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7
火勢很大,火光中間或的傳來聲聲慘叫,有時還能看見模糊的影子在其中掙扎。葉流塵的眼睛看著燃燒的大火,覺得有些灼痛,他的喉頭一陣蠕動,連忙伸手摀住嘴,拚命的忍住。
「想吐就吐吧,忍著幹什麼,第一次,難免的!」段弈忽然摘下了面巾,鼻翼翕動,似乎嗅到了什麼。
葉流塵聞言不在強自忍耐,趴在旁邊的草叢中,吐了個稀里嘩啦。段弈走到他的旁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息散?」
葉流塵胡亂抹了抹嘴唇,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是,要不然執白大人認為我能搞定三百人?」葉流塵的嘴角痛苦的牽扯出一抹笑容。
「看來你從玉衡師妹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
「呵呵,何止啊,啟蒙學堂上下,唯有我一人學習了所有老師的課程,雖然刑名之術學的很爛。」葉流塵揚著稚嫩的臉龐看著段弈,帶著淡淡的驕傲神色。
「你怎麼學會佛家印法的?寂滅心禪是誰教你的?」
「佛家印法,呵呵,我不會的,我都感覺不到佛家氣息,先前燕山之行時,莫名其妙的就可以施展了,後來又在湖心小島呆坐了三天,就好像通透了很多東西。寂滅心禪是釋梵師父教我的。」葉流塵說的很緩慢,很平靜。
「你知道修行這門法訣的後果嗎?」
「知道。」
「既然如此,也就罷了,你休息一會兒,之後我們回去。」段弈取出一個竹筒,竹筒上遍佈著斑駁的痕跡,仔細看去甚至有幾道劍痕。段弈將竹筒遞給葉流塵,示意他清理一下嘴間的污穢。
葉流塵接過竹筒,仰頭灌了下去,沒曾想一股辛辣的暖意瞬間經過喉頭,嗆得他咳嗽連連。待胸腔間的辛辣平復少許,卻又依然灌了一大口,於是又是一陣咳嗽。
段弈皺緊眉頭,「璇璣師兄說你很擅長放火和喝酒的,看來不像是真的!」
「噗!」葉流塵噴出口中的酒水,怔怔的看著段弈,默然無語,「其實,我只喝過三次酒,這是第三次,只放過兩次火,這是第二次。」
段弈的臉色變了變,寒聲說道:「你要再敢浪費那竹筒中的一滴酒,我就把你放進酒缸裡泡酒!」
葉流塵趕忙閉了嘴,把殘餘的酒水吞嚥了下去。葉流塵忽然覺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而一股濃厚的香味開始縈繞在喉間,不自覺的喊了聲:「好酒!」
「哼!」段弈又取出一個竹筒,坐在了葉流塵的身旁,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師兄,這是什麼酒?」
「濁漿,玉衡師妹從一個老酒鬼那裡學到的,不僅味道不錯,還有療傷的功效。」
「濁漿,原來這就是濁漿啊…」葉流塵忽然抱著竹筒小心的啜飲起來。
「呵呵,那筒送給你便是,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段弈笑罵著說道。
葉流塵不僅暗自腹誹不已,忽而他的臉色黯然了下來。葉流塵抬起頭望著被煙霧遮擋的天空,大火的餘溫猶在,他卻趕到有些冷,「師兄,我是不是要被遣返回禁軍了?」
「嗯,為什麼這麼問?」段弈有點熱不解的問。
「你出手了,評價會降低的,不是嗎?」葉流塵低下頭,把頭深深的埋在雙膝間,雙手仍舊小心的護著竹筒。
「你一定會通過的!」段弈突然笑了,看著葉流塵,有些明白璇璣師兄為什麼喜歡這個曾經的小乞兒了,「喏,你的戰利品!」段弈的手上出現一團紫色的光華,然後扔給了葉流塵。
「這是…那桿長槍?!它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看著手中變成手鐲模樣的東西,葉流塵疑惑的問,他雖然不認識這手鏈,但他認識那點紫色的光芒。「他是師兄殺死的,戰利品應該屬於師兄!」葉流塵斬釘截鐵的說,接著就雙手捧著手鐲遞回給段弈。
「呵呵,我用不著,倒是你還沒有兵器,拿著正好,這可是少見的兵器,回去交給歐煉師父鍛造一番,會更加厲害的!」段弈擺擺手說,「你會通過考核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真的嗎?」
「當然」
…
啟蒙學堂前,參加考核的少年們和引導者們已經聚起在了一起,段弈和葉流塵姍姍來遲,他們是最後的一組。
段弈和葉流塵回到自己的隊伍時,一直侍立著的軍士才走進學堂內通報。
「怎麼回來的怎麼晚?」李璇璣關切的問。
「呵呵,出了一點兒小意外,幸好出手的及時,不然就要被師父罵死了。」段弈開著玩笑,渾然沒有口中所說的那般要緊的樣子。
「今日就此散了吧,明日早間,在這裡宣佈考核結果。」古爍今的聲音呢從學堂內傳來。
於是少年們和引導者都開始散去,段弈卻沒走,站在那裡看著葉流塵,葉流塵似有所察,停下了腳步。
「你現在有資格叫我一聲師兄了,所以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段弈走過葉流塵的身旁,微微停住,沒有回頭,就那樣背對著葉流塵沉聲說。
葉流塵趕忙轉過身子,恭敬的行了一禮,「請師兄指教!」
「有時候善良和仁慈才是最大的殘忍,就像你其實可以不用安息散,直接用毒便是,就像你可以第一天夜晚就動手,而不用第二天再用寂滅心禪…」段弈的聲音戛然而止,葉流塵抬頭的時候,段弈已經消失不見了。
段弈的話也許讓然摸不到頭腦,但是葉流塵卻聽懂了他的意思,段弈有些責備的語氣,讓葉流塵想起了火中的掙扎和呼喊,記起了施展寂滅心禪時身後的孱弱母子。葉流塵的臉色蒼白起來,聽到夥伴的叫聲,急急的朝宿舍跑去。
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卻只有遲銜帆在埋頭狼吞虎嚥,葉流塵臉色慘白,桌上的碗筷紋絲未動,展星魂的臉上有些不自然的嫣紅,動了動筷子,又頹然的放下。
「你們兩個怎麼不吃啊,平常不都挺能吃的嗎?」遲銜帆終於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出聲問道。
「吃不下!」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呵呵,是因為你們的任務吧?怎麼了,說說看,你們的任務是啥,把你們倆整的病怏怏的?」
葉流塵囁喏著把任務經歷交待了一遍,說完的時候,只覺得說不出的輕鬆;展星魂卻吞吞吐吐的,原來他跟著墨羽執行的任務是刺探情報,而地點是當地一座有名的青樓,於是年輕的展星魂的許多人生第一次都扔在了那裡……雖然最後任務順利,但展星魂不但落了個浪子的名聲,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遲銜帆聽過葉流塵的經歷,還一臉沉重,象徵性的拍拍葉流塵安慰著他,雖然招來了葉流塵的白眼,但是聽過展星魂的經歷,忍不住捧腹大笑,就連葉流塵蒼白的臉上也露出笑意。雖然彼此都知道,展星魂一定省略了任務重最危險最艱難的階段,只是挑出了些可以使大家放鬆的說了出來。
遲銜帆眼淚要笑出來的時候,展星魂突然問:「你的任務內容是什麼?」
「嘿嘿,說起我的任務,跟你們一比就太容易了,我的任務是去捉一隻朱蚧,那片濕地除了毒蟲多一點兒,別的也沒什麼,就是那群東西一個比一個噁心,還要時不時的中毒讓人有點兒無奈。」說著,這要捧著碗繼續吃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可惡,你們兩個傢伙真是卑鄙,害的我也吃不下了…」
房間裡傳出三個小傢伙開心的笑聲。
鐘聲依舊平穩的持續了三次,啟蒙學堂卻沒有了昔日的熱鬧,早上的陽光下,學生們靜靜的慢慢聚集而來。古爍今和歐煉依舊站在當日的位置,當然包括先前像雕塑一樣的「引導者」們,此時,他們的面巾卻都已摘下,迎著晨光的是一張張年輕的臉龐。
仍舊是段弈上前一步,仍舊是平淡的聲音,不一樣的是站在啟蒙學堂說的少年們只剩下了二十四個。
「稟告師父,參加考核者二十七人,順利通過者二十四人,其餘三人兩人考核失敗,一人中途退出。」說著,雙手捧著一張薄薄的紙片遞給古爍今。
那張紙真的很薄,被段弈捧在手中,又愈發的顯得小了些,此刻的情景顯得有些荒謬和好笑。然而無論是段弈,還是古爍今,抑或是他們身後的青年和少年們,都沒有感到絲毫的好笑,因為他們都很明白,這張紙很可能將要承載它所記憶的二十四個少年的剩餘人生。
古爍今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一個個名字的音節從他的嘴中吐出,然後飄散在空中。
「陳石」
「遲銜帆」
「展星魂」
「木梓楊」
「葉流塵」
「仇隼」
…
聽到自己名字的少年們很興奮,渾然忘記了其實這裡站著的考核者只有他們二十四個,而他們二十四個的名字其實都在那張紙上,然而他們就那麼靜靜的聽著,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除非古爍今念到他們名字的音節時發出的壓抑的帶著喜悅的驚呼。後排的青年們明白在場的所有少年都是通過考核的,但是他們也一樣沒有言語,只是微微笑著,甚至連古爍今和歐煉也逐漸微笑起來,他們明白,這才是進入暗衛的儀式,所以他們願意傻傻的維護著這看似多餘的過程,因為這儀式之後,這些孩子才會真正的流入灰色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