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0
葉流塵彷彿成了影閣的管理員,影閣裡散亂的書籍被他收拾的乾乾淨淨,分門別類的放好,因為身體受傷的緣故,他不必出外執行任務,所以只好待在影閣裡,看看書,看看字畫,順便打掃和整理影閣。
陸霓裳和關蝶衣經常會在任務的間隙中過來看他,請教他關於修行的問題,畢竟他曾經到達過御極境界,而她們仍舊停留在萬法境界,雖然進入影閣,可是墨羽並沒有放鬆對她們的要求,如果她們不能順利達到御極境界,墨羽會親自送她們出去,哪怕她們是華復親自請進來的。
除去她們,葉流塵能見到的人很少,只有學舍的那幾位老師們,他會去老師們的學舍中做一個旁聽者,看著那些稚嫩陌生的面容,心中感慨。
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因為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他,或許,是所有人理所當然的就認為現在的他只能待在這裡,只能是現在的模樣。似乎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但是葉流塵明白不應該是這樣。
所以他開始重新修行,出現在一間間學舍之中,強迫自己忘記已經學到的一切,和帶著懷疑和戒備神色的少年們一起從零開始。
當然,修煉場上也多了一個身影,只是這個身影沒有了別人的陪伴,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影子。
仲夏的夜裡,禁軍內院的竹林中卻十分涼爽,稀疏的月光通過竹林的縫隙灑落一地。葉流塵坐在竹林中間,仰頭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以前,結束每日的修煉,他會和展星魂遲銜帆一起回去,現在,他每每要在這裡坐上好久好久。
「在想什麼?」楚涵之含笑站在葉流塵的身後問道,沒有了書生氣的稚嫩,儘管脫去了天策統領的衣甲,但是卻絲毫不失英武。
「嗯,你怎麼來了?」葉流塵回頭,挑著眉毛問道。
「這禁軍內院畢竟還是禁軍的院子吧,我又為什麼不能來?」楚涵之不介意的一笑,竟然便坐在了葉流塵的身邊,「怎麼,似乎不是很歡迎我呢?」
「因為這裡確實不習慣羽林衛和天策組的人來,尤其是天策統領,上次你們來的時候,影閣和落星宮還狠狠打了一架……」
「呵呵,我們沒有打架,不是嗎?」
「我倒是想和你打,可惜沒辦法打了!」
「葉流塵,你終日在影閣裡翻書,找到方法了嗎?」楚涵之拍拍頭,真誠的看著葉流塵說道。
「沒有……」葉流塵搖搖頭,有些失落的低下頭。
「其實你已經知道方法了,不是嗎?解開封印的術式你已經知道了,只是你沒有足夠的能力來施展!」
「楚涵之,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你想說什麼,又是誰讓你來的?」
「我說是自己想要來的,你相信嗎?」
葉流塵無聲的大笑起來,指著楚涵之說道:「你自己信嗎?」
楚涵之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才緩緩說道:「即便我信,你也是不信的。陛下讓我過來,他想讓你去個地方……」
「看來陛下的傷,很嚴重……」
楚涵之默然,輕輕點了點頭。
「我已經是廢人一個了,皇室還是不能放心嗎?」
「你是我們這些傢伙之中,最先達到御極的,所以很多大臣都認為你還有很大的機會復原!」
「呵呵,就是有一絲機會,也夠他們害怕的了。其實,你大可以告訴他們,歐煉師父已經把含元殿修建的很堅固了,恐怕他自己動手,都不見得能毀了那破房子了!」
「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的!」
「我不明白,他們終究在害怕什麼?」
「紅葉,如果你恢復修為,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葉流塵抬起頭,和楚涵之默默對視著,忽然,兩個人都無奈的笑了。
「明白了,陛下想讓我去哪裡?」
「天華學院,那裡有星華各地的修為高深的修士,薈萃了星華各處最有天賦的年輕人,陛下覺得你該去那裡看看,說不定在那裡你能找到方法!」
「你覺得呢?」葉流塵好笑的看著楚涵之,玩味的問道。
「去吧,離開京華城,你就進入了另一片天地,雖說朝堂之上現在很忌憚你,但是你離的遠了,也就沒人再顧得上你了!」楚涵之拍拍手,站起了身子轉身離開。
「呵呵,它似乎離京華城也並不是很遠,而且,我也不相信落星宮和紫薇宮會甘心讓我在那裡活得自由自在,不,影閣恐怕也是不願意的……」
楚涵之聞言停下了腳步,微笑著回頭說道:「流塵,陛下知道你一定會答應,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葉流塵瞇著眼睛看著楚涵之,冷冷的問道。
「因為這個……」楚涵之掏出一樣物事,隨手拋給了葉流塵,「她在陛下手中,好自為之!」
楚涵之遠去的身影有一點點的佝僂,顯得十分落寞。
葉流塵臉色鐵青的坐在原地,看著腳邊的香囊,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清晨,古爍今安然的坐在學舍中,拿著毛筆正在作畫,是一幅駿馬奔騰的圖畫。
「要走了嗎?」葉流塵剛剛踏進學舍裡,古爍今就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他問道。
「看來楚涵之不僅是得了陛下的命令,也得了師父和師兄們的首肯。」
「自然的,不然一個天策統領怎麼能隨意出入禁軍內院呢!」
「蘇明羽已經不想都下去了,難道墨羽師兄和楚涵之還要都下去,楚涵之和修英傑恐怕不是墨羽師兄的對手!」
「紅葉,朝堂之上一定要有對手的,有落星宮作為對手是影閣的幸事,如果哪天影閣真的超然物外了,也就是影閣滅亡的時候了。」
葉流塵心中一跳,遲疑的問道:「影閣……也會滅亡嗎?」
古爍今埋下頭,重新提起毛筆,淡淡的問:「紅葉,這世上有長生不老的人嗎?」
葉流塵沉默了很久,忽然想起了長生湖底的穆托爾汗,皺著眉頭低聲說道:「師父,也許有呢!」
「嗯?」古爍今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筆,微皺著眉頭笑著繼續問道,「為師卻是沒有見過與天同齊的人呢。紅葉,你去過曠世雷澤,你覺得以浣震鋒的修為,能活多久?」
葉流塵驚愕的抬起頭,然後沉重而緩慢的搖了搖頭。
「這世間,大概從來沒有那樣的人存在,也不會有那樣的東西存在,連先生也被時光毀去,我還真的不知道有什麼可以不朽永生。」
「那我們修行為了什麼?」葉流塵不假思索的問道,話一出口,就微微皺眉,有些後悔。
「你為了什麼修行,修行便為了什麼!流塵,永遠別因為路上美麗的風景而忘了你踏上這條路最初的目的,有時候結果和過程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剛剛開始時候的本心與願望。」古爍今重重的頓筆,潔白的紙上是一群奔騰在草原上的野馬,然而古爍今放下筆,輕輕掂量著白紙的時候,白紙上所有的墨跡都消失不見。
硯台中,從毛筆筆尖上,不斷的流下一滴又一滴墨汁。
葉流塵若有所思的看著此情此景,喃喃自語:「那麼師父為什麼選擇天華學院。」
「呵呵,影閣的周天星圖並不完整,殘缺的那部分在天華學院的書館中,你去那裡,有機會找到的話,對你的修行會大有益處!」古爍今背著手站起,踱步走出學舍,葉流塵急忙跟在他的身後。
古爍今停在破鍾旁邊,手指輕叩出聲,「還有,那裡有很多前輩大德們隱居,無論他們是不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對你的心境和修為都會有很大的幫助的!」
「謝師父指點!」葉流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躬身行禮,走近幾步,悄聲問,「師父,文姿師姐的事情……」
古爍今擺擺手,臉上的笑容也不自然起來,眉頭緊皺的說道:「她的事情很麻煩,也不是她告訴你的那般簡單,你沒有恢復修為之前,還是莫要管這事情為好!」
「如果陛下死了,她會怎麼樣?」
古爍今的臉色很平靜,淡淡的答道:「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葉流塵終於默然,收好腰間灰色的腰牌,請辭告退。
「紅葉,不要再用寂滅心禪印了!」
「是,師父。」
「老頭兒,我要走了,你的傷好點兒了嗎?」葉流塵奪過陳陣手裡的筆,熟練而迅速的在一張張空白的紙上留下一道道繁複的圖案。
其中有兩幅顯得分外顯眼,一張上是一輪黑色的圓月,另一張上是隱在雲層之後的燦爛星海。
「您有了這些東西,就多花些時間研究研究,那麼殿下也沒機會讓您老出手了吧?」
「你不怕我把它們全部交給殿下?」陳陣開心的合不攏嘴,卻還是故意問道。
「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畫的似是而非,除非你們請璇璣師兄幫忙,否則,絕對不會有結果的,呵呵……」葉流塵挑著眉毛將畫好的圖案收起,放在桌邊,然後扶著陳陣坐了下來。
「師父您有什麼吩咐嗎?」葉流塵坐在陳陣的對面,打開一壺酒,輕聲問道。
「去了,好好讀書,哈哈……」陳陣眼角濕潤,朗聲笑道。
小小的斗室之中,酒香四溢,師徒倆開懷暢飲。
朝陽初升,明媚的陽光混合著清晨微微的濕潤氣息,一匹駿馬行至白虎門,卻忽然折了方向,從玄武門而出。
葉流塵回頭望著這座雄偉的城市,望了好久好久,終於輕歎一聲,嘴角含笑的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