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弟子鎩羽而歸,李凝餘怒仍在。只是沉著臉不說話,他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而後看向了風小小:「你去把徐芸叫來,就說我李凝找她!」
風小小不敢怠慢,慌忙走了出去。房內便只剩下溫如玉,李凝以及寧風月。
眼見所有的人都走了,李凝才訕笑了一下。他可不是喜歡在自己人面前板面孔的人,尋思著自己才出去不久門就被堵了。料來溫如玉一定沒見過這種惹人生怒的場景。本是新婚佳節惹上這檔子事兒誰也高興不起來。李凝替溫如玉斟了杯茶,親手捧上淡淡的道:「這幫人是原來懸瀑峰的弟子,他們有個師傅叫做玄真子。玄真子跟我有仇,後來惹了禍便跑了。我接手懸瀑峰這個空缺,這些弟子本是不服我的。偏巧這會兒來鬧事,沒把你氣著吧?」
溫如玉起身雙手接了李凝奉的茶,才坐下將茶蓋往李凝那兒掀了掀以示禮貌。她朱唇輕啟,淡淡的道:「這些弟子膽子大了些!」
李凝看她眸子如水,說話也是這般的美。心中便是一蕩,旋即也跟著說道:「我瞧他們心中不服我也是有的,但想來他們絕沒有膽子跑到我門口來鬧事。如果說暗地裡沒人鼓動,我也不信!只是他們之間究竟是誰在搗鬼,我也不知!」
「這些弟子有些修為不俗,便連我也敵不過。你若沒有手段震懾,恐怕他們會越發的不遵守規矩!」溫如玉道。
李凝哼了一聲,他早已有了計較。便即冷笑道:「既然我李凝接手了懸瀑峰的位置,由得他們胡來麼?」緊接著李凝開始跟溫如玉介紹起了寧風月,他傳音悄悄的把寧風月的信息給溫如玉講清楚了。畢竟寧風月來的古怪,又總是拉著李凝的袖子不放顯得有些親密了。李凝自然而然須得跟溫如玉解釋清楚,如若不然等流言四起的時候自己跟溫如玉解釋時恐怕溫如玉也不會信了。
若說溫如玉絲毫不在意那是假的,從一開始李凝闖進來時她便在注意李凝身旁的那個女道士。那女道士似乎比自己還要親近自家的夫君,這讓溫如玉心中甚是不悅。不過李凝既然做了解釋,那情況也就不一樣了。
溫如玉仔細的打量了寧風月一眼,而後問李凝:「她這瘋癲的病有治麼?」
李凝苦笑:「非得讓她記起自己的過往才成,這寧風月被折磨太久了。潛意識裡不敢回憶自己的過去,我第一次碰見她時險些沒從她手裡死掉。她出手完全是下意識的攻擊,已經忘了如何使用真氣和精神力了。」
「確實挺可憐的,她這衣服是不是大了些?」溫如玉別有深意的看了李凝一眼。
李凝臉一紅道:「姓玄的狗賊忒不地道,一直沒有放過她。也不知她被蹂躪了多少次,姓玄的也不給她衣服穿。我身旁哪有女人的衣服?便將一件道袍草草的給她穿了!」
溫如玉莞爾一笑,似是不以為意。嗔怪的看了李凝一眼,笑罵道:「你若要衣服不知道找我來取麼?」
李凝撓頭笑嘻嘻的道:「我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卻不知怎得就怕你誤會!」
他這話說的真摯,溫如玉也是一愣。心中十分受用李凝這一記馬屁,便對李凝再也不生氣了。她又接著道:「現下兒你準備怎麼做?」
李凝聽言沉吟片刻:「師傅把懸瀑峰給我,這懸瀑峰自然就是我的了。以前玄真子的弟子若聽我的話原也就罷了,若不聽話那我大不了打發了就是了!似這般不知道好歹的人物,想要長生也是沒法子的遠不如先趁早送他們出宗去,想來也沒人會出言反駁我!」
溫如玉點頭,言辭頗有一些語重心長:「掌門既然收了你做記名弟子,便是放了許多權力給了你。你若有這些權力卻不能立出自己的威信,恐怕你這記名弟子也做到頭了!」
李凝輕咦一聲,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溫如玉淺然一笑,道:「你忘了我是靈霄宗宗主的女兒了麼?」說到這話時,李凝不知是自己看花了眼還是怎得,他只覺得溫如玉言辭之中頗有一些無奈。
正巧李凝聽到了腳步聲,他便連忙跟溫如玉解釋:「我這次來順便先給你介紹一下我身旁人的關係,以後也小心別亂了輩分。如今你夫君只收了一個弟子,這弟子叫做徐芸!」
正說話時,人以由遠而近。徐芸穿的是亮黃色的衣衫,她年齡比風小小長了一歲,跟在風小小後面悄然打量著李凝的喜房。
徐芸來這兒也有一天了,她的洞府正是跟風小小左鄰。風小小待她不錯,反如姐姐一般照顧她。這在徐芸瞧來,是十分感動的。
如今逍遙派中她的親人便是風幽和李凝了,熟悉的朋友也就屬風小小了。風幽為人粗心,不適合做師傅。而李凝雖是師傅,卻又有著一種威嚴。所以但凡逍遙派的許多事情禁忌條規,徐芸都是請教風小小來的。一天中風小小便帶著徐芸在懸瀑峰逛了個遍,唯獨李凝這間喜房她不曾來過自然有些好奇。
正入了屋內時,便看見李凝正襟危坐的坐在左首處,他左邊站著一個失明的女子,那女子徐芸是第一次看見。只覺得這女子表現十分詭異,像是李凝身邊極親的人。但無論如何也不像是李凝的妹妹,只因為二人長得不似更兼徐芸知道李凝乃是一個孤兒。
至於李凝右首坐著的,乃是一個身穿紅色高貴服飾的少女。這少女看起來已然成熟。髮髻上插著笄,顯是以為人婦。聰明如徐芸,如何猜不出來這位美艷的少女便是自家的師娘了。
行至房內,徐芸慌忙躬身:「師父,師娘!徐芸前來問安!」她聲音軟糯動聽,看起來極為文靜。
「是雲兒麼?你師傅常跟我提起你,聽說你是我師傅風老爺子帶過來的呢!」溫如玉笑著起身把徐芸托起,而後語重心長的又道:「咱們修真者不用行此大禮,這裡也不是俗世。說來你師傅也還比你小,便連我也是比你的小的!」
她不待徐芸說話,於是衝著裡屋裡喊道:「雪兒,茶上好了麼?」
「小姐,上好了!」說話時,屋裡又飄出一個女子來。手中托著茶几,先是放在了李凝一旁。然後她恭恭敬敬的把新沏好的茶將李凝的舊茶換下,又將溫如玉的舊茶換下。才又端起盤子飄到了徐芸和風小小的面前。
徐芸風小小慌忙謝過,她二人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自然不會缺了禮數,溫如玉也當即讓雪兒看座。如此,風小小和徐芸慌忙謝過這才惴惴不安的坐了下來。
一時之間,李凝真真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凝還未說話,溫如玉已經開始笑著說了起來:「我師傅風老爺子粗心的很,是教不了徒兒的。外子為人也極是粗魯,豈懂得體貼自己的徒兒?」說話時,又衝雪兒道:「雪兒,我備好的禮物呢?」
雪兒慌忙點頭,又飄身去了裡屋。
李凝『噗』的把半口茶悄悄吐回了茶杯裡,心說自己什麼時候粗魯了。不過他也極是好奇,這溫如玉給徐芸準備了什麼禮物?
只瞧見雪兒從裡屋走出,手中捧著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匣子。匣子面上乃是呈青色,以紅色的緞稠繫好的物什。溫如玉把匣子接了過來,引得李凝伸長了脖子偷看。只瞧見匣子打開時,裡面乃是黃色緞子裹好的物什。『鏘』的一聲響,只瞧見溫如玉玉手將一柄湛藍色的寶劍給拉開了寸許。寶劍在陽光下鋒芒畢露,讓人生寒。表面光鮮無比,清晰見人。
溫如玉把寶劍遞給了李凝,笑吟吟而又不懷好意的看著李凝。李凝笑著接過,道:「你這是考我麼?」
說笑時,已然接過了溫如玉手中的寶劍。寶劍劍鞘呈湛藍色,似玉卻又粗糙,似古銅卻又甚輕,拿在手中竟然有一種劍與人合二為一的感覺。
李凝將劍柄拉開,寶劍劍身露出寸許,可見劍身之上雕刻著篆字乃是『如玉劍』三字。李凝再以食指指甲輕輕在劍峰上一彈,真氣度入劍內頓時發生一陣嗚嗚顫鳴。這聲音直刺人心,經久不絕。看的李凝大喜,忍不住讚了一聲道:「好劍!」
「你也懂劍?」溫如玉有些詫異。
李凝嘿嘿一笑,似是賣弄的道:「寶器方面我如何不懂?」李凝把劍歸鞘,跟徐芸解釋了起來道:「這劍品質乃是極品飛劍,但劍卻已然有些通靈。靈器以下,此劍當能排在前衛!」
李凝又將劍打開,用鼻子嗅了嗅蹙著眉頭道:「此劍劍身乃是用上古寒玉鍛造而成,只可惜鍛劍的人缺了火候浪費了上古寒玉這等極佳的材料!」李凝又嗅了嗅劍鞘,而後詫異的看著溫如玉,問道:「這劍你是從哪裡來的?若沒猜錯,這劍鞘也非是凡品,其中恐怕有上古泥石的成分!」說到此處,李凝把劍又一次歸鞘,而後喃喃自語:「既然乃是有上古泥石做材料,那麼這劍鞘顯然也並不單有收劍的的功效!」
李凝果然將神識度入,然後閉上眼開始沉吟了起來。
他這一坐就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在此期間風小小和徐芸便不敢打擾。而溫如玉則巧笑嫣然的喝茶笑看著避目的李凝,只慢慢的等他繼續說話。
旁邊的雪兒則悄悄的給溫如玉使了個眼色,她伸出紅潤的舌頭俏皮的吐了吐,然後一臉崇拜的看向自家的姑爺。
良久,李凝雙眼睜開不禁又是讚道:「果然不出所料,看陣!」李凝大喝一聲,將真氣度入劍鞘之中。驀然一道藍色光幕突然出現,如同一堵透明的牆輸在了李凝的面前。這光幕呈現的是盾牌的形狀,將李凝上半身牢牢的護住。光幕厚有一尺,稜角分明。
眾人都為這突然出現的光幕而感覺驚訝,只有溫如玉笑的越發的燦爛,雪兒頭也更加高傲的抬起。似乎她姑爺越出色,她這做丫鬟的也更有成就感似得。
唯有李凝氣急敗壞的道:「這劍鞘和劍身決計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相較之下,製作劍身的人根本不懂得如何鍛器,而鍛出這劍鞘的人卻又太不知道取巧了!」
溫如玉『哦?』了一聲,卻是不服氣的道:「我爹爹也說過,這劍鞘乃是上古留下來的,乃是難得的法寶!」
李凝嘿嘿冷笑道:「材料難得罷了!若是這鍛器的人若是懂得鍛器,這劍鞘也可以鍛成一柄靈器!豈止區區這書中防禦的能力?」
溫如玉雙眼一亮,道:「可上古泥石乃是極古怪的材料,從來不能在其內參雜其他的材料。若想要鍛造靈器,精靈石是必不可少的吧?」顯然溫如玉對鍛器一道也是極有研究的,她雖然質疑李凝但卻更希望李凝能給出她一個意想不到的解釋。
果然李凝嘿嘿一笑:「凡是能變通則個,不懂得變通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人如何能成大器?若把每一粒上古泥石與精靈石混合打碎,如此反覆碾碎千餘下而後又以熔岩灼燒如此又耗七七四十九日。在取天火焦灼,如此反覆。自然而然精靈石會散去。但同樣的,上古泥石把精靈石吞噬的同時其體內或多或少便夾雜了精靈石的特靈性。假以時日,以空氣中的元素溫陽上古泥石自然而然的就會成精。嘿嘿,有了靈性的法寶自然就成了靈器。你說,這麼簡單的法子怎麼就沒人想得到?」
溫如玉恍然大悟,她希冀的問李凝:「如今你能鍛造出靈器麼?」
李凝愕然,汗顏道:「我也只是說說,如今我又哪裡鍛造的出來好的法寶!」
溫如玉這才笑著點頭,李凝看她捉笑的樣子十分可愛卻又讓人看來如此可惡。頓時惱道:「我現在之所以鍛不出靈器,一來是我陣法研究的不透徹。須知道煉器之中陣法也是一門必修的學問,二來我修為不夠。也須知道,煉器需要以精神力來操控;三來我沒有那許多材料和天火!」
李凝說了那許多,還是證明自己不能煉出靈器。他十分憋屈的洩氣,只好萎靡的坐了回去。腦海中忽然傳來了戒靈的聲音:「主人,你不是說要把我提升成中品靈器麼?」
戒靈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在李凝耳中聽來如此刺耳。他頓時用精神力對戒靈斥道:「你若再多嘴,我便叫光隱來打你!」
戒靈頓時不服氣道:「光隱這小妮子很了不起麼?假以時日等我成就了中品靈器之身,那時我的防禦哪裡是光隱能夠破去的?」
李凝冷哼一聲不搭理戒靈,將如玉劍遞給了徐芸。
徐芸心中大是驚詫,慌忙起身道:「多謝師父師娘贈劍,可徐芸此刻修為不高如何拿的了這樣的劍?」
李凝隨口就道:「區區一柄法寶,難不成師父會捨不得給你麼?徐芸,接劍!」
旁邊的溫如玉修眉黛促,道:「徐芸這名兒叫起來生分,你雖小他一歲,但自古以來天地君親師,這師字乃是除親人外最親近的人兒了。雲兒自有閨名給你叫,如此更加貼切!」
李凝聽言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狼狽的慌忙用茶杯擋住了自己的臉。只看見他喉結蠕動,咕嚕咕嚕的紅著臉喝水。似乎這一杯茶乃是無底洞一般,裡面的茶水永遠也喝不完。
溫如玉得意的笑了笑,戲謔的看著李凝道:「你可省著喝一些,這茶還是前兒個成親時百花宗的姐姐們送來的。這乃是百花宗的特產,喝完了咱們可沒臉皮去百花宗討!」
李凝『噗』的一口徹底把茶噴了出來,溫如玉又埋怨道:「讓你省著喝你喝的更急了,其實早知道你喜歡這茶我便少送些給張姐姐了!」她口中的張姐姐自然就是張瑩瑩了。
李凝聽了一陣惡寒,恍然之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和溫如玉成親的那一夜。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少女,總能給自己莫大的壓力,總能讓自己無話可說。
「額,那個,雲兒。那劍是你師娘送的,你就收下吧!」李凝支支吾吾的道。
其實他自家也不知道徐芸有個乳名乃是叫雲兒,只因為乳名是至親的人才可以知道的。因為當初李凝不是徐芸的師傅,所以自然是不會打聽徐芸的乳名為何。如今身份在此,李凝喚徐芸的乳名便不顯唐突。
李凝心中越想越是害怕,看起來早在剛開始的時候溫如玉就把徐芸的一切都打聽的一清二楚了。而且恐怕她瞭解徐芸比自家瞭解的還要透徹!是了,定是風幽把徐芸的乳名告訴溫如玉的。他二人本是師徒關係,風幽做人太過古板又極是寵溺自己這唯一的徒兒。溫如玉古靈精怪的很,風幽哪裡是她的對手?三言兩語自然乖乖的把徐芸的一切都給說了出來,恐怕他自家出賣了徐芸也都不知道咧。
李凝想到溫如玉這女人如是心細,心中難免為自己擦了一把冷汗。幸虧自己早早的把自己和寧風月的關係給溫如玉挑明了,否則到時候自己便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李凝為自己的英明之舉感到自豪,勉強止住了尷尬之色。最後才又看向了戰戰兢兢的徐芸:「你修的是玉人心法,這法兒乃是旁門左道之物。當初風長老不適合傳授你本門的功法,而今我既然做了你的師傅那自然會傳聲你逍遙派的正統。不過這玉人心法你須得廢棄,以後不需再練了!」
徐芸慌忙點頭稱是,李凝又道:「普通的外門弟子修煉的乃是長河決,此訣加以改善之後才是正統的逍遙決。而因為門中門規所定,這逍遙決只有內門弟子才可以修煉。我雖然生性不喜歡中規中矩,但卻也不肯首先廢棄禮制。這一周之後,我自然會幫你通過試煉,待成為內門弟子之後再傳你逍遙訣心法。」
徐芸又點頭稱是,李凝則雙眼捉笑的道:「以後缺少什麼東西,只管找你師娘要。你師娘可是從靈霄宗來的公主,比你師傅我寬敞多啦!」
眾女掩嘴輕笑,滿室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