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映月目瞪口呆。舒虺璩酉這兩人初次相見的場景她預想過許多次,最好的情況是,池銘會很喜歡這個孩子,兩個人很快親熱了起來,最差的情況是,池銘對孩子十分冷淡,小傢伙很悲傷,過得小心翼翼。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池銘繞著椅子抓小孩,怎麼看怎麼滑稽,她抑鬱的情緒被哭笑不得取代,又想笑,又怕小傢伙吃虧,連連道:「你們兩個!別追了行不!能不能好好說話!」
池銘繞了幾圈還是沒抓到這個滑溜得像魚一樣的小東西,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了門口的傭人,見他一副驚愕的模樣,頓時回過神,自己也覺得有些丟人,停下來,咬牙對小孩道:「你是鐵了心不過來對吧?」
小孩被他嚴厲的神色嚇住,往椅背後面一躲,但是還是堅持著說:「就不來!」
池銘眼睛微微一瞇,忽的伸手,把坐在椅子上的花映月抱了起來,轉身就走。花映月吃了一驚:「你幹嘛啊!」
池銘不答話,也不理會她的掙扎,大步走出休息室,往樓上走去,小孩一邊叫媽媽一邊在他身後追,可是他年紀小,個子矮,腿短短的,怎麼可能追上池銘?花映月看著小傢伙費勁的爬樓梯,不由得著急了:「池銘你到底幹什麼啊!他跑不快的,這樣急著爬樓梯,摔了怎麼了得!嫦」
「摔?臭小子靈活得很,我都抓不住他,爬個樓梯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你怎麼可以這樣……唔!」池銘直接低頭咬住了她的嘴唇,一邊吸`吮啃咬一邊走進臥室,空出一隻手關上門。她趁機掙脫了,柳眉一豎就想發火,嘴剛張開,他就把她壓在了門板上,舌頭迅速鑽進了她嘴裡,靈巧的舔舐,和她柔軟的舌尖追逐起來,她很急,卻又捨不得咬他,被他吻得呼吸紊亂,臉紅耳熱。
小傢伙已經跑到了門前,砰砰的敲門,嚷嚷道:「壞人!你還我媽媽!不准欺負媽媽!開門!開門!任」
房屋的隔音做得非常好,門板都是厚重的實木,小傢伙的聲音被過濾了不少,聽起來卻很清晰,看來是真的著急了,拼了命的喊叫。
花映月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哭腔,心疼壞了,看向池銘的目光便帶了懇求,連委屈都暫時丟在腦後,不再計較了:「池銘,你開門吧,小乖乖其實很懂事的,你是把他嚇著了,所以他才躲著你。他才三歲多,別和他計較好不好?他這樣砸門,手拍傷了怎麼辦啊?」
池銘惡狠狠的磨牙:「真是心疼他,滿心圍著他轉,你把我放哪兒了?我忙了這麼久,才從西雅圖坐飛機回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身子都要散了,你居然都不問我一句累不累!」
「你一回來就吼得我回不過神,我哪兒還注意得到這個?你還有臉怪我……」她有些委屈,可是看到他下巴微青的胡茬和眼下的淡淡烏青,心又軟了,「知道你累了,可是既然這麼累,就該好好休息,幹嘛還費勁把我扛上來呢?有話不方便在別人面前說,叫我上來就是了,何必……」
池銘嘴角一挑:「不這樣,小傢伙還會躲著,怎麼會跟過來呢?」他說罷就把她往旁邊一拉,開了門,小傢伙正在拍門,猝不及防,身子往房間裡一撲,忙亂的揮舞著小手抓東西想穩住身形,於是便抱住了池銘的小腿。
池銘輕輕一笑,小傢伙站穩了,也回過味來,嚇得「哎呀」叫了一聲,鬆開手就想退步。池銘哪兒會給他再溜走的機會,彎腰就把他肩膀抓住,往下用了點力,把他杵在地上不准他動,看著他,笑嘻嘻的說:「哎呀?」
小傢伙驚慌的想掙脫,可是哪兒有那本事,急得抬起腳,花映月怕他觸怒了池銘,連忙道:「不許踢人了!」
他很聽話的站好,抬眼看著她,露出求救的眼神。
池銘捏著他的小下巴把他的臉扳過來:「你是男人,遇到事不自己解決,反而去找女人求助,羞不羞?還是不是男子漢?」
小傢伙紅了臉,不吭身。
因為奔跑和捶門,他的眼鏡歪了,池銘伸手給他扶正,順便捏住他鼻子:「是你自己主動抱著我的,怎麼又想踢我呢?像不像話?」
小孩道:「我是不小心……」
「可你的確抱住我了。」
小孩詞彙量有限,辯不過他,想看花映月,卻又被他那句話給說住,雖然害怕,但是還是繃著男子漢的面子,嘴巴抿了起來。池銘遇到棘手的事的時候也有抿嘴的習慣,小傢伙這樣一做,顯得更像他了。
花映月如此在乎這個孩子,原因之一,就是這孩子太像他了。他心微微一疼,目光柔和了一些,對小傢伙道:「好了,這次我原諒你,今後不准踢我了,懂不懂?快點叫人。」
小孩沉默了好久,才輕輕道:「壞人。」
池銘被噎住,花映月道:「乖孩子要講禮貌,怎麼可以這樣子呢?」
「他罵你,就是壞蛋。」
池銘:「……」
小傢伙繼續道:「媽媽,你怕他是不是?你等我長大,有了力氣,你就不用再理他啦。」
「臭小子!」池銘手癢癢的,很想在這小東西的屁股上拍打幾下,可這小東西看起來太嫩了,拎起來抖抖都會散,一打說不定就扁了,他只能忍住,抬眼看著花映月,「你撿了個什麼活寶?好的不學,學著挑唆我們兩個,讓你不和我過,他就是這樣懂事的?」
小的的確任性了,可是任性的原因是因為看到池銘對她發火,說下來兩個人都有錯,花映月只能各打五十大板,板起臉道:「他才三歲,你剛才凶巴巴的,我都吃了一驚,他能不被嚇著嗎?對你能有什麼好印象?」然後又斥責小孩,「媽媽是怎麼教你的?對人要禮貌,要主動叫人,怎麼可以罵人壞蛋呢?趕緊說對不起。」
小孩低頭看著鞋尖,聲音很溫順,表情卻明顯有些不服氣:「對不起。」
「叫人。」
「媽媽,我忘了……叫他什麼?」
他就這麼沒存在感?池銘很是不爽。
「叫池叔叔。」
小孩瞟著他:「池叔叔……」
池銘白了他一眼,被花映月瞪了下,只能收起不爽的神色,無精打采道:「好。小東西你去玩吧,叔叔沒精神。」
小孩如聞大赦,嗖的跑了,木質樓梯蹬蹬的響起來,頻率挺高,花映月連忙跟出去:「你慢點,別摔了!」
池銘沒好氣:「小子都成精了,摔什麼摔!」他一邊說一邊脫下衣服,目光在花映月身上一掃,很想把她直接拖進浴室親熱一番,可是他這段時間為了工作,忙得焦頭爛額,熬夜是常事,加上才坐了那麼久飛機,累得慌,還是睡一會兒,養精蓄銳之後才有足夠力氣狠狠折騰這個有了小孩就忽略他的女人。
一定要讓她求饒,逼她乖乖保證聽話。他想起曾經她在他身上扭動著身子,又是歡愉又是承受不住的嬌媚樣,心不由得一熱,唔,今晚好好的親熱,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花映月彎腰拾起被他隨意丟下的衣服,沒有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眼神,等她出去把衣服交給傭人了,回到臥室,池銘已經在浴室裡洗澡了。
她給他拿了睡衣,又給他泡了一杯有助於睡眠的薰衣草花茶,一邊做事一邊思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抑鬱症患者時常有記憶力衰退的症狀,她頭疼的想了好久,終於想了起來,叫他到:「池銘。」
他的聲音伴著水聲傳來:「怎麼了?」
「孩子他還沒有名字,我想,這件事還是和你商量一下比較好。」
「哦?他沒有名字的?」
「他的生母對他極度不負責,哪兒給他起過名字。孩子戶口都沒上呢。」
「……他爸呢?」
「他爸?是個富二代,吃喝玩樂一把好手,卻沒正經的本事,也沒良心,否則孩子怎麼會沒人管。」
「我知道那兩狗男女都不是東西。我只是想問問他爸姓什麼,你根據那個姓氏起個好名字吧。」
「不行。我想,孩子肯定是不肯跟不成樣的生父生母姓的。」
「那他姓什麼?」
花映月吸了口氣,一咬牙,說道:「我想,他今後就是我們的家人,就跟你姓池,好不好?」
他怔了下,沉聲道:「映月,我理解你的想法,他讓你覺得開心,所以我同意讓這孩子住進來,但是,我們還沒到那種地步,你……你非要收養他不可嗎?」
「池銘……」
「映月……我大多數時候都是無條件滿足你的,只是,收養·孩子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不能拿來哄你開心。」
花映月不言。
池銘關了水,拿浴巾圍在腰間,濕著頭髮走了出來,捧起她的臉親了親,道:「映月,相信鄧醫生,也相信你自己,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他的眼神很溫柔,又帶了一絲讓她無法硬氣心腸的哀懇,她心一疼,咬了咬嘴唇,道:「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他,他也叫我媽媽了,我……」
池銘握住她的手道:「我看得出來,可是寶貝,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要和養子一直關係融洽,必須做到一點,就是真正的把他當孩子,毫無保留,親生孩子能得到的關愛,他也得從我們這兒得到同樣的,絕對不能低人一等。畢竟,物不平則鳴。他認為他小心翼翼竭盡全力的討好我們了,我們卻沒有相應回報同等的關愛,而我們也會不舒服,因為他沒有我們,哪兒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居然還嫌我們不夠好?這樣下去,他越大,和我們隔閡越深,即使他品行好,懂得感恩,但是他對我們的感情更像是對恩人的感激,而不是對家人的溫存。好好的一件事,起因是善意,最後卻充滿怨氣。所以說,如果收養了他,不管今後我們有沒有孩子,他都是我的長子。長子意味著什麼?責任。生長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不出意外,他會是今後池家的掌舵人。映月,我還不瞭解他,感情也沒深到願意讓他接我的班的地步。你再好好想想,行嗎?」
花映月難過的垂下眼。
池銘抱住她:「先別急,好不好?這事情必須要慎重。不辦收養手續,一樣可以把他當家人好好的疼惜,是不是?不能保證他未來的時候,不能給他那麼大的希望。讓他姓池,就等於是一種許諾,萬一今後不能給他呢?」
「那……他該叫什麼呢?」
「先叫小乖吧,長得是挺可愛的。具體叫什麼名字,再考慮一段時間,好不?」目前來看,小傢伙就只有那張臉讓他比較滿意。
池銘實在是累壞了,吹乾了頭髮,躺上床就睡著了。花映月掩上臥室門,緩緩的下樓,小傢伙坐在沙發上,看到她,眼睛一亮,又往她背後看了看,鬆了口氣,輕輕問:「媽媽,壞人是不是走了?」
花映月聽到那聲媽媽,心裡浮出的感覺不是早上那樣的喜悅,而是覺得很無力,有些歉疚。小傢伙肯定是想要個爸爸的,可是她能給他嗎?
「媽媽?」
她回過神,捧起他的小臉,認認真真的說:「小乖,今後不許叫他壞人了,叫池叔叔。」
「可是他……」
「他不是欺負媽媽,他是媽媽的丈夫,妻子和丈夫難免會吵吵架呀。剛才叔叔把媽媽帶到樓上,就是和媽媽道歉的。」
「不是壞人啊……」
「當然不是,他對媽媽很好的,所以,你不能再對他不禮貌,知道不?」
小孩點了點頭,又怯怯的問:「別的小孩的媽媽的丈夫都是爸爸,池叔叔也是爸爸嗎?」
花映月心疼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小孩見她神情黯淡,以為她生氣了,連忙抓住她的手,急急道:「媽媽不要生氣,我不要爸爸了,要媽媽。」
她更加難過,卻又不好在孩子面前顯露出來,深深吸了口氣,擠出一個微笑:「真是好孩子,來,我們玩積木,你一定要認真的看每一塊積木,把上面的花紋和顏色告訴媽媽哦。」
小孩都是愛玩的,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鮮艷的積木吸引,興致勃勃的搭起了小房子,把心中的疑問拋在腦後
池銘睡得太沉,花映月不忍心叫醒他,又聽去機場接人的傭人說,他下飛機前吃過東西,料想不會餓得他的胃出毛病,便放心的讓他繼續睡。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起床下樓,發現花映月不在客廳,問傭人:「太太呢?」
「小孩子得早睡,太太陪他呢。」
池銘抿了抿嘴唇,問:「她陪孩子睡?」
「是的。孩子實在是太小了,而且眼睛很差,太太擔心他一個人睡,萬一半夜醒了要尿尿什麼的不方便,所以陪著他。」
池銘咬了咬牙,冷著臉吃了點夜宵,回到臥室躺下,可是因為自己才睡了幾個小時,不做點什麼運動消耗體力的話,實在是沒法睡著。他煩躁的返身下床,去書房想處理公事,可目前大多數生意都運轉極好,手下又能幹,完全不需要他多操心。他連忙活的機會都沒有,坐在書桌前,越想越覺得不高興。小破孩一來,老婆都不陪他睡覺了!而且今天是兩人重逢的日子,小別勝新婚,正常情況下應該溫存繾綣,結果他只能對著書桌鬱悶,這簡直不科學。
憑什麼?
他實在是氣不過,起身去了小孩的臥室。
花映月聽到開門聲便驚醒了,打開床頭燈,對他做出噤聲的手勢,聲音極輕:「你怎麼來了?」
「上去睡覺。」
花映月道:「他離不得我。」
「小孩睡眠深,一覺睡到大天亮,怕什麼?三歲了也該學著自己睡了,男孩子哪兒能這麼嬌氣。」
「不是,他遇到了這麼多事,受了驚,這幾天常常半夜做惡夢,然後驚醒。等過段時間他情緒穩了就好了。」
池銘無可辯駁,直直盯了她一會兒,走過來上了床。
花映月吃了一驚:「你這是幹什麼?」
「和我老婆睡覺,有什麼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