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名叫王修仁,可這人和「仁」字是好不搭邊的。他是某王姓高官的唯一的兒子,是高官在外豢養的女演員生的。政界雖然爛事一堆,但是面子上的體面必須維護,因此,王修仁不能登堂入室,只能寄養在某遠親名下,對外聲稱是王姓高官的侄子。
官員的妻子是個厲害人物,婚生的女兒也不是吃素的,他顧忌妻女,又心懷愧疚,不敢直接抬舉這個兒子,因此這王修仁無職位,只在某企業掛個閒差。不過,對這個兒子他心裡也有些歉疚,因此金錢什麼的要求都滿足他,有人通過兒子求他辦事,無傷大雅的事他都會辦了,兒子在外犯事,也讓人去替兒子擦屁股。
因此,很多人都想方設法要搭上王修仁這條線,他從中也得了很多好處,過得囂張跋扈,仗著老爹的能量,無惡不作,甚至欺壓過某些有勢力的人,卻被王老頭下死命壓住了。
池家陸家等和王家毫無交情,平時也盡量遠著這種家風不正的家族,免得子弟受到不良影響,也避免自己牽扯進一些爛事。烜赫一時,下場淒慘的家族,從古到今例子太多,真正能傳承下來的大族,都是低調,重視教育,謙和待人的人家。
池銘實在是沒法理解王家的蠢,放任子弟為非作歹,對任何家族都是大忌諱,姓王的高官這點都不知?溺愛兒子到了這種地步,得罪了太多的人,即使是升斗小民,也有「拼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決絕,那些有勢力的人家,雖然暫時被壓制住了,可是他們豈會真正的善罷甘休枳?
高官的妻女也過了頭,的確有不少正牌的妻子和孩子,放任丈夫/父親的私生子胡天胡地享受,明面上是寬容,實際上是用酒色財氣毀掉那人,但是,放任到這種地步,甚至影響到王家的根基,最終她們也會反受其害不是?
如今,那小子竟然敢欺壓到他們池家的頭上,害得愛子愛女都差點送命,這個仇,怎可能不報。
王修仁隨身攜帶迷·藥和干擾器,可見類似的惡事是做熟了的,池家對他沒深入瞭解過,只知道是個囂張的紈褲,查了才知道他竟然壞到這種地步。狗雜種如果再姑息,今後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害湯。
恐怕王家還打著小算盤,認為沒出人命就好,叫王修仁來賠禮道歉,再像征性的打一頓就oK了,就算是送進牢裡,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給某些高官準備的特殊監獄條件好得和幹部招待所似的,姓王的小子也可以想走就走,只是在他們關注的時候進去老實一會兒罷了。
他怎麼可能讓王家如願。
池昕聽完王修仁的來歷,目光一冷,道:「爸,大哥,這個仇是必須報的,我的肋骨不能這樣白白斷了。放心,我知道王家不好搞,我不會催你們,耐心等到能動手的時候再動手。不過,我斷三根肋骨,到時候他得斷六根,我右腿骨裂,他得廢兩隻腿。敢對歡歡起那種心思,那麼就讓他再也沒本錢糟蹋姑娘。王老頭那麼寵他,不就是覺得兒子才能真正的傳宗接代麼?乾脆就讓他們王家斷子絕孫吧,這種基因,流傳下去也是禍害。」
池銘池樂自然不會反對他。
池歡和池昕都很清楚,目前王家正得勢,要報復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因此兩個人都沉住氣,先好好的養傷。
池昕一有精神就自己控制著電動輪椅跑來池歡病房,如果有漂亮的女同學來探訪,他就做出一副貼心哥哥的模樣賣萌,讓一眾女生感動得快飆淚,大呼「如果有個這樣的哥哥,情願折壽二十年」。如果沒有人探訪,池昕便興高采烈的笑她滿身的藥糊糊,她如果氣著了,他便把輪椅往後挪一些,賤賤的說:「不服氣啊?不服氣就來打我啊,你來呀你來呀。」
池歡沒穿衣服,又不敢亂動弄崩了傷口,只能躺床上乾瞪眼。
池歡好得比池昕快得多,畢竟她只需要用藥物調節調節內分泌,恢復身體的癒合能力,再治治皮膚。池昕傷筋動骨,內臟出血,至少得住院三個月,然後還要進行復健,又會經歷一次折騰。
池歡皮膚上的傷口漸漸結了疤,不再潰爛流水,又過了一星期,結痂陸續脫落,新長出的皮膚粉紅粉紅的,十分脆弱,又養了一陣才恢復如常。池歡終於有膽子去照鏡子,醫生沒哄她,她全身的皮膚已經和受傷前沒有分別了,白皙細軟,臉也紅潤粉嫩,只是兩天前才停止剃頭,現在頭頂只見一片淡淡青色頭皮,讓她顯得有些滑稽。
池昕看到穿病號服的光頭妹妹,拍手大笑,叫她小尼姑,她一瞪眼,他就說她出家人不能動惡念,她跑過來要收拾他,他就往後一靠,哼哼叫疼。池歡不可能真揍他這個重傷員,只能在原地氣得打轉。
因為他傷重,又是為了保護池歡才受的傷,上至花海天下至池樂,個個都讓池歡讓一讓他,不要和他置氣,而以前兄妹起紛爭,池家所有人都是讓他讓著池歡的。池昕喜得天天唱歌,只唱那一首《翻身農奴把歌唱》,池歡在場的時候,他唱得尤其起勁。
因為生意緣故,池銘必須去一趟法國,要常駐幾個月。那個城市氣候溫潤,以溫泉和礦泉水著名,是個療養勝地,比家裡養人許多。池銘便把池昕一起帶走,讓他好好的養養骨傷。
池昕狀況不大好,短時間不可能回校上課,只能給他辦了一年休學。他各種不滿意,因為休學一年後,就會比池歡低一個年級,池歡又在他面前蹦躂個不停,叫他小學弟,讓他很鬱悶。她頭髮也長出來一些,雖然短,可是也不能再叫她尼姑了,回嘴都不好回。
花映月和花海天又悉心照顧了池歡一個月,由於擔心池昕,父女兩又去了法國。如此一來,照顧池歡的責任就落在坐鎮總公司的池樂身上。
那種迷`藥對於池歡的體質來說,不啻劇毒,雖然她住了兩個月醫院就出院了,看外表也沒什麼異常,但是她的胃腸功能受到了很大影響,還需要調理至少一年。因此她飲食上必須格外注意,多油多鹽的食物不能吃,辛辣或者過酸的食物不能吃,冷的不能吃,除此之外,肉類的攝入量也要注意,不能過多,否則消化不了。這對於池歡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的口味遺傳了花映月,嗜好辛辣的食物,對四川火鍋干鍋燒烤什麼的幾乎毫無抵抗力,這些統統都是重油重鹽辛辣的玩意兒,必須遠離。眼見著春花越來越爛漫,已經到了繁盛期,再過一段時間就得準備入夏了,到時候一天比一天熱,沒有刨冰還怎麼活?
而且,她好喜歡吃肉啊……
這一日中午,池歡下了課,一邊收拾課本一邊聽同學們聊天。成天在食堂吃東西,姑娘們個個都受不了了,但是正逢月底,大家包裡的餘錢不多了,合計了一下,決定去吃好吃又便宜的酸辣粉解解饞。
糟糕的食堂促進了學校周圍的餐飲業的蓬勃發展,便宜又好吃的小店俯拾皆是。這群人正商量是去北門那家小辣椒,還是走遠點去渝記,忽然覺得脖子涼颼颼的,紛紛扭頭,發現了池歡哀怨得和女鬼一樣的臉。
大家最喜歡欺負這個比她們小的女孩子了,壞笑道:「池小歡要乖哦,千萬要忍住,不要吃壞了胃啊。」
「你哥哥特意拜託過我們,要我們管好你,不准你吃這些又油又辣的東西,你想想啊,酸辣粉這玩意,就是泡在紅紅的辣椒油湯裡面的。」
她描述得很生動,池歡立刻想起紅紅的辣椒裡的晶瑩紅薯粉,上面灑了綠瑩瑩的蔥花和香菜,還有脆生生的炒黃豆,忍不住嚥了嚥口水,憤憤道:「不能吃就不能吃嘛,你給我形容得那麼詳細做什麼?」
同學捂著嘴樂:「誒,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是中文系的,被他一感染,我遣詞造句的本事進步了好多呀。」
「你就故意氣我的!」池歡頓了頓,狠狠的咬牙,「你們幹嘛聽大哥的話啊!你們才見過他幾次啊!我成天和你們一起,你們反而更待見他!」
另一個同學笑了:「大家說,願意聽帥哥的,還是聽美女的?」
眾人異口同聲:「聽帥哥的!」
於是同學做出慈祥的樣子拍拍她肩膀,道:「歡歡呀,這就叫性別優勢,這是你的命。好啦,我們走了,你回寢室吧,估計給你送飯的人已經要到了。」
食堂的飯菜油不少,又難吃,池家為了養好她的胃,每天都會來給她送飯。
池歡走到宿舍樓下,發現門口停了一輛氣派的車,她大步跑到車前,車窗降下,池樂的臉露了出來:「歡歡,上車。」
池歡坐到他旁邊,欣喜的問:「大哥,你怎麼來了?」
池樂微笑:「今天不怎麼忙,你下午三點半才有課,乾脆一起去吃點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呀?」
「齊家小館。」
池歡語氣平平靜靜的:「哦,還不錯。」
池樂問:「怎麼,這麼好吃的餐廳,你都不高興?」
池歡小臉垮了下來:「麻辣小龍蝦更好吃……」
「不行。」
池歡哀愁的歎了口長長的氣,就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把司機逗笑了。
池樂看了她一眼:「歡歡,我是為了你好。」
池歡乖乖點頭:「我知道啊。」她現在小脾氣發作得越來越少。
大多數男人能容忍一個驕縱任性無法無天的妹妹,卻沒幾個肯要個愛耍脾氣的老婆。
如果她很乖,有賢惠的氣質,池樂會不會對她有所改觀呢?她要成熟,要乖巧,要學著做個賢妻良母。
剛剛甦醒的那段時間,她時常做噩夢,要麼夢見自己被那姓王的拖走,要麼夢見池昕滿身血,要麼夢見自己全身都爛了,永遠都好不了。幾乎每夜她都被嚇醒,然後再難入睡,神經漸漸衰弱,精神也脆弱了起來。可是池銘很忙,花映月也手術不斷,花海天老了,她不能要求家長深夜來陪她安慰她。她也不想把辛苦值夜的護士叫過來。最後池樂察覺了她的異常,從此之後每晚都住在她病房的陪護床上,溫柔耐心的哄她睡覺,她害怕的話,就一直讓她握著手,也從來不嫌棄她滿身的藥膏,還有難看的光頭。
這樣的溫柔耐心,她不願意讓除了媽媽和自己女兒之外的人享受到。
她身上的傷看著不再駭人的時候,陸續有人來探病,其中有不少年輕漂亮的女人。那些女人們個個表現得比親姐姐還溫柔,一是想她在池樂面前說點好話,二是讓池樂看見她們溫柔耐心的一面。
她不能發作,憋得心情抑鬱之極。池樂又一向溫柔,對任何人都謙和有禮,有人來探病,他自然是得好好接待的。她看到他微笑著和那些美女談話,心就像被丟入了濃醋之中,酸得發疼。
普通的應酬,她都能酸成這樣,今後如果池樂真正的和別人在一起了,看到他牽著那女人的手,親吻她,甚至和那女人有了孩子……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到時候,她會瘋狂,還是徹底消沉?
為了繼續當個正常人,她必須把池樂奪到手!
可是,怎麼奪呢?
上次他隱晦的拒絕了自己,如果自己直接去告白,他把話說死,今後的轉圜餘地就很小了。她如果不停的纏他,萬一他對自己不耐煩,採取躲避的姿態怎麼辦?他的本事比她大,想遠離她,輕而易舉。
爬他床是絕不可能的。不自愛的女人,哪兒配和他並肩攜手呢?
怎麼辦怎麼辦,好愁好愁……
「歡歡?」池樂的聲音把她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下車了。」池樂給她拉開車門,等她下了車,笑著說,「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車停了都不知道。」
池歡自然不能說她正在YY他,輕咳一聲,道:「在……在想自己的頭髮……難看。」
池樂揉了揉她的短髮,柔聲道:「哪兒難看了?很多女人專門剪成你這樣短短的樣子,顯得很幹練爽快。你長得這麼可愛,不管是長頭髮短頭髮,都很合適你。別瞎想了,嗯?」他誇她可愛……池歡心裡一甜,眨巴著眼睛問:「真的啊?」
這俏生生的樣子讓他很想俯下去吻住那張微微翹起的嘴唇。他定定神,道:「當然是真的。」
侍者將兩人引到了露台上的卡座,鏤空鐵花的圍欄上纏繞著薔薇花籐,紅白粉黃四種顏色的花開得很熱鬧,不名貴,卻很香,池歡坐下來,看著對面的池樂,總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有種在約會的感覺,心思又開始飄揚,但是飄不了一會兒又想起現實,然後開始不安。
她畢竟是個被家人嬌寵保護的乖女孩,又太年輕,即使聰明,也沒法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她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手指不停的絞纏桌布的流蘇,把她的糾結全部暴`露在池樂眼中。
他早就混成了人精,對她的想法一清二楚,不過……現在不是和她攤牌的好時候。
她還處在情緒波動頻繁的年齡,容易喜歡上人,也容易對人失去興趣,如果感情來得太容易,也許她過段時間冷靜一些了,就會離開他,獲取得容易,丟棄的時候也不會怎麼心疼。
付出得多,才會死心塌地,即使起了別的心思,想起曾經付出的成本,也會因為肉疼而捨不得放棄。人都會格外珍惜自己花了大代價爭取來的人或事物。
他在感情上是個死心眼,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想再更換,不願承受任何變數。
看到她生命垂危的樣子,他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塌了。他不知道她的倩影是什麼時候融入了自己的靈魂的,但是他想清楚了,他不願意把她交給任何人,不管是死神,還是別的男人。
那麼,為了一輩子安穩的擁有她,他要用一些心機,讓她急,讓她患得患失,讓她爭取,讓她在付出中漸漸的陷入他設好的圈套,永遠捨不得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