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辰若無其事收回手機,對宋七道:「我去給郁襄打個電話。」
宋七聞言,更討厭他了,冷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郭景辰離開了房間,半天沒回來,宋七打開電視,興致缺缺的看著打發時間,剛剛看進去,鍾南忽然急匆匆進來,看了看室內,問:「郭先生呢?」
宋七一怔:「他去給阿襄打電話了……」說著也覺得不對勁,「這麼久了?」
鍾南抿了抿嘴,撥了幾個電話,神情一凜,道:「你跟我來,趕緊走!榛」
「怎麼回事?」
「若是消息沒問題,警方的便衣已經潛入機場了。還好不是正式行動,沒有批捕令,否則飛機根本不能起飛。」
宋七眉頭皺緊:「便衣過來做什麼?怎麼會……業」
「你本就是警方的重點監察對象,我猜他們也是為你而來的。快走,別耽擱了。」
宋七道:「郭景辰他……」
鍾南冷冷道:「別管他了!也許他晃悠出了vip區域,已經被控制住。」
宋七臉色大變:「他!這怎麼辦?阿襄……」
鍾南推著他肩膀往前走:「少操心別人了!郭景辰不像你有那麼多案底,要脫身容易得多!你若是被捕了,可就別想走出公安局的大門!你身上可挖掘的繁華機密那麼多,決不能落入他們手裡,要不郁襄更難辦!」
宋七咬著牙跟著他往停機坪疾走。能走一個就少不少麻煩,總比兩人都落入警方手裡好。鍾南說得對,郭景辰好弄出去,但是在現在的大環境下,郁襄想盡辦法都沒法解救他。他不能成為警方打擊繁華的突破口。
鍾南和他上了飛機,給郁襄打了個電話,沒說幾句就掛斷關機,令飛機立即起飛。待到飛機升上藍天,他看著底下翻滾的白雲,沉聲道:「等局勢好轉你再回國,在此之前,你就呆在我那兒,不要讓郁襄為難。」
宋七不說話,眼睛緊緊閉著,肩膀微微發顫。
「難過?」
「警方這就出手?她……她處境那麼難,我竟不能給她幫把手……」
鍾南打斷他:「不添亂就是幫忙,不必糾結太多。8她……不會有事。」繁華的傾頹是大勢所趨,無可更改,除了祈禱郭景辰最後說話算話,順利把郁襄送來,沒有第二個保全她的法子了。
三日之後,郭景辰回到繁華,一進門就大口喝水。郁襄話都說不出來,睜大眼睛仔細打量他。
郭景辰放下杯子,把她摟進懷裡:「看什麼呢?不認識我了?」
他的味道撲入鼻端,她卻像嗅到胡椒了一樣,一陣酸辣衝上鼻根,眼睛唰的紅了,哽咽著問:「你……到底受了些什麼委屈?他們有沒有虐待你?」
「你看我這麼精神,像是被虐待了的樣子?」
「你剛才足足喝了兩大杯水……他們是不是不給你喝水不給你吃飯?審訊的時候,有個招數是不准人睡覺,你……」
郭景辰歎了口氣,把她抱上自己膝蓋坐好,讓她看自己的臉:「不給吃喝,我會是現在這氣色?你看出我有黑眼圈了嗎?我哪兒沒睡覺了?」
「那你剛才……」
「別想太多,我被你養刁了,警方沒折騰我,但也沒讓我享受著,喝的茶葉是十塊錢一大包的,咱家壺裡的是上好的獅峰龍井,我多喝了幾口又怎麼了?」
「真,真的?」
郭景辰親親她眼皮,把她的淚花吻走:「當然是真的。我也沒有被弄進局子裡,他們可能不是本市公安系統的,把我帶去了一個出租屋。他們問了我些問題,我沒說啥有價值的,他們也沒為難我,水有的喝,也有盒飯吃,還准我洗澡。你聞聞,不是很臭吧?」
郁襄咬牙道:「臭!臭死人了!」
「啊?那我不能臭著你。」說罷他就把她推開,她又膩了過去,把他抱更緊。
郭景辰撫摸著她的背:「好了好了,別難過了,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宋七,宋七走了,挖不到什麼特別有價值的消息,咱們現在暫時還算安全,你應該高興才是。」
郁襄隔了好一會兒才回話,低低道:「景辰,宋七估計短時間回不來了,但是美國那邊的事總得辦,只能靠你。你在家休息幾天,然後出國吧,我讓人去訂飛棕櫚灘的機票……」
郭景辰抿緊嘴,沉著臉,目不轉睛盯著她。
他的目光隱隱含著壓力,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景辰?」
「美國那邊沒什麼事吧。」
她心一咯登:「怎麼會沒事?」
「那你告訴我,是什麼事?現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不能直說的?」
「事情有些複雜,我……現在沒精神說。」
「複雜的話,就多花點時間說,說一會兒休息一會兒,不會累的,橫豎現在沒事。」
「……」
郭景辰捧起她的臉:「看著我的眼睛,別亂瞟。」
她暗暗吸了口氣,盯著他的眼睛。兩人隔得極近,她從他幽深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很蒼白。她集中精力看著那個倒影,可是越看心跳越快,有些撐不下去。
「郁襄,你在撒謊。」郭景辰歎息,把她的手拿起來,掰開她緊握的拳,輕輕的吻了吻她掌心掐出的指痕,「緊張成這樣,不是心虛是什麼?」
「……」
「你是想把我送走,對嗎?」
郁襄一咬牙,道:「我的決定,輪不到你質疑!」
「我就質疑了,怎麼的?」
「你!」
郭景辰按住她肩膀:「別暴躁,好好說話不行?」
郁襄紅著眼睛道:「好好說話?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我怎麼對你好好說話?我實話告訴你,這次掃黑行動波及全球,好幾個有紅二代做靠山的組織都倒了,繁華這樣的又有好下場?現在不過是熬日子罷了。」
郭景辰不說話了。
郁襄推開他,緩緩走到窗邊。外面樹枝上掛著的蝶蛹被風吹得晃晃悠悠的,風越刮越猛,很快有豆子大的雨點砸下來,蝶蛹在風雨夾擊之下無法再停駐在樹枝上,落了下去,墜入下面的水池,很快不見蹤影。
郁襄的心也彷彿跟著蝶蛹一起被水吞噬。她就像這可憐的蝶蛹,從脆弱的毛蟲開始,艱難的生存,躲避了一次一次天敵,終於成了氣候,就等著化蝶之後改頭換面。可她沒等到她絢爛的一天,就遇上了掃黑的疾風驟雨,一切熬煎都成了空。
靜了許久,郁襄道:「你現在明白了吧?留下沒什麼意思了。趁著現在我還有能力送走你,你就快走吧。鍾南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會照顧好你的。若是真不能見面了,你也沒必要顧念我,在那邊好好生活。」
「你也走嗎?」
郁襄用力抓住窗稜,道:「我走不掉,我本想去一趟瑞士,發現護照已經莫名註銷了。他們說是系統故障,可我清楚,我的不會被恢復。」她說著,淒涼的笑了笑,「我就一砧板上的魚,活得了多久,要看人什麼時候下刀宰。」
「郁襄……」
她吸了吸鼻子,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拿起電話道:「還好,你可以憑你的假身份出去,我讓人給你訂票,你別擔心。」
郭景辰奪了話筒摔在一邊:「我不會走。」
「你瘋了?」郁襄大怒,「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人活一世不容易,你為什麼要糟踐你自己的命!」
「我很稀罕我這條命,可是,說句矯情的,和你比起來,命算什麼?」
「知道矯情你還堅持什麼?」
「矯情就不能堅持了?我來得太晚,讓你受了那麼多罪,本就沒法補償你了,我也沒本事力挽狂瀾,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你,就算希望渺茫也幫你找找出路。哪怕真到了無可挽回那一天,我還能陪你一起上路,免得你一個人寂寞……」
郁襄拿起手邊瓷器就砸過去:「你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好本事,好口才!我最噁心文藝兮兮的男人,看到你我就覺得反胃!你給我滾!給我滾出去!」
瓷器飛了過去,他似乎沒料到,也沒有躲開,額頭被砸了下,往後退了兩步。嘩啦一聲,碎片四濺,緊接著是長久的靜默,兩人對視著,都不說話。
瓷器不大,他沒有出血,但是額頭青了一小塊。良久,他抬手摸了摸,臉色鐵青。
她懊悔之極,嘴皮動了動,卻終究沒開口。
讓他厭棄自己吧,這樣他就會乖乖的走了。
郭景辰盯著她看了好久,轉身就走,很快,大門被他砰的摔上。她忽然覺得力氣被抽乾,軟綿綿的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