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在擁擠而吵雜的街道上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才來到此行的目的地。
他們停下的地方是一處門面闊氣的店舖,鐵恆抬頭望著懸掛在門頂上的匾額:「寶祥閣!」
「就是這了。」公孫變率先走上門前的寬大台階。
沒等兩人進門,就有一名衣著整潔、長相討喜的夥計迎了出來。他未語先笑,待看清公孫變的相貌後,臉上的笑容更是增添了三分:「哎喲,這不是公孫公子嗎?您來啦?快裡面請,裡面請。」
「是劉三哥呀。」公孫變也客氣的與對方打了一個招呼。「有好些日子沒來了,最近生意怎麼樣?」
「得馮大師與您幾位的照顧,生意可好著吶。」夥計劉三也是個伶俐人,眼睛也尖,一下子就認出了鐵恆腰間的玉珮,所以答話的時候,衝著鐵恆又是點頭又是哈腰。
「這是我小師弟。」公孫變邊走邊介紹。
「給公子爺見禮。」劉三把腰彎的更低了一些。
鐵恆頷首回禮,臉上也帶著幾分笑顏。跟著兩人走入寬敞的大堂,這裡顯然是接待一般客人的地方,不但面積廣闊,采光良好,還擺放著兩圈桌椅,四周則圍著一些精雕細琢的木架,上面陳列著各種貨品,既有粗大的妖魔骨架,各類稀奇古怪的工藝品,也有晶瑩透澈的靈石美玉,或是昂貴的法器。
其中最為顯眼的就要數擺在大堂中央石桌上的一根巨大的妖獸牙齒,它差不多有一丈來長,彎曲的弧度如同一輪新月,潔白的也彷彿是由月光凝固而成的,位置又正對著大門,無論是誰一走進這間大堂,想不注意到它都難。
「這是蹈海獸的牙齒。」見到鐵恆的目光盯著那根巨齒,劉三機靈的介紹道。
「蹈海獸!?那可是逆王級的強大妖魔,難怪牙齒上還能殘留這麼濃重的妖氣!」鐵恆驚訝的說,又有些不解的問:「沒人把它買走嗎?」
「呵呵,這是本店的招牌,鎮店之寶,非賣品。」劉三笑著解釋。
「哦!」鐵恆明白了,這根蹈海獸的牙齒相當於寶祥閣實力的象徵,畢竟不是隨便哪個商行都有能力弄來一隻逆王級妖魔身上的材料的,它的價值可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
「這張石桌上加持的法術好生強大!不,這張石桌本身就是一件強大的法器。」鐵恆把目光轉到巨齒底下的桌子上,又有了令他驚訝的發現。
「算你眼光犀利。這張桌子可不一般,而是師傅花費好大精力煉製的大型防禦法器,即便幾十個一流高手,也休想輕易打破它的防護屏障,更別提拿走裡面蹈海獸的牙齒了。」公孫變稍稍露出與有榮焉的神色。「你瞧這大堂,表面看上去似乎僅僅是富麗堂皇,其實防衛森嚴。師傅在這裡每根柱子,以及地板下面都嵌入了特殊的符菉和旗門陣盤,只需一個口令,就能形成一個結界大陣,絕對是堅不可摧。」
鐵恆聽他這麼一說,倒是在心中重新評估寶祥閣與馮士友的關係了。原本他以為,以馮士友古怪的性情,他與寶祥閣最多不過是普通的利益結合,現在看來似乎沒有表面這麼簡單。
「兩位公子,你們且在這邊稍坐,我這就去通知馬掌櫃。不過馬掌櫃正在接待一位重要的主顧,估計會耽擱一些時間,還請兩位公子海涵。」劉三將兩人領到大堂後面。穿過長長的走道,是一座小巧卻精緻的庭院,圍著庭院還佈置了許多單獨的雅間。兩個少年就被帶入其中一間,劉三走後,自有僕人送來上好的香茗和點心。
「這裡是用來招待一些有身份的客人,或是為了大宗交易進行洽談的地方。」公孫變喝著茶說。
鐵恆點點頭,但沒有回話,只是望著窗外的庭院,似乎在欣賞其間栽種的美麗花卉和小橋流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能在這片鬧市中享受這麼一番清雅的景致,當真是難得。」
「這就是寶祥閣的手段。」公孫變說著壓低了聲音,只有彼此才能聽清。「你想好了沒有,那些小玩意兒你準備如何定價。記住,寶祥閣是不給人代售商品的,即便是我們也一樣。」
「自然是越高越好。」鐵恆嘴角一翹。「大師兄在擔心隔牆有耳?」
這回輪到公孫變聳聳肩。「誰能說得準呢,我們這是在與商人打交道。這種地方,隨便安置一根銅管,就能探聽到重要的信息,他們就能站到有利的位置,我們還是小心些好。「
「受教了。」鐵恆由衷的贊同他的謹小慎微。
兩人又坐了好一陣子,正自奇怪馬掌櫃怎麼還沒出現時,就聽到對面一間雅間裡傳出木頭碎裂和杯盞落地的響動,似乎是有人一巴掌拍碎了桌子,以至茶盞杯碟摔落地面。幾個僕人開門走了進去,但馬上又被哄了出來,房門卻忘了關上,留了一條縫隙。兩個少年好奇心大起,紛紛豎起耳朵傾聽。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迫問,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聲音清脆而響亮,也充斥著不滿。
「你們還好意思自稱富州最大最好的奇物店,連飛行靴都沒有得賣!」女孩說話咄咄逼人。「你們不是還說你們聘請有最棒的方士,能夠承接任何訂單嗎?那我要訂製一雙飛行靴,為什麼就不行了?莫非你們只是些欺世盜名之輩?」
接話的是一位中年男性,他說話平穩而柔和,卻不顯得膽怯軟弱。「大小姐,不是本店的幾位大師沒有能力,而是煉製飛行靴的幾種原料中,最重要也是最珍惜的一種材料本店暫時短缺。」
「說得好聽,什麼短缺,我看你們壓根就不曾有過。」女孩毫不留情面。「難道你不會去其他地方買嗎?」
「市面上同樣缺貨。」中年人平靜的回答。
「是什麼材料,這麼稀罕?」女孩繼續追問:「說來聽聽,說不定本小姐的府上就有。」
「大空鳥的翎羽,至少需要十二根。」
「董老,我們府上有嗎?這個什麼大空鳥的翎羽?」女孩似乎在問另一個人。
屋內傳出第三個人的聲音,那是一把蒼老而低沉的男音;「小姐,府中的確有大空鳥的翎羽,但都被老爺用在製作與落月弓配套的三支箭上了。」
「那就把他們拆下來。」女孩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爹爹那裡我去說。
「是,小姐提出的要求,老爺必定不會不允。」董老的聲音裡透著寵溺,就像爺爺在與自己疼愛的孫女說話。
「哼!」女孩嬌聲的低哼,公孫變也許無法聽清,但鐵恆靈敏的聽覺卻不會漏過,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女孩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驕傲,同時他也覺得女孩的聲音很耳熟。
「不會這麼巧吧!」他心想。
「等等,你剛才說只有三支落月箭?」女孩突然反應過來,又不滿起來。「難道沒有更多的了嗎?或者想辦法去買來?」
「小姐,大空鳥是詭邪級的妖魔,人間界本就稀少,它又屬於飛行類,就更加難以獵殺了。故此……」
「別說了,看來富州這裡是弄不到這些鳥毛了。我這就回去寫信給京城裡的姑姑,姑姑姑父最疼我了,他們一定有辦法幫我解決,或是直接為我買一雙飛行靴來。」女孩嚷著走出雅間,她身後跟著一名白髮白鬚、身穿管家服飾的老僕,另有一名穿著鮮亮、相貌樸實的中年男子隨著走出來,似乎要恭送對方離開,卻被女孩指著鼻子怒斥。
「不用你送了。哼!以後我再也不會聽信你們這些奸商的宣傳了,都是騙人的鬼話。我一個早上跑了好幾家最有名的奇物店,要麼是沒本事煉製,要麼就是缺這缺那的,還好意思說什麼囊括天下奇珍,無奇不有。不害臊。」
「慚愧,慚愧!」中年人一個勁地陪著小心,卻是不敢有絲毫的頂撞。
「他就是此間的主人,馬掌櫃。」公孫變指著中年男子說給鐵恆認識。
「而她,名叫仇嬡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