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緩緩撐開眼睛，感受到昏黃的燈燭光芒，便覺得有些奇怪了。
這應該是在天堂吧？陰曹地府裡不是死氣沉沉又陰冷的嗎？所以，她覺得自己幸運的到了天堂……
額……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面前怎麼出現了鳳無涯的幻影？
「暈，怎麼又以為自己看到無涯了？楚若，你真是傻帽了吧？筧」
楚若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錯愕地看向自己赤裸的胳膊，「嗯？天上連件衣服都不給穿嗎？」
鳳無涯有些詫異地聽著她叨叨一些稀奇古怪的話語，忍不住有些想要笑出聲來。
彷彿說話這樣輕鬆自在的人才是他認識的楚若……咦，他認識的楚若藺？
鳳無涯半瞇起眼睛，腦海裡好像想起一幕十分溫馨的畫面。
楚若坐在桌前認真地畫著一個房子的框架，而他自己站在後面細心地端詳著。
後來，楚若猛地抬起頭來看向鳳無涯，拿著毛筆調皮地往他鼻子上畫了一筆，黑黑的墨汁頓時出現在鼻頭上十分滑稽……
「咳，這裡不是天上，也不是地府，是地上，是人間。」鳳無涯淡淡地說道。
經過這一夜之後，鳳無涯心裡好像壓上了沉甸甸地擔子，總覺得自己像是虧欠了楚若哪裡似的。
尤其是這次她捨命救了自己，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但是她居然沒有死，這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鳳無涯記得阿蓮娜說過，自己的身子是不能跟別的女子歡愛的，否則就只能見到那個女子的屍體。他也是親眼見過的，面目猙獰又七竅流血的容貌……
「人間？」楚若驚訝地坐起身來，使勁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
「你幹什麼？」鳳無涯看著她奇怪的動作，有些不解地問道。
「好疼哦，原來我不是在做夢！」楚若驚喜地低呼道，她搓著吃痛的大腿，看向鳳無涯尷尬地說道，「皇、皇上，臣妾沒有死？這是怎麼一回事？」
「朕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鳳無涯搖了搖頭，對此事也很是費解。
楚若困惑地撓了撓頭，連忙穿起衣服下床，奔到桌前將自己昨夜裡寫的遺書都翻出來，快步走到炭盆面前，背面朝上便放了進去。
炭火將信紙燃燒以後，火勢便騰騰地竄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鳳無涯蹙眉看向楚若偷偷摸摸地動作，走上前正好看到那些燒掉一半的信封。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嗯？沒有幹什麼！」楚若慌亂地回過身去，雙手向後擋著，搖著頭說道，「皇上，臣妾只是想要燒掉一些沒用的東西。新的一年開始了，所以也要有個新跡象，這叫辭舊迎新。」
「唔，辭舊迎新？」鳳無涯訝異地挑眉，也沒有點破她說的話，點了點頭說道，「朕記得昨晚皇后是說要與朕一起守夜的，結果子時過了以後，我們似乎也沒有意識到。不知皇后對此有什麼話說？」
楚若輕咬著下唇，睨了鳳無涯一眼，覺得他的目光好像變得柔順了那麼一點點。
她心中一熱，點了點頭說道：「嗯，其實也沒什麼特別要說的，只是覺得能夠活著真好。不管有沒有守到新年開啟的那一瞬間，但是每次能夠平安醒來，就是一個人莫大的榮幸了。」
鳳無涯聞言，眼裡閃過一抹激賞。是啊，活著真好。他每次犯病過後，能夠平安地醒過來，都會對自己這樣說。
「呀！臣妾先告退一下，外面還有些事情。」楚若忽然想起來紅鸞和飛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微微褔身，裹著衣服便向門口快步衝過去。
「吱嘎」一聲，門輕輕地開啟，楚若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御寒衣物，走出來時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飛雲正難過著呢，聽到門口開啟的聲音，還以為是鳳無涯從裡面走了出來，於是滿臉怒容地站起來回過身去：「無涯師兄，不管你是不是皇上，我飛雲都看不過去了。楚姐姐她……額，楚姐姐！」
她驚恐地尖叫一聲，跳躍著竄進了紅鸞的懷裡。
紅鸞蹙眉看向飛雲，這是幹嘛呢？
她回過頭去朝門口一看，頓時也錯愕地張大了嘴巴：「哦，老天！」
楚若見她們都一副見了鬼似的，頓時玩性心起，她故作深沉地走了過去，壓低聲音說道：「飛雲，紅鸞，看到我為什麼這樣害怕？難道我的死相很難看嗎？」
「楚……楚姐姐，你的死相不難看，但是你這樣……很……很嚇人……」飛雲從紅鸞的懷裡露出一點兒頭來，她在最開始的震驚過後，已經緩過勁兒來了。
離開紅鸞的懷裡，飛雲小心翼翼地走近楚若，顫抖地問道，「楚、楚姐姐，你是有什麼未了的遺願嗎？額，無涯師兄呢？他的命不會被你一齊給帶走了吧？」
鳳無涯站在門口背影處，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去了。低下頭看向自己剛剛抬起來的腿，又不知不覺地落了下去。
楚若聞言，使勁憋著想笑的衝動。
從鬼門關裡走了一趟的感覺讓她變得又像從前那樣愛開玩笑似的了，她冷冷地說道：「我確實還有沒了的事情，那便是你跟天樞的感情，究竟落實了沒有？你們究竟什麼時候真正地走到一起？」
「啊……我、我跟天樞？」飛雲錯愕地張大嘴巴。
她跟天樞一直都若即若離的，鬼才知道他們究竟能不能夠走到一起呢。
噗……話說楚姐姐現在就是鬼吧，那她知道不？飛雲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天樞那個傢伙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她還沒有搞清楚呢。
紅鸞輕歎一聲，走到飛雲的身邊低聲斥道：「飛雲，你磨磨蹭蹭的是幹什麼呢？不過就是一句承諾而已，剛才我提起你跟天樞的時候，你又反駁什麼了沒有？所以，你還是讓楚若安心的走吧，給她個痛快話。」
「唔，好吧。」飛雲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看向楚若，對她說道，「楚姐姐，我跟天樞應該會走到一起的吧，但是不知道那傢伙心裡怎麼想的。總之，他要是敢向我提親，我就豁出去嫁給他了。」
「嗯，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死而瞑目了。」楚若長歎一聲，大有哀戚地意味，「罷了，你們閉上眼睛吧，我這就去了。」飛云「哇」地一聲就哭起來了，抱著紅鸞的肩膀不住地跺著腳，嗚咽地說道：「楚姐姐，你一定要常想著我們，也要念著我們，但是每次出現前記得先跟我托夢一下下，免得我心臟受不了……啊！紅鸞，是你的手嗎？怎麼這樣涼？」
「不是啊不是啊，我的手就垂下來呢，又沒碰到你的身體。」被她這樣一尖叫，紅鸞心裡也緊張不已。
「噗嗤」一聲，楚若再也撐不住笑了起來，她摟著兩個人的後背，對她們溫聲說道，「紅鸞，飛雲，我沒死，真的。你們看，我現在還好好的呢。」
紅鸞和飛雲聞言，皆是難以置信地對視一眼，再度看向楚若，發現她正在對自己肆無忌憚地笑著，都忍不住淚眼模糊了。
飛雲激動地握著楚若微微有些發涼的手，激動地說道：「楚姐姐，好奇怪，你為什麼會沒事呢？」
「唔，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我還活著，那不是很好嗎？」楚若笑著說道。
她回過身去看向門口處，鳳無涯並沒有走出來。
她輕咳一聲，伸出手為飛雲擦了擦眼淚，溫聲說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算了，你們心裡也不許記仇了，知道嗎？」
說完，她衝她們點了點頭，又朝門口裡面指了指，便回身走了進去。
關好門以後，楚若仰起頭來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地鳳無涯，溫聲說道：「皇上，現在已經是大年初一，今日您不用上早朝，不如再休息一會兒吧。」
鳳無涯聞言，看了楚若一眼，輕咳一聲，淡淡地說道：「不了，朕還有奏折沒有處理，早上再與你來一同用膳吧。」
一同用膳？楚若心中一喜，褔身說道：「臣妾侍奉皇上更衣。」
「嗯。」鳳無涯沒有拒絕，張開雙手任由楚若為他更換衣服。
似乎他每次來這裡都成了一個習慣，不會帶著自己的人過來。所以，這次走的時候，是鳳無涯獨立離開的。
楚若站在森冷的門口，一直佇立著看向漸行漸遠的身影。
她覺得自己跟鳳無涯已經彼此靠近了一些，而且現在的關係似乎也有些緩和了。能夠有這樣的轉變，真心不錯。
只是……楚若雙眼微瞇，阿蓮娜，如果不是因為你曾經也毫無保留地救過和照顧過無涯，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父親曾經救過無涯，我楚若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不過，你的行為可以理解，卻不能原諒！
她仰天輕歎一聲，差點兒以為自己就這樣死掉了，那樣真的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鳳無涯的身影，楚若才轉身回到了宮殿裡，迫不及待地走向皇長子的偏殿內。
本來皇長子們是要被放在皇子所內撫養的，以免妃嬪與皇子相處太過密切，對皇帝的位置也有很大的威脅。
但是自從鳳無涯的父皇那一代開始，便已經廢棄了這個制度。
首先，許多皇子在皇子所內莫名其妙地夭折，雖然最後查出了真正的元兇，但是皇子的性命也無法挽回，這是令人十分悲憤地事情。
最後，先帝決定，由各自的母妃負責撫養和調教，也算是出於對孩子最大的安全著想了。
可愛的小盼兒還沒有睡醒，他睡覺的時候喜歡叼著一個小奶嘴睡覺，這是楚若吩咐人打造好的無害奶嘴。
小時候只是隨便給盼兒磨牙使的，但是沒想到後來他反而迷上了這個小玩意。
楚若也沒有對孩子太過拘謹的教養，只是她也不會太寵溺他，他能開心快樂地長大就可以。
「媽娘，抱抱……」就在這時，小盼兒困乏地揉了揉眼睛，一睜眼便看到自己的母親正坐在床前慈愛地望著自己，便撒嬌地拍著雙手然後張開想要楚若抱抱。
楚若含笑戳了戳他的小額頭，抱起來走到桌前將燈燭吹滅了後又走回來，與他一同躺在床上，摟抱著睡了過去。
現在的她，似乎只有在兒子身旁睡著時，才會真正地感覺到一絲安全感。
就連不久前在鳳無涯身旁睡著時，她心中也是頗為忐忑的。他走了正好，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無法面對這樣比之前曖昧了一些的尷尬，心裡有些小緊張。
這廂，來儀宮裡的阿蓮娜一夜都沒有睡。
阿蓮娜時刻都在關注著鳳儀宮的一舉一動，但是因為楚若身邊的人都是她自己帶進宮來的，阿蓮娜根本就沒辦法尋找可靠的眼線，只能派人在不遠處悄悄留意著，還要注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她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詢問者明靜說道：「怎麼本宮派出去的人還不回來？真是要急死個人了。」
「回娘娘的話，可能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了，請您稍等一下。」明靜只能是溫言安慰著阿蓮娜，希望她不要太過緊張。
阿蓮娜卻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心裡無比地糾結。
不知道楚若到底死了沒有？要不是怕暴露自己的形態，她真的很想去那邊看一下楚若的情況。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急匆匆地聲音：「皇上駕到！」
阿蓮娜聞言，驚愕地看向明月和明靜，皇上怎麼忽然過來了？難道是楚若死了？她低下頭看了看身上的中衣，便極了抬步迎了過去。
「臣妾參見皇上。」阿蓮娜恭敬地說道。
鳳無涯並沒有去御書房，而是直接來到了阿蓮娜這裡。
他想要從阿蓮娜這裡瞭解一些消息，所以便快速趕了過來，並沒有去御書房。
他走到阿蓮娜的面前，淡淡地說道：「起來吧。」
「謝皇上恩典。」阿蓮娜恭聲說完，便站了起來。
她狐疑地看向鳳無涯，並沒有發現一絲異狀，更不知道現在楚若那裡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皇上，您怎麼現在到臣妾這裡來了？是不是皇后姐姐那邊出了什麼事情？」阿蓮娜小心翼翼地問道。
「出了什麼事情？」鳳無涯目光微沉，沉聲問道，「你希望出了什麼事情？」阿蓮娜驚愕地看向他淡漠又帶著探究的眼神，這樣的目光好像在兩年之前經常會看到，似乎是帶著一些疏離的。
她連忙垂下頭，快速答道：「臣妾不曉得，還請皇上明示。」
「阿蓮娜，宮中的禮儀你學得倒是有些模樣了，只是朕不知道你從何時開始，連後宮裡這些明爭暗鬥都漸漸拿捏得當了！」
他冷哼一聲，走上前兩步，拽起阿蓮娜的胳膊，森冷地說道，「說，你是不是知道昨晚朕在皇后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說你期待著今日皇宮裡有什麼喪事？」
「啊……皇……皇上……」阿蓮娜地胳膊肘被鳳無涯攥得生疼，但是她也不敢冒然地往回抽，大眼睛裡滿是惶恐，支支吾吾地說道。
「臣妾並不是知道些什麼，也不曾與人有過什麼爭鬥，皇上為什麼這樣說臣妾？是不是皇后姐姐跟您說了些什麼？皇上千萬不要相信她說的話，她是嫉妒您跟臣妾感情深厚，總是想要挑撥離間……」
「真的是這樣嗎？」鳳無涯揶揄地說道。
他不想做別人的傀儡，更不希望什麼事情都被人算計在內，所以現在的怒氣是顯而易見的。
他冷哼一聲，「楚若是跟朕說了一些事情，但是跟你沒有太大的關係。她說，她向來不喜歡被人背叛，所以從前的她面對任何事情時都是精益求精。」
「現在的她卻為了失去一部分記憶的朕而努力去做一個與從前截然相反的女人，這樣的事情，不知你是否做得到？」
阿蓮娜連忙點了點頭，對鳳無涯信誓旦旦的說道：「我可以的，卡蒙！你不要用這樣森冷的眼光看著我，我害怕，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