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16
東華帝國城池的十里方圓,在風景最好或者地勢最平坦的地方,通常會建一座亭子。
它們的名字,都叫做十里亭。
迎接,在十里長亭最為隆重;送別,至十里長亭便可止。
送陸霓裳的是墨羽,他親自將陸霓裳送到十里長亭外。
天色尚早,夏日的炎熱在林間,在路上,在亭邊。
亭下,一片陰涼。
陸霓裳雙手交叉放在腰間,眉頭微微皺著,她不明白墨羽為何要親自送她來到十里長亭。
這才影閣乃至墨組,都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墨羽只是自顧自的看著不遠處繫在樹上的馬,據說那是段弈親自挑選的。
「天姬,仲永和戈化,你瞭解多少?」
「師兄們曾經在竹林中跟他們交過手,看當時情景,也是人中翹楚,只是後來再也沒有什麼交道,所以不是十分瞭解……」陸霓裳舒展眉頭,咬咬嘴唇有些不安的說道。
「沒什麼,這不是對你的考校,更不是對你能力的懷疑!」墨羽似乎看透了陸霓裳心中所想,寬慰的笑著說,「再說,影閣和落星宮雖然是對手,可我們是從來沒有把他們看成自己的對手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一點,也希望你記住!」
「請師兄吩咐!」陸霓裳眨眨眼睛,躬身行禮。
「影閣向來只看重任務的成敗和自己人的死活,其他的,是放在第二位的,可是儘管在我看來天華學院並不是什麼凶險的地方,但是那裡的畢竟聚集著世家大族和豪門宗派的青年俊傑們,雖然他們殺人的手段或許不如我們,但是他們背後的勢力給了他們太多的力量,而這些力量讓他們格外的熟知在紅塵俗世中行事的規矩和和手段。說來也有些慚愧,做師兄的我也不知道蘇明羽為何派了這樣的兩個小輩過來,而且也不是很清楚這兩個人的修為如何……不過呢,天姬你就遵從一個原則便是,如果事關紅葉,就以影閣的方式處理,如果不是,就交給他們兩個處理。」
陸霓裳抬起頭,有些似懂非懂,「知道了,師兄!」
「如此,我就去了!」墨羽點點頭,縱身而去。
亭下的陰涼似乎一夕散盡,陸霓裳去依然恬淡的站在亭下,目光迷惘的望著京華城的方向。
京華城東門不遠處,修英傑、戈化與仲永直接暴露在炙熱的陽光下。
莫名的,燦爛的陽光照射在他們鮮明的衣甲邊上,一層飄渺的黑霧繚繞在他們的身邊。
修英傑除了臉色有些慘白之外,一如往昔。可是背著雙手站著的他,看著戈化和仲永的眼神中,湧出的是深深的擔憂。
戈化的氣息更沉穩了些,利落的短髮一根根興奮的顫抖著,他的雙手的每一根手指都在無規律的晃動著,銳利的眼神將身邊的戰馬駭的不敢動彈。
仲永的氣色很差,臉上染滿了黑氣,眼窩深陷,他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唯有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的時候,才會有些神采。他的手牽著韁繩,馬兒不斷的打著響鼻,那些白氣像是霧一樣打在他的掌背。
「萬事小心!」
「放心,勿念!」
兩人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十里亭下,陸霓裳看到遠處微微浮起的煙塵,輕巧的解下韁繩,慢慢的向遠方行去。
風乍起,三人三騎匯合在一起,沉默的向著天華而去。
東華帝國的北疆,距離飛雪衛衛所不遠的地方,在這北疆的連綿雪峰中,自然說的是直線距離不遠。
看著依稀在眼前的飛雪衛衛所,遲銜帆和他身後的淡青色騎兵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唔,這小子還真能追呢!」遲銜帆扔了手中的馬鞭,呼哨一聲,騎兵們已經紛紛下馬,埋鍋造飯,紮營休息。
常牧的家族世代居住在雪山周圍,他懂一些修行,但只能達到當兵入伍的程度。在遲銜帆來之前,他是一支騎兵小隊的小隊長。
如今,遲銜帆成為了都尉,他成了副手。
騎士們都帶著笑容,因為他們都聽到了遲銜帆的話,而且到了這裡,他們已經安全,而且足以自豪的宣佈他們超額完成了任務。
北疆雪山貧瘠異常,劫匪盜賊都滋生不了,但是艾斯人的遊兵散勇依然經常肆虐在東華與艾斯的邊境線上。此次,遲銜帆帶隊,掃清了這些不入流的雜兵,而且與艾斯帝國鼎鼎有名的幻獸騎士們數次交手,在丟下幾百騎的屍體後,有驚無險的撤回了雪山之中。
艾斯的軍隊一直在銜尾直追,卻終究沒有吃下這塊硬骨頭,若不是統領艾斯追擊部隊的同樣是一員年輕將領,想必此刻遲銜帆和他的士兵們會輕鬆許多。
然而,常牧明白,遲銜帆口中的人並不是士兵們認為的艾斯追兵。
那是一個東華修士,某天夜裡,這位修士和遲銜帆相鬥,遲銜帆被傷,所幸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被寒冷的氣候和數量眾多的士兵所擾,投鼠忌器之下,也受了不輕的傷。
他比艾斯追兵更先出現,比追兵更晚消失,但現在,捂著傷口撐著開心的笑著的遲銜帆真的很開心。
但是,他不知道,雪山的某處山洞裡,那個年輕人正撇著嘴嘖嘖不已,他的眼中光芒不斷閃爍,慢慢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笑容。
草原上,展星魂也在笑,他手中的唐刀兀自滴著血。
不遠處,站著帝國的大皇子華任毅。
華任毅周圍,站著一群穿著重甲的親衛,他們的戰甲上,開著幾朵殷紅的花朵。
「這些傢伙還真是不死心啊!」華任毅猛地摘下頭盔,塞給旁邊的親衛,身體撞開他們的層層包圍,像是一頭大笨熊一樣來到展星魂身邊,伸出手摘下了身穿布衣布甲的展星魂腰間的酒壺,咧著嘴笑了,一口白牙在夕陽下很是耀眼,「展星魂,你說要是本王銳意進取,徹底把他們從蒼茫草原抹掉,需要多久?」
蒼茫草原的真正主人從來都不是東華人,而是生命力頑強、戰鬥力強悍的蠻族,他們所說的,正是蠻族。
「臀下恐怕辦不到……」展星魂皺著眉頭抖了抖手中的刀,刀身上再無一絲鮮血的時候,默默收好,有些沉悶的說。
「為什麼?」華任毅濃濃的眉毛挑了挑,大手一揮,那幫有些怒色的親衛們只得停在了原地。
「如果他們像襲擊過往商隊那樣,不斷襲擾臀下的中軍和補給車隊,甚至乾脆就不斷的刺殺臀下,臀下有幾分把握在徹底抹殺他們之前活下來呢?」
展星魂的話聲音並不大,但是在草原這種地方,偏偏傳的很遠,打掃戰場的軍士們不禁一滯,臉色古怪的看著這個古怪的年輕人。
華任毅是個好的軍事主帥,深受士卒愛戴的他不僅有著作為將帥的胸懷、氣度和眼光境界,而且更是十分平易近人,但是這並不代表帝國的大皇子臀下就是可以任人言語的。
展星魂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了。
「哈哈哈哈……」華任毅仰天大笑起來,手中的酒壺已經遞回展星魂眼前,英武的臉上頗有些華復的影子,「展星魂,若是你,怎麼辦?」
「學著他們的方法,打敗他們!」展星魂接過酒,只是謹慎的嗅了嗅,然後蓋上酒壺,重新掛回腰間。
「為什麼不是消滅?」華任毅瞇著雙眼看著展星魂,有些吃驚和不解的問。
「第一,消滅這些傢伙實在太難,得不償失;第二,真的消滅了他們,臀下如何自處?」
「呵呵,影閣,果然是個奇怪的地方……」華任毅臉色微變,搖頭輕笑,伸出一隻胳膊攬著展星魂的肩膀往一處小土丘行去,另一隻手揮了揮,示意親衛們安營紮寨的同時,也警告他們不要跟來。
禁軍三衛,暗衛一系的駐地是禁軍內院,羽林衛一系的駐地卻在兵部。兵部衙門極大,但是與和它隔街相望的落星宮相比,總是顯得有些委屈。
兵部和落星宮中間的那條街道,叫鸚鵡街,街道並不寬,卻極長,以至於京華的絕大多數城門都與之有交匯。京華城的尋常街道乃至於通往宮城的天華道,在街邊都會種植有觀賞用的樹木,甚至天華道上,還時常點綴有奇花異草。鸚鵡街上,只有青磚白襪,所以這條街道上,通常只有兵部和軍部的軍士來往。
「修英傑送走了戈化和仲永,似乎很傷感的樣子,現在在酒館喝酒,羽林衛現在是季漣和方慧雯做主……」天策組的院子裡,站在樹下的柳摶扶著樹幹,抬頭望天。
楚涵之放下手中的公函,沉吟了一下才問道:「怎麼,柳摶你似乎也很感傷啊?」
院子中間,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是如山般的檔案卷軸,秋心和張荏苒正埋頭其中。
「哼,柳摶你忘了當初他們目中無人和趾高氣昂的樣子?」張荏苒冷哼一聲,頭也不抬的說道。
秋心輕輕拍了拍張荏苒,搖了搖頭,張荏苒一癟嘴,吹了吹貼在額前的髮絲。
「他們雖然做錯,但仍在追著自己看重的東西,而我們呢?」柳摶歎息一聲,靠著樹幹坐下,「你們還知道自己看重的東西是什麼嗎?」
三人抬起頭看著柳摶,因為柳摶的感傷而真的有些傷感,他們的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於是柳摶也只有默默加入。
華嫣然在花叢中追著一隻花蝴蝶,整個花園中只有她和燕青花兩人。
「青花姐姐,這蝴蝶好看嗎?」花蝴蝶在華嫣然的小手上奮力掙扎著,她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有些分神的燕青花悄聲問。
燕青花身子一震,伸出手接過華嫣然手上的蝴蝶,手腕上的青花瓷鐲子映著蝴蝶,分外好看。
「公主啊,為什麼要追個不停咧?」蝴蝶在燕青花的手指上撲閃著翅膀,卻被天地靈氣束縛在那裡不得動彈,「我們放了它,好不好!」
「好啊好啊,但是今天晚上姐姐要給我講故事!」
……
天華後山的懸崖,厚厚的雲層之下,兩個身影在一息前後而至。
「你還真是鍥而不捨,追逐不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