥、繪符煉器都是不錯的選擇,尤其是煉製寶具,以我如今的能力,中品的已有**成的把握了……」鐵恆已經斷定鄭魁是穩操勝券,便不再關注塵埃中的激鬥,心思轉到了其他的地方。
這也是鄭魁兩人所用的寶具引動了他的一些想法。一般來說哪怕是下品的寶具。也不像法器那樣具有通用性,煉製成型後只要大致符合條件,無論是誰都能使用。而寶具更有針對性,所以大多是專門定制的,配合個人的天賦、習慣、修持功法的特點等等,這也是為什麼方士如此的吃香,特別是那些有能力煉製寶具的中高階方士,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倍受尊崇的人物。想要成為大富豪那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就在鐵恆有些走神的時候,那邊鄭魁與陳大眼豁盡全力的硬拚了一招,「轟!」的一聲爆響,四散的氣勁將籠罩在這片區域的塵土全都吹飛,兩人的身影重新顯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鄭魁「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頭髮散亂,灰頭土臉的,身上還受了好幾處創傷,其中腹部被矛尖劃出的一條血槽最為嚴重,鮮血將他衣服和褲子都浸透成了紅黑色。
陳大眼就站在他幾步之外,相比起來,這個山賊頭子傷的更重,也顯得更為淒慘。只見他穿著的鱗甲大部分都已碎裂,雖然沒有像鄭魁那樣明顯的傷口,但被雙拐擊中的部位,骨斷筋折,透過破碎的衣物,能看到不少腫脹烏紫的傷痕,他的一條左臂也被打斷了,軟綿綿的耷拉在身側,而最致命的則在頭部,額頭上挨了一拐,顱骨已經碎了,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凹痕,頭蓋骨都向一邊扭曲歪斜,七竅中也湧出大量血水。
「鄭魁……來啊,再來殺呀……」陳大眼聲嘶力竭的咆哮,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不甘的發出最後的吼聲。
這個狡猾的傢伙,剛才爆開護身真氣後就想藉著飛揚的塵土趁亂衝出去,可緩過一口氣來的鄭魁早就提防著他這一招了,撲上去再次與他纏鬥起來。陳大眼想要逼退他,可內力損耗嚴重,中箭的左腿也影響到了他的行動,更被鄭魁抓住他左半邊露出的破綻,結結實實給了他幾下,使他傷上加傷。最後兩人毫無花巧的硬拚一招,他的長矛被盪開,中門大開,額頭上給鄭魁的右手拐掃中,徹底斷絕了他的生機,能堅持到現在還沒有倒下,純粹是仗著不俗的內力強撐著。
「還想和我打?」鄭魁搖了搖頭,沉聲回道:「下輩子吧!要是真有來生,鄭某等著你。」
「呃……咳……」陳大眼聞言還要說些什麼,可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喉嚨裡被血沫堵塞,發出古怪的咕噥聲,他似乎還不死心,同時也是最後的迴光返照,長矛從他右手中跌落,他伸出這只完好的手臂,筆直的朝前抓去,顫顫巍巍的挪動了幾步,彷彿是要去扼住鄭魁的脖子,拖著他一起墜入黃泉一般。
但他最後的這股勁很快耗盡,他雙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跟著身子左右晃動了兩下,就面朝下的撲倒在地,抽搐了一陣,便沒有了聲息。
鄭魁直到這時才放鬆戒備,空出一隻手摀住了腹部的傷口,目光則落在陳大眼的屍體上,靜默的注視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周圍那些小子,儘管一個個都給掀翻了觔斗,不少人還被飛濺的石塊打得鼻青臉腫的,可見到自家的四叔擊殺了強敵,頓時都歡呼了起來,有幾個更是飛快的奔過來,想要驗看一下陳大眼是否真的嚥氣了。
高露潔也不去提醒他們小心有詐。而是抬手連射兩箭,穿透了陳大眼的背脊。瞧他一動不動,的確是已經死透了。看得鐵恆眼皮抽動了幾下,心道這丫頭真夠心狠手辣的。
高露潔這才放心,快步來到鄭魁的身邊。
「叔,你傷的怎麼樣?」她神色緊張地問。
「別擔心。這傷看著嚇人,其實就劃破了一點皮,沒傷到內臟,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好了。」鄭魁扯出一個笑容,可他說的輕鬆,高露潔卻哪裡會相信。
少女堅持要查看一下他的傷勢,鄭魁拗不過她。只得任她撕開衣衫。他腹部的傷口比他說的可嚴重多了,血肉翻捲,差點就開膛破肚,好在沒有傷及內腑,高露潔急忙把他攙扶到一旁,讓他在一塊大岩石上坐下,再給他敷上手頭上最好的金創藥,仔細地裹上繃帶。
「四叔。大姐頭,快看這個!」幾個小子興沖沖的跑了過來,他們手上還抬著陳大眼的屍體。至於被奪去的那個儲物袋也被他們翻找了出來,此外還多了一個儲物袋,一同給遞到了鄭魁的面前。
「這是陳大眼的?」鄭魁問道。
「是的,四叔,就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一個小子樂呵呵的回答。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還有一個錢袋和一些零碎的玩藝兒。」那小子把其餘的東西也交了出來。
鄭魁接過來瞧了瞧,錢袋裡只有幾十枚銀幣銅錢。其他的也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便沒有再細看。他拿過自家的那個儲物袋,檢查了一遍,除了被吳大取走的兩個玉匣,餘下的八個都還在,這讓他略微鬆了一口氣,跟著他把屬於陳大眼的那個儲物袋放在了高露潔的手中,也不去打開,就要她送去交給鐵恆。
高露潔很聰明,立刻明白了鄭魁的用意,他這是在酬謝對方出手相救,而且他們真正值錢的貨物已經暴露,以鐵恆顯露出來的實力,由不得他們不感到忌憚,鄭魁又受了傷,鐵恆要是起了覬覦之心,他們估計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而陳大眼作了這麼多年的流寇,隨身帶著的儲物袋裡必定有不少的財物,多少應該能讓人滿意的,正好用來借花獻佛。
旁邊那幾個小子可想不到這些彎彎繞繞,不過他們也沒有什麼異議,畢竟要不是鐵恆,他們整支商隊都難以倖免,早就給這伙山賊趕盡殺絕、洗劫一空了。
鐵恆這時候剛把自己的坐騎和大青驢給找了回來,這兩頭畜牲被先前的打鬥給驚嚇到了,混亂中跑下了山坡,藏進了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裡,鐵恆兜了一圈,才找到它們。
「卓先生!」高露潔見他牽著坐騎和大青驢走回來,趕忙迎了過來。
「高小姐。」鐵恆朝她微微一笑,接著問:「鄭老哥的傷勢如何?我這裡有上好的生肌膏,對治療外傷有奇效。」
「啊!那太好了,叔他傷的蠻重的,我這的金創藥有些不抵事……」高露潔驚喜的接過鐵恆遞給她的小瓷瓶,感激之餘又顯得很不好意思。「卓先生,這次多虧了您,要不然……」
「哎!」鐵恆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不讓她再說下去。「你又和我說這種話了,我們雖然萍水相逢,但相遇既是有緣,今日這事,幫你們同樣也是在自救,反正這幫賊人是劫財還要殺人滅口的。」
「……好吧,那客氣話不說了,但請卓先生收下這個,些許心意,萬毋推辭。」說著高露潔將那個儲物袋放在了鐵恆的手中。
「這個……」鐵恆有些意外,打開儲物袋粗略的一看,就明白了過來。
「這個儲物袋是那陳大眼的。嘿,鄭魁的確是個聰明人吶!」鐵恆在心裡頭念叨,嘴上卻沒有多說什麼。面前的高露潔見他收下了,也沒有多說,轉身去指揮一眾夥計打掃戰場,並將那些山賊的屍首掩埋掉。
其實死掉的山賊也沒幾個,之前眾人從山坡上衝下來,這些賊人早就被鐵恆嚇破了膽,連抵抗都沒有就一哄而散,四處逃竄,只有幾個不走運的被商隊夥計砍翻在地,倒是死在高露潔箭下的更多一些。
與之相比,那些被「全壘打」轟飛的傢伙死狀可恐怖多了,一夥去收屍的小子哪見過這種景象,一個個都是吐地稀里嘩啦的,特別是那三個掛在樹上的惡漢,好一番折騰才給弄下來,與其他的屍體一起埋入一個大坑之中,算是入土為安。鄭魁跑慣了江湖,似乎很講究這一套,還給他們豎了一個簡單的墓碑,碑面上還寫清了這些人的死因。至於陳大眼,這傢伙作了這麼多年的流寇,身上掛著朝廷不少的通緝懸賞,鄭魁自然不會放過,命人砍下了他的腦袋,還稍做了防腐的處理,準備留著去官府那裡換取賞金,多少能彌補一些這次的損失。而吳大帶著吳二早就跑沒影了,這種情況下鄭魁也不可能派人去追,只得作罷,留到將來再作計較。
在鄭魁和高露潔的指揮下眾人很快處理完了這些事,然後把騾馬群從山包上牽了下來,重新上路。本來高露潔擔心鄭魁的傷勢,加上一眾夥計中也有好幾個人身上有傷,尤其是那幾個被吳大砍傷的,傷地都不輕,所以她不願急著趕路,希望能休息一陣。但鄭魁不敢多待,擔心逃散的山賊去而復返,甚至引來更多的賊人,執意離開這裡。
整支隊伍快速的向東而去,回到了走私商隊開闢出的道路上。這片丘陵地帶林木不多,地勢也平坦,比在山地裡好走了許多,故此隊伍裡雖然有不少傷員,但行進的速度並不慢,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出了十多里地。
不過一路上眾人都在咒罵那些山賊,而罵地更多的則是吳大吳二,這些小子自然不知道吳二是冤枉的,他對自己大哥出賣商隊的事並不知情,眾人還以為他也參與其中,不但沒有傳回警訊,還假裝被抓住演戲給大家看,一眾小子都是恨地牙癢癢,賭咒發誓要讓這對二五仔兄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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