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皇甫函明離開翊安宮,李修月的笑霎時消失無蹤,眼底浮起一絲淒寒。幽然轉身,直勾勾注視眼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
茶杯忽然被狠狠砸碎在地,發出砰然巨響,蕭太妃一斂方才戰慄的容色,取而代之的是慣有的凌厲與無溫。眼底蕭瑟,泛著點點戾氣。無溫的,低吼出她的名字,「李修月!」
她冷笑,果真是極好的演技。
緩緩轉身,四目相對,眼眸淒厲森冷。
「母妃當真厲害,不愧為後宮第一太妃,演技果然是極好的。」李修月漫步至座前端坐,絲毫未將蕭太妃放在眼裡。較方才皇甫函明跟前那文文弱弱的女子,簡直判若兩人。
蕭太妃面色淒寒,高高坐定,「你也不錯,少雲面前裝得如此文弱。」
「是麼?」李修月顧自端起茶水,愜意的喝著,舉止極盡優雅淡定,「若我說那是真實流露,想來你也不會相信。」
「哼,真情?」蕭太妃不屑嗤冷,「帝王之家,談何真情。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是殺人利刃,所到之處鮮血淋漓。」
扭頭看她,「看樣子,母妃深有體會。或者母妃早已忘了情為何物!不知修月此言對與否?」
「你處心積慮嫁入王府,糾纏少雲到底所謂為何?」蕭太妃瞇起美麗的鳳眸,眼底一掠而過無形殺氣。
「糾纏?」李修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維揚,帶著一抹絕美的輕笑,「如今我貴為六王妃,名正言順的逍遙王府女主人,母妃何必用【糾纏】二字,怕是言辭欠妥。更何況,且看今日少雲的態度,豈是我一個小女子糾纏得住?」
言辭犀利,當真不是省油的燈。
蕭太妃面色黑沉,心底不斷揣測眼前這個女子的真實意圖。
低眉冷笑,「皇甫函承讓你來勾引少雲,沒想到果真是步好棋。一子落定,滿盤皆活。」好一招投石問路。
李修月自然知曉她話中真諦,若換了常人,必得露出馬腳。可惜,她非皇甫函承派遣,所以即便蕭太妃有此一猜,也未影響她分毫。幽然起身,不緊不慢走到蕭太妃跟前,直視她銳利的眼眸,「母妃言重了,兒媳豈是帝君之人。這招投石問路,怕您白費了心思。」
心頭微震,不錯,夠格與她較量。
只是,這樣一個女子留在自己兒子身旁,是福是禍?看李修月的眼神,蕭太妃總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有股邪氣,浮游不散。
「你到底從何而來?」蕭太妃冷問。
驕傲的挺直身子,李修月幽然輕笑,「異國!恆河!」
眉,驟然挑起,蕭太妃怒容滿面,「李修月!哀家既能教你死第一次,必可讓你死第二次。」
「修月相信,母妃有此能力。」她依舊不溫不火,與蕭太妃正好形成鮮明對比,「不過,母妃此次看走了眼,兒媳從未想過要害少雲或是對其不利。不管你信不信!」
「你究竟想作甚?」蕭太妃把話挑明,無謂再與她做口舌之爭。若她膽敢圖謀不軌,勢必要她斃命當場,再做一次冤魂。
李修月佇立跟前,面色一斂,淒冷霜色,「母妃,你我做一次交易如何?」
「哀家不受威脅!」蕭太妃甩袖,背過身去。
低頭冷笑,李修月羽睫微揚,「若事關帝位呢?難道太妃娘娘也要充耳不聞,置之不理?」
聞言,蕭太妃驟然轉身,直勾勾注視李修月美麗非常的容臉。
換了常人,這樣的話想都不敢想,何況說出口。
果真膽色!
「你不是李修月!」蕭太妃眼角傾斜,眼底掠過一絲寒意,「李修月斷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說,你到底是誰?」
李修月顯然一怔,萬料不到年過半百的女人,還有這樣的智慧。旋即換上媚然冷笑,「果然瞞不了精明的太妃娘娘,只是娘娘不想聽聽個中真諦?「
眼底掠過一絲狐疑,「此話何意?」
「有些話,不能說也不該說,但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李修月背身而站,肅色無溫,「我確是受命而來,不過你大可放心,我所受之命與你心中所想歸於一處。當今帝王昏庸善妒,而今蕭逸已除,六王爺勢必成為帝君頭等大敵。結局可想而知,不反抗只有引頸一刀。太妃娘娘,不知我的話可是在理?」
蕭太妃沒有做聲,半低著頭,許久才道,「此話你該說與少雲知曉,即便哀家聽見,又有何用?」
李修月暗忖,蕭太妃已然心動。
「自古帝王家,手足相殘、兄弟鬩牆之事不勝枚舉。或掌握他人生死,或讓自己為他人所獲。我家主子正是本著天下蒼生之念,幾欲助王爺一臂之力,廢舊主立新帝。到時,您是高高在上的當朝太后,再無需忍受劉太后的欺辱,盡雪前恥。」
一席話當真蜜一般的甜,說得蕭太妃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廢帝?新帝?廢太后?太后?
一切的一切,戳中蕭太妃的軟肋,正中她的心懷。
果不其然,蕭太妃面色緩釋,眼底竟帶著期待已久的滿足笑意。李修月所說,是她畢生所求,而今有人相助,怎不令她欣喜若狂。
只是……她該相信眼前這個死而復生的女人嗎?
當初,她一心要李修月死,皇甫函明正是受了她的意思,才會……
察覺她的不信任,李修月眸色一轉,忽然道,「只要太妃娘娘保守我的身份,這場交易便可安然繼續……」
只要給她一個把柄,那麼……足以建立利害關係,給蕭太妃一個信任的理由。
這就是所謂的以退為進!
事實上,李修月是對的,蕭太妃果真對她刮目。
世上,再也沒有比利害關係更穩固的信任。當然,在某些關鍵時候,往往就敗在這樣的利害中。
瞥一眼蕭太妃遲疑的神色,李修月含笑不語,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果不其然,蕭太妃眸色微斂,「少雲始終不屑帝位,如何是好?」
李修月媚眼如絲,唇角揚起迷人笑靨,頃刻間眸色迷離,宛若狐媚重生。指尖撫摸自身細嫩的臉頰,吐氣如蘭,「欲使其鬥,必先使其憤。人生三恨,母妃可有耳聞?」
殺父之仇,喪子之痛,奪妻之恨!
蕭太妃的眉,驟然挑起,不敢置信的盯住越發邪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