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何嘗不知道注意分寸?
只怕三姨娘總是這樣不知好歹下去,遲早還有做壞事的一天。
不如趁早先提醒她一番,免得屆時又哭天搶地的跪在楚府門口丟人現眼。
就算三姨娘丟得起這個人,他們楚家可丟不起。
用過膳後,楚若便帶著飛雲她們向三姨娘的院落裡行去璽。
才剛一踏進院內,楚若便聽到三姨娘的房間裡傳來低聲的咒罵:「你這個該死的奴才,想是不要活了?我不是告訴你了,要燉人參燕窩粥來給我補補身子嗎?怎麼好端端地弄了一碗清粥過來?楚家那麼多錢,難道還怕我花它幾個銅板嗎?」
楚若微微蹙眉,心裡難免有些鄙夷。
她輕咳一聲,走上前揚聲說道:「三姨娘此言差矣,單單是一碗清粥就已經不止幾個銅板了,更甭說是人參或者眼窩的輔料了。徑」
「只是這樣高貴的食材向來都是爹爹的嫡妻和平妻才能夠享用的,我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三姨娘也有此殊榮了!」
三姨娘在房間內一聽,登時被臊了個面紅耳赤。
她心中有些厭惡,怎麼這個楚若又回來了?乾脆死在外面算了,還回來觸她的眉頭做什麼?
她氣悶地躺回床上,狠狠地瞪了床前的丫頭一眼,閉上眼睛裝睡覺。
丫鬟也很委屈,她確實是去廚房裡要人參燕窩粥了,但廚房那邊說三小姐有令,不管是誰要單獨下灶做飯,都要按照各個院落的份例來。
而且三小姐還特別交代過,三姨娘既然身體還沒康復,大概是補身體補得有些過度了,所以才一直沒見好。
其實,丫鬟也是心知肚明,三姨娘拖賴著不肯下床,為的就是磨蹭在床上享受免費的高級待遇,這樣用了多少銀錢都會算作是養病補身體,不算她每月的月例份額。
剛才丫鬟都已經明說了,是三小姐吩咐下來的,可三姨娘就是不肯相信。要不是三小姐及時趕來,恐怕自己又要挨打了。
飛雲聽到楚若這樣一說,「噗嗤」一聲噴笑了出來,她總算知道紅鸞剛才為什麼有些無奈了,因為楚若擺明了是沒給三姨娘好臉色看的。
這也難怪,原來她們倆人也在楚府裡住過一段日子,都聽說過三姨娘的為人,真心不是什麼好鳥。
飛雲一向很討厭這樣的人,所以她的雙眼開始放光了,期待著楚若能夠好好地教訓一下三姨娘。
紅鸞見狀,無奈地扶額,飛雲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楚若已經有心要懲治三姨娘了,她居然還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簡直要讓人無語死了。
門口的小丫頭打著簾子迎著楚若進去,楚若微微垂眸,一彎身便走進了溫暖的房間內。
房間裡隱隱有著一些煎藥的味道,但更多的便是濃濃地脂粉味。
她走到內室裡,看到了正在「病中」的三姨娘濃妝艷抹的大白臉。楚若不禁有些好笑,這是在養病了,還是在等爹爹前來照拂?
走上前在床邊坐了下來,楚若垂眸撣著身上的塵土,緩緩說道:「姨娘既然還沒有睡,不妨就跟我說一會兒話吧。我可是奉了爹爹之命前來的,難道你不想聽一聽嗎?」
三姨娘聞言,睜開眼睛看向她,不悅地說道:「喲,原來是三姑娘回來了。剛才我的丫鬟說,你吩咐廚房裡只許我喝清粥,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知道我尚在病中,需要調理身體嗎?」
「當然知道,所以我才命廚房給你些清粥喝,清清你的腸道,也讓你清醒一下。」
楚若淡笑一聲,緩緩說道,「三姨娘病了這樣久,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提起過,我也是醫術了得的人。不如我現在為你把把脈吧,看看你這病究竟還有得治沒得治?」
「不用你管,我有大夫給治病的。」
三姨娘才不相信楚若有那麼好心。
她提防地看著楚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道,「我看三姑娘還是離開這裡吧,我這裡廟小,找不下您這尊活菩薩。楚府裡的人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隨便說句話老爺就會言聽計從?」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的也太快了些。」
「承蒙三姨娘誇讚,我自問也沒什麼優點,只是為人誠實又不好高騖遠,所以爹爹便高看了我幾分。若是人人都像三姨娘這般勢利眼,大難臨頭飛跑了,安全以後又尋回來,那我們楚家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嗎?」
楚若不怒反笑,知道三姨娘現在窩著一肚子氣沒處發洩。不過她也不是來這裡當出氣筒的,而是幫助三姨娘讓怒氣來得更猛烈些。
這個楚府已經再也經不起三姨娘和四姨娘等人肆意妄為的折騰,她可不希望在自己十月懷胎飽受爭議的同時,三姨娘這邊還會惹是生非,那楚家可就真正的臭氣熏天了。
「你!哼,你少在這裡冷嘲熱諷,我侍奉老爺二十來年,老爺的脾氣屬性我都是清楚的。他只是一時被你蒙蔽住了,他說過最愛的女人便是我,不會把我忘了的!」三姨娘氣悶地說道。
本想臊楚若一鼻子灰,反而把自己給氣得夠嗆,真是豈有此理。
楚若聞言,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三姨娘幾眼,含笑說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姨娘久居病榻所以樣貌不堪,才會每天都施脂粉,原來是在等爹爹前來看望呢?」
「你要是早些對我說的話,或許我還會幫得上忙呢。只是真不巧,爹爹吃完午飯後,便有事出府了。」
「你別跟我惺惺作態,楚若,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對我心有餘悸,要是不願意我留在楚府,那你就實話實說,咱們到官府裡去評評理,看看鄉親們向著誰!」三姨娘一口咬定自己現在不受眾人待見都是被楚若禍害的,所以她沒說一句好話。
楚若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看向紅鸞,對她說道:「紅鸞,把飯菜放在這裡,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三姨娘既然不願意見到我,那我也就別再坐在這裡說下去了。」
「是。」紅鸞點了點頭,將托盤裡的東西一一放在了桌子上,跟著楚若便向外面走去。三姨娘揚著脖子看向桌子上,不看還好,這一看氣了個倒仰!
好傢伙!鹹菜、窩頭、小米粥、剩菜剩飯,這就是楚若給她送來的飯。
三姨娘氣急敗壞地光著腳走下床,立時引來丫鬟地驚呼。
她沒好氣地瞪了丫鬟一眼,指著楚若的後背沉聲怒道:「楚若,你給我站住!有你這樣欺負人的嗎?給我送來這些剩菜剩飯,打發要飯的呢?」
聞言,楚若回過頭去,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輕聲笑道:「三姨娘這話說得有些奇怪,飯廳裡有好菜好飯等著你,不過就是需要在吃飯前讓你跟四姨娘她們布菜罷了,是你自己選擇不去吃的。」
「這整個楚府裡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名下的楚記商行在供應,爹爹說了,現在一切從簡比較好,也願意聽從我的一件改變一下府裡慣有的鋪張浪費。」
三姨娘心中大驚失色,她自然是知道楚若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可是老爺為什麼都不來看看她?
難道真的已經對她失望了,所以由著楚若前來侮辱她嗎?
「怎麼?難道三姨娘有意見?」
「如果實在不樂意的話,你可以站到大街上去跟要飯的為伍,在我們楚府每日開倉發放糧食或者饅頭時,排著隊領取一下。那些饅頭什麼的都是廚房裡特地給那些要飯的蒸出來的哦,都不是剩菜剩飯,或許三姨娘會喜歡也說不定呢。」楚若溫柔款款地說道。
「你、你、你這樣伶牙俐齒地跟一個長輩說話,成何體統?!」三姨娘怒不可遏地顫抖著手指,對她氣急敗壞地說道。
楚若聽後,面色倏然一變,走回去毫無避諱地直視著三姨娘,冷笑一聲說道:「三姨娘,現在是你自己妄自菲薄,怎麼能夠怪別人不把你當楚府裡的人了?」
「四姨娘早就已經恢復健康,處處都小心謹慎,顯然是已經悔過了。為何你卻一直冥頑不靈?想來是知道母親溫柔大度,也知道姨娘性情溫婉善良,都不願意與你計較了?」
「她們都把你當姐妹看待,可是你呢?你又是如何給她們沒臉的?說出來也不嫌寒磣!」
三姨娘被楚若咄咄逼人的架勢驚得連連後退,一不小心撞到了椅凳上,一個踉蹌地摔坐上去,膛目結舌地看著楚若,半天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楚若冷眼看了看她,心中覺得甚是可笑,她冷冷地警告道:「我今日言盡於此,三姨娘向來聰慧可人兒,一定明白我今日特地前來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如果今天傍晚三姨娘還是保持著久病不起的姿態,或者是刻意為難楚家的人,若兒還會來給你送飯菜的。除此之外,其他人將不會給你送任何飯菜,三姨娘自己思慮一下吧!」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三姨娘氣得渾身直發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含恨地等著楚若離去的身影,巴不得把楚若碎屍萬段了。
呸!一個庶出的小姐,就算是被柳詩收做女兒,也是無法上得檯面的!
傍晚時分,就在眾人的詫異目光中,三姨娘便乖乖地站在了四姨娘身旁,笑語嫣然地布菜,對每個人都客客氣氣的。
三姨娘特意換上了一件很討喜卻又非常素雅高貴的衣衫,臉上也是刻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比之中午楚若見到她時的濃妝艷抹,現在反而是有些淡淡地妝容,顯得耐看多了。
楚若冷眼看著,倒也不覺得三姨娘是真的想通了,她只是不敢再像之前那樣為所欲為了。
楚若微微垂眸,只當對三姨娘的笑意完全看不見,虛偽的笑意她向來都是不待見的。
三姨娘還想討好一下楚若,見她這般冷漠,尷尬地愣了一下,便又展露笑容,將筷子拜訪好,坐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
楚名揚是臨時從外面趕回家裡吃飯的,在看到特意打扮了一番又神采飛揚的三姨娘時,微微一愣,卻也只是淡淡地說道:「既然身子已經大好了,以後就不要哭哭啼啼地鬧騰了。一家人還是和和氣氣的比較好,過去的事情就都不要再提了。」
「是,老爺說的是,我也是這樣覺得呢。」三姨娘站起身來,笑呵呵地說道。
見眾人都沒有表露什麼鄙夷和唾棄的神情,她柔聲笑道,「前些日子我在病中不方便見大家,如今終於大好了,總算是可以與大家一起用膳了。」
楚憶仙聞言,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快人快語地低聲說道:「還不是幡然醒悟了嗎?至於這樣假惺惺的……」
「仙兒!不得無禮!」不等楚憶仙說完,她斂眉沉聲喝止道。
楚憶仙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好在她還是小孩子,又是家中年紀最小的嫡出小姐,大家都沒有當一回事。
倒是三姨娘面上訕訕的,隨即便乾笑著坐了下來。
三姨娘心中也頗有丘壑,她想要好好地收斂一下從前囂張跋扈的性子。
如今楚家裡是楚若為大,她又不是看不出來。但是三姨娘心裡也有些擔憂,生怕自己一旦軟下來,別人就都欺凌到她頭上來了。
所以說,這頓飯大家都吃得不太安生,只有楚若安之若素,彷彿周圍任何動靜都打擾不到她似的。吃飽飯以後,她站起身來對大家溫聲說道:「我吃飽了,先行回房去了。」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而飛雲和紅鸞已經自動自發的遠離了他們楚家的聚餐,而是跟靈犀與天樞在另外一個房間裡用飯。
他們的身份不同於楚府裡的丫鬟小廝,而是楚若同一師門的人,楚若也是他們如今的主人,所以被楚家上上下下當做客人一樣照顧著。
靈犀吃完飯後看向一直心不在焉的紅鸞,輕咳一聲說道:「晚上三更時分,後花園見。」
他說著的時候已經起身走了出去,紅鸞訝異地抬起頭來看向離去的靈犀,額……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嗎?剛才她在思考楚若和鳳無涯的事情,根本沒有注意聽。
「飛雲,那個……剛才靈犀是在跟我說話嗎?怎麼我聽不懂他說的意思?」紅鸞堆笑著問向飛雲。飛雲聞言,挑眉看向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當然是在跟你說話,可見你晚上肯定是要赴約的了。我們明明說好了晚上一起找楚姐姐去說話聊天的,你這傢伙又要臨陣脫逃。哼,我不要理你了。」
「啊……我沒有臨陣脫逃,只是……靈犀可能有事情找我也說不定。」紅鸞乾笑幾聲。
見飛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也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些過意不去了,於是笑呵呵地說道,「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去找楚若吧,反正咱們好久都沒見到楚若了,靈犀天天都跟我們在一起,哪天見都是一樣的。」
「嗯!」飛雲聽後,臉上立馬多雲轉晴,笑瞇瞇地看向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吃著飯的天樞。
天樞察覺到她的目光,錯愕地張大嘴巴,露出口裡來不及咀嚼和吞嚥掉的米粒,含糊不清地說道:「這樣看著我幹什麼?我很好看嗎?」
「嘿嘿,你確實挺漂亮的,而且穿著衣服比不穿衣服要漂亮許多啦。」
「……」天樞嘴角一抽,又提他不穿衣服的事情了,早晚有一天,他會看到她不穿衣服的時候!不過,那可能是幾年以後,她終於嫁給自己的時候了……
「飛雲!」紅鸞蹙眉看向她,抻著她的胳膊低聲說道,「一會兒你不要提起無涯師兄的事情,知道嗎?」
「為什麼?」飛雲不解地問道,她歪著腦袋看向紅鸞和天樞,發現他們的面色都不大好。
紅鸞輕咬著下唇,看向不諳世事的飛雲,輕輕跺著腳對她皺眉說道:「你不覺得楚若的心情不大好嗎?她這次沒跟無涯師兄一起回來,肯定是出事了!」
「沒覺得她心情不好啊?我一直都看到她在笑呢。」飛雲更是有些雲裡來霧裡去的了,她詫異地看向天樞,「天樞,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天樞手中的動作一滯,隨即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