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啦,好快啊,這些小傢伙!」龍靈秀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寒霜,小心的伸手過去釋放真元,仔細感應著屍蠱中那些蟲卵的反應和動作。
許久,葉流塵終於平靜下來,他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濕,他卻無暇估計。
「怎麼樣了?」
「嘿嘿,抓到一隻!」龍靈秀瞇著眼睛,興奮的攥緊了拳頭,呲牙咧嘴的笑著說。
「你受傷了?快放手!」葉流塵低吼一聲,想要伸手拍開龍靈秀的拳頭,卻發現身上酸痛難忍,無法動彈。
「老哥的神識,可真夠靈敏的,我認識的人裡面,你可是排的上號的哦!」龍靈秀張開手掌,一個迷濛的帶著黑白兩色的小光團落在葉流塵攤開的手掌上。
光團裡似乎還有一個黑點在不斷的掙扎著,滾動了幾下才安靜下來。
「我有些佩服你了,小妹!」葉流塵端詳許久,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龍靈秀不著痕跡的抹抹嘴唇邊上的血漬,自豪的笑了起來,「不要小看我哦,我可是很厲害的!」
她的眼中,光彩耀人。
「你的牙齒上,還有血……」
「哎呀,真是討厭啊,老哥你……就不能讓我炫耀一下嗎?」
「你到底學了什麼法訣啊,為什麼真元波動這麼奇怪?」
「儒宗的方寸念,佛宗的地藏經,道宗的化蝶賦,魔宗的化血分影訣,鬼宗的鬼王屍甲法,妖宗的斂氣虛行咒!」
「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不怕學出事情來嗎,這些法訣……」
「嘿嘿,淺嘗輒止,不求甚解就好了,哪兒會出什麼問題咧!這些法訣很少有人去學,這種東西才值得研究和學習嘛,雖然有些離經叛道……」
「這不是什麼離經叛道,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方寸念,與儒宗的入世思想大相逕庭,相反,它以人心方寸間的念頭推演世間百態,萬物生息,換句話說,就是純粹的唯自我心念;佛宗的地藏經之所以少有人學習,是因為實在困難和艱澀異常,而且進境頗為困難,相比較下來,算是最正常的法訣了;化蝶賦是道宗出塵和超脫的法訣中少有的有著暴烈手段的法訣,因此不斷的被道宗修行者們所遠離;化血分影訣對於追求身體強悍對抗天地的魔宗修士來說,是不可想像的,本質上說這只是利用自身精血分化出可以迷惑對手的障眼法;鬼王屍甲法,是鬼宗之中少有的可以強化身體的術法,可是這樣的法訣與絕大多數鬼宗術法都是相悖的,這就讓鬼宗修士們望而卻步了;妖宗的斂氣虛行咒,是很久很久之前妖宗用來掩飾行跡,混跡紅塵的術法,到如今妖宗雖然仍是藏頭露尾,但是再也不用那般小心翼翼了。
看著抱著筆和本子,嘟囔著嘴,已經躺在榻上微微打鼾的龍靈秀,葉流塵強壓下心中的不妥,臉上又是一陣發白。
許久,葉流塵身上的黑白色光芒交替閃過,最終一層淡紫色的火焰籠罩了他的全身,他才顫巍巍的坐下,一臉凝重的閉目調息起來。
秋風淒涼,秋雨連綿,天華學院的菊花在雨中開得分外美麗,翠煙松像是真的變成了一團團濃重的煙霧一樣,爬滿了整個天華山。
「你給紅葉的時間未免太長了吧,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伊川文姿的得意門生嗎?」仇隼看著韓琦絲,有些不滿的說道。
「笨蛋!」景子初雙手抱胸,暗罵一聲,卻把目光望向身後不遠的地方。
「她是在爭取時間吧!」覺靜拉著覺緣的手站在一棵大樹下,像是在避雨,又像是在等著什麼人,「就像她說的那樣,她不認為紅葉有那麼大能耐,也不怎麼相信我們!」
覺緣似懂非懂的看看韓琦絲,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因為眼前這個女人是少有的讓他的姐姐覺靜下評判的人。
「確實在爭取時間,不過我收回對紅葉的固有看法,在我看來,他比你們要強上不少呢!」韓琦絲嬌笑一聲,望著天空神經質的說道,「咯咯,要是非要選擇合作對象,我寧願選擇他這樣的!」
「提醒你一句,美女,伊川文姿曾經是東華宮城裡的首席女醫官,不要小看她,不然……」薛信嵐從河畔邊上走出來,陰惻惻的聲音配上惱人的秋雨,讓人格外的火大。
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彪形大漢,鬚髮鬚髮皆張的樣子如同一頭山裡的大黑熊。
「嘿嘿,棕背,好久不見啊!」一個身影從韓琦絲身後躍出,他的身上像是覆蓋了一層鱗片,在雨中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沒有一滴雨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沒有一點兒水滴的痕跡留下。
「唔,韓琦絲,你就是在等這個傢伙嗎?作為殺手他倒是很稱職,不過作為夥伴還是很危險的!」棕熊的臉龐很是粗獷,帶著明顯的異域風情,他咧著嘴笑了起來,白得發亮的牙齒像是讓人寒意頓生,「是吧,鮫?」
「哼,沒腦子的傢伙!」鮫瞇著眼睛看看棕背,舔了舔嘴唇冷哼一聲,不屑的歪頭看向覺靜和覺緣身後的方向,「血修羅舒派特,婆羅洲的亡命之徒也來了,真是熱鬧啊!」
一個穿著麻黃色僧衣,黃銅色皮膚,頭上燒著戒疤的和尚悄然出現在覺靜身旁,狹長的雙目茫然的盯著景子初身後的巨石之上,根本不理睬鮫和棕背。
「伊川文姿是什麼人,我才不關心,我只關心秘境之中的事情,那位蘭薇殿下這次沒有派人過來喔,這是我們的機會,所以……」韓琦絲高傲的揚起頭,一副意猶未盡的得意模樣卻被人打斷了,臉上不禁浮上了一絲怒容,但等她看到來人的模樣時,卻轉瞬之間變得神色凝重,「姬澤楷……你竟然也肯過來?」
「聽說秘境裡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所以過來看看也是不錯的!」姬澤楷身穿白衣,背上負著一把流光四溢的寶劍,他的身後站著三個人中一人走上前來答話。
姬澤楷俊朗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表情,若有所思的目光巡視過場中主人,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哦,對了,我叫樂希聲,請各位多指教嘍!」樂希聲拍拍自己身上的錦衣,故作瀟灑的說道。
只是略顯陰柔氣質的他,因為這一拍顯得格外沒有男子氣概,眾人不禁冷哼一聲,他卻仍然笑吟吟的沒有反應。
一個漂亮的短髮女子默默守在姬澤楷身旁,一雙妙目落在了韓琦絲身上,不過在一瞬間之後,她的全部身心就落在了身旁之人的身上,彷彿姬澤楷就是這秋日雨夜之中的燦爛星辰。
另外一個虎背熊腰卻英武不凡的身影不動如山,除了按捺不住傳出的狂暴和雄渾的真元波動,竟然顯得十分安靜。
「韓琦絲,覺靜,景子初,還有……」姬澤楷薄薄的嘴唇翕動,漠然的張開眼睛盯著韓琦絲,冷冷的說道,「還有你等著的刑疆,我希望我們能夠盡量和平相處,畢竟我們似乎進入秘境之中,並沒有實質性和避不開的衝突和矛盾!」
淡然、冷漠而且強大,就連一直都自命不凡的韓琦絲面對著姬澤楷,都有些洩氣。
「如你所願!」韓琦絲氣得一揮手,轉身便離開了,「最好我們能夠默契一些!還有,鮫對你的武器很感興趣呢,游隼!」
鮫嘿然一笑,鱗光幾閃,消失不見。
雨下得越來越大,空氣變得更加冷冽。須臾,彼此不甘心不情願但是寂然的點頭示意之後,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雨。
下了一整夜的雨,早起的葉流塵卻也只看到草尖上滾落的露珠。
一場秋雨一場寒,葉流塵並不感到如何寒冷,但是還是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彷彿這樣才證明自己才是真切的活著。
當然,這其實是因為屍蠱傷口上的頭痛和神識中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直不斷的在消耗和折磨著他的身心。
天華學院教學用的竹屋群落偏僻的一角,葉流塵有些心不在焉的踱步走向那個顯得有些稍小的竹屋。
竹屋裡,人影攢動,似乎有很多人的樣子。
一個清瘦的中年文士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拿著一卷竹簡,不經意的從葉流塵身旁經過。
「這雨下得不錯吧?」中年文士的臉有些瘦削,他的鼻樑堅定,輕輕捋著鬍鬚說道。
「秋天的雨,哪有什麼錯不錯的?」葉流塵沉吟一聲,順著中年文士的目光看去。
他在看天華學院門口的兩棵傲雪寒梅,隨後奇怪的盯了葉流塵一眼,背負雙手進入竹屋,「嘿,你這小鬼,有些意思!」
葉流塵停了一會兒,才悄然進入竹屋裡。
他來到最後排坐下,尋了個沒人的位置坐下,雙手支著下巴,看向了堂上清瘦的中年文士。
樸玄歌有些奇怪,他的課堂上向來是缺少新面孔的,如果非要吧那個令人頭痛的小姑娘算上的話,不過葉流塵的眼神讓他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覺。
「咳,今天我們講講關於陣法的組成構造與施展運用方面的知識。首先呢就是陣法的組成構造,這個我們就要先講到陣紋、陣樞和佈陣了……」樸玄歌清了清嗓子,沒想到他講起課來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甚至連堂下的學子的反應和神情都忘了。
「唔,又開始了……」
「天吶,趕緊期末考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像蒼蠅一樣的嗡嗡聲出現在學生們中間,葉流塵微微皺眉,轉而伸出雙手在桌上摸索什麼,像是在找什麼。
他的神情很專注,眼睛也不肯離開樸玄歌身上分毫,只是空空的雙手有些讓他不安。
「唔,這傢伙還來聽課?」坐在角落裡的和煦狐疑的看著像是盲人一樣的葉流塵,鄙夷的哂笑著,「看他那模樣,就像是個廢物一樣,哈哈……」
聲音戛然而止,是因為樸玄歌忽然停了下來,整個課堂上都安靜了下來。
「嗯,還是那句話,你們不學習這東西,也最好聽聽,萬一遇到了高明的陣師,也好有自保之力!」樸玄歌想了想,依舊如常的嘟囔了一句,才繼續講了下去。
所有的學子似乎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課堂上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能不能把紙筆借給我?」葉流塵扭頭,看著坐在身旁的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問道。
「哦,好,給你!」男孩子秀氣的眉毛微蹙,想了想還是遞給了葉流塵。
「謝謝!」葉流塵道謝,迅速的接了過來,竟然做起了筆記,「下次過來,我會還你的!」
「哦……」男孩兒看著葉流塵的側臉,一時有些迷惑,遲疑的應了聲。
放課,樸玄歌施施然帶著些許不滿離開了課堂。葉流塵還了男孩兒的筆,靜靜的看著紙上的筆記。
葉流塵看完了筆記,腦海中豁然開朗。無疑,陳陣是個陣法大師,可是如此系統和基礎的知識對於葉流塵來說實在更有幫助。若有所覺的抬頭,那個男孩兒還靜靜的坐在旁邊。
「為什麼放課了還不走?」葉流塵環顧四周,整個課堂已經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你是大叔嗎?」男孩兒有些希冀的看著葉流塵,遲疑的問。
「我認識你嗎?」仔細看看少年稚氣的臉龐,葉流塵覺得他秀氣的眉眼和稍微泛黃的臉龐似乎真的有些眼熟。
「我是小龍,餘杭城的小龍……」男孩兒忽然捏緊雙拳,站起身來一字一頓的說道,「那麼,大叔是不是當初的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