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項藍一口氣沒倒上來,猛地咳嗽了幾下,艱難地吞嚥著唾沫,「七妹,你不是吧?怎麼還在我面前提起她來啊?」
「額……怎麼了?我覺得巧薇那姑娘不錯,挺好的。而且她說話都很直爽,不像是那種喜歡拈酸吃醋又嬌生慣養的女子,做我的三嫂很不錯哦。禾」
楚若不明白項藍為什麼要這樣摒棄吳巧薇,正好閒來無事,就跟項藍多提提吳巧薇。
「拉倒吧,別跟我提起她了好嗎?我就沒見過這麼奔放的女人,天天把喜歡兩個字掛在嘴邊,有些受不了。現在我的手下們也經常都嘲笑我呢,我這個做侍衛統領的都丟死人了。」項藍擺了擺手,有些反感地說道。
「唔,好吧,那我不提她了。」楚若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妲。
馬車在剛剛進城的時候被攔截了一下,隨即又順利的行駛起來。
街道上有許多燈籠都亮著,楚若隱隱約約看到項藍盯著自己的目光,覺得這樣的目光很熟悉,似乎有些深情款款似的……
老天!楚若腦袋裡「轟隆」一聲,猶如一道霹靂閃過。
她驚愕地想到一個很難以啟齒的問題,項藍這樣充滿深情的眼神,跟以前熱戀著自己的鳳無涯很像……
莫非……
「啊!」楚若不由自主地低呼出聲,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
「七妹,你怎麼了?」項藍不解其意地看向楚若,手也不自覺地握住了楚若的柔荑。
他向四下查探了一下,周圍也沒有什麼危險啊,她怎麼會忽然叫出聲來?
楚若面色有些蒼白,慌亂地看了項藍一眼,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乾笑著說道:「三哥,沒事,我就是想起來剛才那兩個一身是血的傷兵覺得害怕了。之前沒有在那裡表現出來,是怕陛下會找事,把那兩個士兵受傷的原因加諸到他們父子身上去。」
「唔……原來是這樣。沒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陛下當時沒有追究,日後肯定也不會追究的。」
項藍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垂下頭,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有些感慨地說道,「今天的七妹真是讓三哥大開眼界。整個明昭國也找不到一個敢跟陛下如此講話的人,更何況陛下還沒有追究你任何的責任。」
「理正不怕鞋歪。饒是沒理的事情,我也能把它掰正了來講。」楚若俏皮地說道,唇角洋溢著粲然的微笑。
就怕歐陽月不賣她這個人情賬,既然已經賣過一次人情了,那下次再有別的事情發生,楚若也會想方設法把歐陽月的不忍心激發出來。
不過她倒是看出一點,這個歐陽月只怕是不會讓她好過了,徹底盯上她了……
「沒理攪三分,說的就是你吧。」項藍悶笑不已,被楚若幽默風趣的話語給逗樂了。
「那是當然的了,誰要是得罪了我,肯定沒有他的好果子吃。」楚若揚起下巴,驕傲地說道。今生的她,再也不要讓自己白白的吃虧受罪。
曾經為了一個男人,隻身闖入皇宮內,甘願承受所有的委屈和罪責,受了太多的傷害也無處訴所。
今生,她還是為了那個男人,隻身處在明昭國,身邊又有了許多關懷她的親人,一定不會再讓自己受到什麼波折。
否則,她都對不起自己這麼頻繁的穿越,多坑爹的穿越啊……
「誰要是敢得罪你,我也不會放過他的!」項藍拍了拍胸膛,戳定地說道。
「哦?那如果是大姨娘呢?三哥也會這樣做嗎?」楚若挑眉看向項藍,好奇地問道。
「我……」項藍語塞,那是自己的生母,雖然總是說些太招搖的話,也總是做些蠢事,可他知道生母其實並沒有太壞,都是被人當做了擋箭牌扔到前面去落埋怨……
「我不會讓大姨娘傷害你的,絕對不會。」項藍鄭重地承諾道。
楚若心頭一陣溫熱,感動地無法用言語來訴說。
影影綽綽的燈籠光線照射進來,把項藍那剛毅的臉頰照射的愈加英俊帥氣。
楚若伸出手,緊緊地握住項藍那寬大粗厚的手,由衷地說道:「三哥,你就是我的親三哥,我也必定會用盡全力來保護你。我不允許我在乎的人受到傷害,祖母、父親、四姨娘、二哥……等等,你們都是我至親的人,比任
何關係都要親厚。」
哪怕不是親生,更勝似親生。也就是說,他們今生只能是兄妹,不能再有其他的情愫。如果他真的對自己有那種情感,還是早早扼殺在搖籃裡比較好……
楚若知道項藍懂,所以她也沒有明說出來。關於自己不是項家親生骨肉的秘密,她會爛死在肚子裡,不會在不明狀況的情況下說出來。
項藍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己是楚若在乎的人,憂的是她是把他當成親三哥來說的。最終,他長歎一聲,溫聲說道:「三妹,你放心。」
楚若點了點頭,垂下頭不敢去看項藍憂傷的神情。他既然懂了就好,她不希望項藍陷得太深,到時候傷得越重。
今夜,總算就要過去了。
明日,又會是怎樣的一天?
翌日,大學士府門前。
楚若下車後,伸出手扶著邱然走了下來,溫聲說道:「娘,您小心一點兒。」
「好的,我沒事。」邱然溫柔地笑了笑,握住楚若的手走向門口。
楚若抬起頭來一看,門框上那高高的牌匾上,「大學士府」四個字格外顯眼。看著那筆體蒼勁有力,有種壯士回歸後淡漠沙場的氣息,楚若不禁由衷地讚歎道:「娘,這牌匾上的字寫的真好,是誰寫上去的?」
邱然聞言,抬起頭來看向上方,含笑說道:「是你外祖父親自寫上去的,當初他也是做過戰場上的小將士,不得不為了戰爭而上陣殺敵。後來國家安定平和了,你外祖父也就沒有那麼多牽掛,棄武從文了。父親一生都喜歡與詩詞為伍,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
「光是看您的為人,就可以想像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性情了。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這句話是再也錯不了的。」楚若含笑誇讚道,眼裡滿是羨慕的神情。
「你這嘴皮子太利索,為娘也說不過你。」邱然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嗔道。
「大小姐,您回來了!七姑娘好,奴才是邱管家,早已在此等候著二位主子的到來了。」迎面走上前的是一位憨實淳樸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客氣地點頭說道。
邱然見狀,向邱管家點了點頭,柔聲向楚若介紹道:「純兒,這位是邱管家,咱們學士府裡的功臣,很會管理府裡的事。」
「邱管家好。」楚若含笑說道,微微側身以表示對長輩的尊重。
大學士府裡到邱然這一脈沒有男丁,所以邱然是整個學士府最有權利的繼承人。楚若不禁暗暗納罕,邱然對項銘嘯的愛意真的很深,肯屈尊降貴做一個姨娘。
而項銘嘯也確實值得邱然這樣去付出,因為他付出的情感比邱然一點兒都不少。
二人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去,還沒有走多遠,便聽見一群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好不熱鬧。
楚若訝異地挑眉,邱然不是沒有兄弟姐妹嗎?那這些孩子們是哪裡來的?聽起來真的很熱鬧,不止有五六個的樣子。
邱然見楚若好奇,帶著她向偏遠走去,低聲解釋道:「父親每每下朝回來,閒來無事便會教導一些孩子學習書法,有些窮苦人家的孩子因為上不起私塾,所以都來這裡聚群。」
「哦?外祖父真的很以後情調呢,教導一些小孩子們也是一種很不錯的生活趣事。」楚若不由地又對邱然的父親邱鼎天增添了幾分好印象。
「不止如此,你外祖父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當初對文武都很擅長,但最喜愛的還是文學。不過父親不忍心將武藝就這樣荒廢掉,也有教一些喜歡習武的年輕子弟們練武。可以說,你一會兒會見到許多人,男男女女不計其數,連我也不是很認識呢。」
邱然提起父親時,神情頗為自得,有這樣一個父親,也是她覺得特別榮幸的事情。
楚若心中卻有些狐疑,又教導孩子們書法,又教導另外一些人武藝?看起來雖然是很不錯,可也不知道怎麼的,她總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似的。
她將這些想法都悄悄地埋藏在心裡,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大學士府裡的一切。
就在這時,從角門處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緊接著,一個老者從角門處走了過來。
只見他身穿月白色的常服,腰間繫著一個黑色的寬大佩帶。
不同於項銘嘯至今
修長挺拔的身材,這一個老者的腹部微微有些發福。那一雙黑色的長靴被衣擺掩蓋了一些,只露出腳裸以下的部分,步履穩健,走起路來步步生風。
楚若幾乎下意識地便認定這個人定非池中之物,他渾身散發的氣質太過幹練與豪爽,根本就收不住這種正能量的鋒芒。
再抬起頭來看向那人的面孔,約摸五十歲上下,估計表面上看去,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幾歲。
那稜角分明的臉上,英挺的劍眉輕佻,深邃的雙眸望不到底,也正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楚若。
他那高挺的鼻樑下,短小的鬍子顯得穩重又內斂,唇角上揚,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似乎難以抑制心中的喜悅。
若說此人有書卷之氣,確實不為過。偏偏他身上還有一種身為將士的豪邁氣概,讓人也無法忽視。
此人正是邱然的生身之父——明昭國當今的大學士,邱鼎天。
邱然見到父親很欣喜,拉著楚若的手上前褔身說道:「女兒許久沒有回家,見到父親依舊健康如初,也就放心了。」
楚若微微褔身,恭謹地說道:「純兒見過外祖父。」
邱鼎天雙眸中精光微閃,面上卻依舊如沐春風般微笑,兩隻手都伸出去,將邱然和楚若扶了起來。
他衝著邱然點了點頭,看向楚若,含笑說道:「不錯,早就聽說了純兒的大名,老夫身為外祖父,也覺得沾光不少。染兒的女兒定是極好的人,你外祖母惦念著要看看你呢。」
聽到父親稱讚自己的女兒,邱然也是喜不自勝,扭過頭去看向楚若,眼中一片慈祥的母愛氾濫著。
楚若含笑答道:「外祖父謬讚了,純兒也十分想念您和外祖母,娘說要尋著合適的機會才能回來,以免落人話柄。如若不然,純兒早就悄悄跑來見見娘一直稱讚不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哈哈哈——」邱鼎天爽朗一笑,抬起手捋了捋短小的鬍子,含笑說道,「不錯,我在人間存活這麼久,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此樸實卻又異常動人的話語,看來純兒是孝心有加,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
「走吧,我們幾個還是趕快到花廳去吧,你外祖母聽說你們要回來,早已等不及了,只是今日天氣有些陰,她腿腳不大好,不能出來迎接。」
邱然一聽,急切地問道:「母親的腿疾還總是發作?上次不是說已經痊癒了嗎?」
邱鼎天微微一愣,輕咳一聲,淡淡地說道:「她不願意讓你操心,那已經是老頑疾了,大夫說無法根治,只能一點點緩解。索性你母親是個想得開的人,有疼痛她也會忍著。」
楚若微微蹙眉,外祖母患的是風濕?還是類風濕?如果是普通的風濕病,倒也好治。如果是類風濕的話,一般大夫開的藥方都是治標不治本的。她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悄悄地打量著邱鼎天的後背。
這個外祖父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說話穩重又有涵養,而且還不拖泥帶水,儼然是一副慈父的好形象。這一點或許沒有假,但楚若總覺得這僅僅是他整個人的一部分,有相當大一部分都沒有表現出來。
才抬腳走進花廳的門檻,便聽到裡面傳來一聲呼喚:「是不是然兒回來了?我的然兒在哪裡?」
「母親,女兒回來了。」邱然一看到母親,頓時雙眼泛紅,疾步走上前,握著母親的手,哽咽地說道,「是女兒不孝,不能時時來看望母親,反倒讓母親牽掛不已。女兒知錯了,從今往後再也不瘋癲不犯傻了。」
說著便要跪下去,這些年她時而正常時而瘋癲,都是為了失蹤的女兒。如今女兒找到了,她也找回了正常的心。
邱夫人賀氏是一個端莊賢淑的女人,她身穿一襲神色衣衫,端坐在黑樟木的椅凳前。
雖然,賀氏從面容看上去倒還不錯,只是雙眼空洞無光,卻有著盈盈的淚意。
察覺到邱然要下跪,她強撐著站起身來抓握住邱然的手,心疼地訓斥道:「既然知道以前錯了,那以後就不要再那樣折磨你自己便是!為娘只是心疼我的女兒,怕你受罪。」
楚若心中大驚,邱夫人是個瞎子?!
老天,她從沒有聽邱然提起過,也沒有想到邱夫人會是這樣的情況。有腿疾,眼睛還瞎了……
邱鼎天深深地看了楚若一眼,深沉的目光將楚若的一切表情都收入眼底,幾不可見的微微點了點頭。她眼裡呈現
出來的是震驚,而不是嘲諷,也不是蔑視。品性極好的女子,定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
依照邱鼎天對楚若回到京城後的瞭解,足以可見她是一個充滿大智慧的睿智女子。他清了清嗓子,溫聲對楚若說道:「純兒,快來見見你外祖母,她時常念叨著你。」
楚若點了點頭,走上前及時握住邱夫人伸過來的手,柔聲說道:「外祖母,我是純兒,您的外孫女。」
邱夫人不住地頷首,抬起手將楚若面部的輪廓摸了一遍,激動不已地說道:「好,好,純兒很好。外祖母雖然看不見,但是心靈著呢,想必純兒定是個美人胚子,比然兒當年還要貌美上許多。你回來便好,也不枉然兒為你癲狂十幾年,外祖母也擔憂然兒和你哭瞎了雙眼啊……」
說著,邱夫人的淚水便流了下來。
這十幾年來,她把眼淚都哭干了,實在是沒有什麼淚水可以流地時候,便是悄悄地哽咽。在人前,她總是大方得體又凡事都看得開的大學士府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