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涯睨向楚若,見她一副淡定的樣子,抬了抬手說道:「不必了,讓人帶朕的話回去,貴妃早些安歇吧。」
「喳,奴才遵旨。」小安子恭聲答完之後,便走向宮門口,向前來詢問的明月如實說來。
明月輕咬著下唇,她並不覺得皇上今夜會過去,畢竟每逢初一和十五,那都是皇上必須要到皇后娘娘的寢殿中歇息的。這大晚上的讓她來請示,明白著就是空走一回。足以想見,等回去之後貴妃娘娘又要大發雷霆了。
明月心中輕歎一聲,快步轉身離開了鳳儀宮。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來儀宮後,明月把鳳無涯吩咐下來的話一字不漏的向阿蓮娜說了一遍璺。
果然,阿蓮娜怒不可遏地一拍桌角,站起身來憤怒地說道:「楚若這個***蹄子,準是又用什麼方式羈絆了皇上的腳步,我越看她越不順眼了!」
說完,她扭過頭去看了看明月,對她沒好氣地罵道,「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滾出去!」
「是,奴婢告退。」明月連忙低下頭褔身答道,躬身退了出去淨。
阿蓮娜瞇起眼睛望向鳳儀宮的方向。
楚若,你不是想要得到皇上的人嗎?好,那我可以成全你!只是,恐怕第二日就再也見不到你的模樣了!
她詭異地笑了笑,轉身走向床榻,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開始在心裡盤算著一系列的計劃。
這項,鳳無涯低下頭看著楚若放在桌上並且攤開的金針,訝異地挑眉說道:「一會兒你要給朕金針度穴?」
「是,臣妾想試一下。師父教給我們醫術時曾經說過:針灸是可以深入人體各個穴道的治病好手,不管是任何疑難雜症,只要巧妙的運用,都可以迎刃而解。」
「對於拿手的病情可以毫不猶豫地下針去治癒,但對於並沒有把握的病情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去試探從而找到解決的方式。」
楚若緩緩點了點頭,對鳳無涯說道,「皇上應該還記得天機道人吧?那是我們的師父。還有玄靈子,是我們的師叔。」
鳳無涯瞭然地點了點頭:「恩師對朕的恩情大於天,朕自然是不會忘卻的。還有師叔,一向都對朕比較寬容和關切。」
他看向楚若,有些狐疑地說道,「楚若,朕不瞞你說,有些事情確實很蹊蹺,比如你們都口口聲聲說朕與你相愛,但是朕卻無法想起來。」
「然而,有些事情確實在朕的記憶中被強制的抹除了。」
「阿蓮娜說,朕發病的時候會六親不認,所以你若是願意傾力一試的話,朕可以給你機會。但是你若傷害到朕的性命,你如何自圓其說?」
「臣妾尋尋覓覓兩年多,為的就是能夠見到活生生的愛人,那種焦灼的心思自然不必細說。皇上現在每個月都要承受一次頭痛之苦,臣妾心中也比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
「臣妾只有一句話:皇上若是駕崩,臣妾必不獨活。」楚若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眼眶內盈盈發亮,隱隱可以看到是有些淚花在閃動著。
鳳無涯心中一痛垂下眼眸不再看向她,淡淡地點頭說道:「既如此,那朕就相信你一回。」
「臣妾謝皇上的信任,定當全力以赴。」楚若信誓旦旦地說道。
她本沒有把握為鳳無涯醫治,因為鳳無涯的病症不是一般的醫術可以解決的。不過,她是不會輕言放棄,更不會把機會白白的錯失過去。
鳳無涯不發病的時候就像是跟常人一樣,每次發病都會異於常人,甚至有殺人的衝動。
這不是個好現象,楚若一點兒都不看好這樣的情況。
在他們進房間之前,楚若已經吩咐所有人,不管房間內發生什麼,都不許衝進來,更不允許鳳儀宮外面有人偷聽。因此,楚若並不擔心鳳無涯發病的事情被人發現。
「皇上不必擔心,鳳儀宮附近都沒人,更不會有誰藉機再靠近……」
「啊!」還不等楚若的話說完,鳳無涯便感覺到渾身一陣痙-攣,緊接著,頭部愈加疼痛起來。
他驚叫一聲後,站起身來用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顱,試圖跟尖銳的疼痛做鬥爭。
「皇……無涯,你不要害怕,你就想,經過這一段疼痛的時間後,便會恢復如常。」楚若被他突如其來的喊叫驚了一下。
隨即,她迅速站起身來,抽出一枚金針,試圖找機會給鳳無涯下針。
但是鳳無涯來回的動著,即便她把金針插進鳳無涯的身體以後,他也會肆意地亂動從而打亂一切部署。
楚若懊惱地把金針一扔,快步上前狠狠地抱住鳳無涯的頭:「讓我替你痛,讓我替你難受!無涯,這兩年多來你經歷了怎樣難受的經歷我都沒有看到,但是我過得一點兒都不比你舒坦!」
「無涯!你看著我,我是若兒,我是你的若兒啊!」
她恨自己沒在現代學學醫術,像鳳無涯這樣無端頭痛,一定可以通過手術迎刃而解的。
但是此時此刻,楚若大腦裡已經一片空白,鳳無涯淒厲又狠戾地叫喊聲在大殿之內徘徊著……
鳳無涯不住地搖著頭,不,他可以堅持下來的,絕對可以堅持下來!
他一個趔趄,碰到了桌上的燭台,蠟燭上的熱油倒在桌上。
寢殿內的光線頓時有些黑暗,只剩下殿外的那些紅燭還在高高地跳躍著,燃燒著……
鳳無涯瘋狂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猛地癱倒在地上,不住地蜷縮著自己的身體。
頭痛欲裂地感覺一直燃燒著他的心智,試圖讓他徹底癲狂起來。
「無涯!無涯啊——」楚若感同身受地嘶吼一聲,淚水狂奔而出。
「我是若兒,我是可以陪你痛陪你一起吃苦的若兒啊!你怎麼可以忘了我?你怎麼可以讓自己中了這樣的洗腦巫術!鳳無涯,你堅強一些,過一會兒我就可以給你施針了!」
聞言,鳳無涯大腦中嗡嗡作響,他從臂彎裡抬起頭來,看向趴坐在自己身旁的楚若,緊緊地瞇起雙眼,不由自主地低喃出聲:「若兒,你……你在哪裡?」
「無……無涯!」楚若心中一喜,哽咽地撲向他,嚎啕大哭。「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一直不曾離開!無涯,你記起我來了嗎?你說過……」
「啊——」鳳無涯吃痛地捶著自己的頭。
一些殘存的記憶像是在他的腦海裡抽走似的,他緊緊地按住太陽穴,幾乎忍不住想要用劍戳穿自己的腦殼算了。
這樣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啊!
楚若淚眼婆娑地按住他的雙手,對他搖著頭輕聲喚道:「鳳無涯!你給老娘聽著,不管你有沒有記起我來,我都要告訴你:為了迎合你,老娘現在卑躬屈膝的守在你的身邊,你丫的有一點點良心嗎?」
「趕緊給我振作起來,把一切都想起來!我是楚若,你的若兒啊!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
「嗚嗚嗚……你不要這樣頹廢地想要自殘,你想一想我們的兒子,他小名叫盼兒,天天都在盼著你回來啊!」
「盼兒?我們的兒子?」鳳無涯疑惑地重複道。
他的疼痛意識忽然沒有那麼強烈了,而是不解地看向楚若,「我們怎麼會有兒子呢?現在不是還在回洛陽城的途中嗎?對了,阿蓮娜呢?她有沒有追上來?」
聞言,楚若膛目結舌地看向昏暗中的鳳無涯,他這樣的記憶倒像是兩年之前他們分開的那一刻……
「無涯,你不記得兩年後發生的事情了嗎?阿蓮娜很危險!她背後一定有人撐腰,所以才……」
「啊——」不等楚若說完,鳳無涯便又激烈地狂叫起來。
他的目光倏然變得凶狠,陰鷙地看向楚若,伸出手又如第一次在楚若面前發病一樣,遏制住了她的頸項。
「咳咳……無涯,你不要這樣……」楚若震驚之餘,只覺得喉嚨正一點點收緊著。
剛才鳳無涯短暫清醒的一幕並沒有讓她高興很久,因為她發現他似乎不記得從那裡之後的事情了。
楚若心裡忽然有種莫名地恐慌,難道等鳳無涯再度醒來時,他又會忘記她了嗎?
「不要叫朕的名字!你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受死吧!」鳳無涯暴虐地低吼道。
隨即,狠狠地將楚若舉起來,試圖讓她窒息而死。
楚若懊惱地察覺到,鳳無涯已經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情了。
她腦海裡迅速想著各種應對的政策,但是此時此刻鳳無涯是暴怒異常的,根本不可能聽到她的勸說……額,有了!
她冷冷地看向鳳無涯,揶揄地怒吼道:「皇上!您是天子,自然有執掌所有人生身性命的權力!」
「但是臣妾現在是您的妻子,您若是就這樣把臣妾殺死,想一想全天下的百姓該如何笑話你吧!」
「今日是十五之日,皇帝夜宿皇后的鳳儀宮,因莫名發病,扼死無辜的皇后!哈哈哈——哈哈哈——」
鳳無涯額頭上已經青筋暴起,接著外殿傳進來的光亮。
他清晰地看到楚若狂肆的笑意,頓時怒火中燒,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住口!朕不會被你的激將法給識破的!」
「皇上不過是怕了,何必找這麼多借口?來吧!殺死臣妾一個又有何妨?只怕皇上以後會更加暴虐,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暴君!」
「彭」地一聲,鳳無涯將楚若放了下來,他也隨之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腦海裡閃現的是父皇當年以鐵血的手腕治理天下,卻還是依然勤政愛民。
他如今是鳳家這一代最後的血脈,江山如果就頹廢在他手裡,如何去面對一直都愛戴自己的父皇?又如何去見鳳家的列祖列宗?
楚若猛地咳嗽幾聲,只覺得喉嚨中有一抹腥甜。
她強忍著疼痛,爬起身來,迅速將鳳無涯撲滅的燭台點亮,哆哆嗦嗦地拿過金針包,對已經癱軟無力地躺在地上的鳳無涯低聲說道:「你現在不要亂動,我來試著給你施針。」
「嗯。」鳳無涯有氣無力的說道。
每次疼痛,都像是把他所有的體力抽乾一樣。
但是這次好像疼痛的時間要少一些,雖然還是有種頭痛欲裂的感覺,卻還是能夠承受下來的。
他面前的女人面容也有些煞白,鳳無涯忍不住就在想,是不是被他剛才狂暴的樣子給嚇到了?
有那麼一瞬間,鳳無涯想要舉起手來,將楚若額前紛亂的碎發攏至耳後。
但是他的手抬不起來,渾身都沒有什麼力氣。即使抬起來,他估計也不會真的去那樣做。
楚若將鳳無涯的手腕取過來,為他診斷了一下,隨即將鳳無涯的衣服解開露出胸膛。
然後取出一枚金針,***他的丹田處,轉了幾轉後方才收手。再取出兩枚,分別***他左右兩側的肺部附近穴道,然後又接著取出一枚金針……
片刻過後,楚若有些虛弱地坐在鳳無涯的旁邊,又繼續為他把脈。
鳳無涯在剛剛楚若施針的時候,便感覺疼痛在逐漸消失,疲乏的困意也漸漸襲來,半撐開的眼眸裡只映著楚若擦汗的身影。他虛弱地說道:「辛苦了。」
「嗯?」楚若抬眸看向鳳無涯,溫聲笑道。
「沒事兒。你先睡一會兒吧,還好地上有厚厚的絨毯,不會著涼,我拿條被子給你蓋上。」說著,楚若拄著絨毯爬起身來,走向鳳榻前,取過一床被子,將其小心翼翼地蓋在了鳳無涯的腰部以下。
他的腹部以上插著許多金針,不能用東西蓋上,以免壓得金針入肉太深,傷其筋脈。
「你也歇息一下吧。」鳳無涯微微點了點頭,難得溫聲說道。
楚若幾乎忍不住想要哭泣。
如果是擱在從前,鳳無涯這樣溫柔地對她說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是此時此刻,她得經過多少努力,才換得他一句溫柔的話語?
她淡淡地搖了搖頭,輕咳一聲,強自鎮定地說道:「我不累,一會兒還要給你取針。無……皇上先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早朝的。」
就這樣,鳳無涯慢慢地磕上了眼睛。
他似乎戳定楚若不會將自己怎麼樣,在她面前也不用提防會被下毒手。
自從做了皇帝以後,鳳無涯的警戒心大大提升,卻在這一刻開始,對楚若有些心不設防……站在外面的紅鸞和飛雲緊張不已,房間內的喊叫聲太強烈,導致她們也跟著緊張兮兮的。
飛雲幾乎忍不住就要闖進去了,卻還是忍了下來。直到再也聽不到裡面那樣驚駭的嘶叫聲後,這才徹底放了心。
其實,鳳無涯今日誰也沒有帶來,為的便是防備著別人,只吩咐日常服侍他上早朝的人在上朝之前趕過來便可。
然而,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防備楚若……
再度醒來時,鳳無涯睜開眼睛看向身旁趴臥著的女子,自己身上蓋得厚厚實實的,她身上披著的棉被卻已經滑落下來。
鳳無涯掀開被子看向昨晚被楚若施針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印記了。
正當他剛要起來時,楚若卻猛地驚醒,擔憂地看向他,急切地問道:「你沒事了吧?」
「朕無事。」鳳無涯別過眼去,沉聲說道。
楚若心裡閃過一抹失望,看來他還是把昨晚發病之時認出自己來的情況給忘記了。
她強自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扶著鳳無涯站起身來,對他溫聲說道:「皇上早朝的時辰應該快到了,臣妾服侍您更衣吧。」
「不必了,朕的人應該已經在外面守候了。」鳳無涯輕咳一聲,疏離地說道。
他揚聲對外面命令道,「來人,侍朕更衣。」
「喳。」只聽外面傳來小德子聲應答,便聽到殿門開啟的聲音。
十幾個太監個宮女魚貫而入,或端著托盤或捧著痰盂和臉盆,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著侍奉鳳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