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詭異的笑聲從天而降,砍向蕭逸脖頸的大刀頃刻間斷成兩截。身上的鐵索猛然碎裂,蕭逸只覺身上一輕,自由立刻回歸。
側臉去看被御林軍緊緊拉拽住的慕容羽,唇角帶著復活的冷笑。眼眸閃爍淒厲寒光,頃刻間化作一身戾氣,五指蜷握,發出刺心的咯咯聲響。
手腕陡然旋轉,一把扣住衝上來的御林軍,就著腹部狠狠踹去,立刻奪了他的兵刃。揮刀砍向身後的御林軍,頃刻間百姓亂作一團,競相湧向宮門。相互踩踏,與御林軍糾纏相撞,場面混亂至極。
監斬官大驚失色,不斷高喊,「來人來人,不能讓犯人逃出皇宮。」
蕭逸面容陡側,嘴角淒寒,兵刃立時脫手飛出。不偏不倚刺中監斬官胸口,死死的將他釘在身後木柱上,死相淒慘無比。
破爻輕而易舉的打發衝上來的御林軍,這些不過螻蟻。於他而言,隨手可以捏死。
慕容羽只恨自己未曾帶弓,袖中只有唯一一支紅羽箭。
瘋似的,她穿過擁擠紛亂的人群,哭著奔向那個大開殺戒的男子。她看見蕭逸手上的刀在人群中宛若靈蛇飛舞,鮮血飛濺,染紅了他的衣衫。唇角冰冷的笑意讓她心痛如絞,她以為他重生了,沒想到只是她的夢幻一場。
蕭逸,仍是那個蕭逸,從未改變。
再多的殺戮也填補不了他心中的空缺。
可是,她也知道,此生再無法愛上別人。她對他的愛,是孽,也是債。
「別再殺人了,蕭逸!夠了!」慕容羽哭喊著撥開層層人群奔向他。
透過攢動的人頭,蕭逸終於看見那個淚流滿面的女子,醜陋的容顏愈發觸目驚心。心,微顫……慕容羽?!驀地,他看見御林軍的刀狠狠砍向她的背脊,陡然挑眉,腳尖輕點瞬間落在她的身旁。
伸手攔腰一攬,下一刻,他的劍刺入御林軍的脖頸,硬生生圻下那人的腦袋。
慕容羽震愕的抬眼看他,他已開始在乎?方纔他……抱著她,救了她!
眼淚無可控制,宛若奔騰的流水,淹沒她的臉,徹底模糊了她的視線。有力的擁抱,慕容羽死死摟住他的脖頸,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我們走吧,不要再殺人,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慕容羽失聲痛哭。
蕭逸唇角冷冽,「未殺了皇甫函承之前,我是絕不會罷手的。」言罷,突然將她推至一旁,手中的利刃再次揮向人群,乃至無辜的百姓,亦不例外。只要靠近他身旁,都會死在他的劍下。
癡癡的站在那裡,慕容羽忽然覺得自己也死在了蕭逸劍下。
那飛濺的鮮血,是從自己的身體裡流淌出來的。溫熱而鮮紅,帶著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全部流入地下。原來不屬於自己的,終歸不會屬於她。就像眼前的男人,即便他會伸手救她,卻不會為她做任何改變。
他的心,只容得下自己。
只有他自己。
習慣了孤獨與寂寞,再也不允許任何人踏入他的世界。那是禁地,也是他為自己鑄就的銅牆鐵壁。高聳的牆,深不見底的溝壑,她從未越過去,也根本無法跨越。他就那樣孤零零的佇立,只能被仰視,被眺望,永遠都不會為她打開心門。
蕭逸,我愛你,這句話重複了千萬遍,可是你從未放在心上。
你可知我此刻的心如死灰,我恨鮮血恨殺戮,卻獨獨無法恨你。
厭惡殺戮,痛恨鮮血,那些消失的生命會在午夜化作厲鬼,死死糾纏。一個人的夜,該是怎樣的絕望。
她睜著眼,看御林軍與來不及逃離的百姓慘死在蕭逸劍下。抬眼間,蕭逸身後屍體堆積如山,驕傲的男子展露著不可一世的笑靨,將死去的生命踩在腳下。
那一刻,她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惡魔,一個嗜殺的魔鬼。
袖中的紅羽箭發著微弱的寒光,那是她家族的傳承,也是慕容家族的代表。曾經,慕容賀希望自己的獨女能夠像個男子般持劍疆場,做一代巾幗紅顏。可惜,她選擇了做一個小女人,甘心自廢武功嫁與蕭逸。背離了慕容賀為她預設的前程,丟下了她的老父親。
淚,悄然滾落。
爹,小羽知道,你寧願做一輩子的鰥夫,都是為了小羽。你怕繼母會趁你不在欺負小羽,更怕小羽因為你的再娶而恨你。
可是爹,小羽明白得太晚。小羽……後悔了。
第一次後悔,嫁給蕭逸。如果當時聽你的話,沒有執意嫁給蕭逸,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忘記了這個男人。可是現在,我已無法自拔。
握緊袖中的紅羽箭,慕容羽貝齒緊咬下唇,陡然似離弦之箭,飛撲向蕭逸。
箭矢,發出嗜血的寒光。
蕭逸,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撲上去,抱住蕭逸,頃刻間時間停轉,四下陡然寂靜一片。
她聽見鋒利的箭矢刺入身體的聲音,以及……鮮血流出的清脆。
抬眼間淚看蕭逸不敢置信的眼眸,瞪大的瞳孔綻放著逐漸浮起的恨,氤氳的霧氣蒙上他如夜深邃的眼。慕容羽淒然婉轉,淺淺笑著,瞬間淚流滿面,「知道嗎蕭逸,早在我第一次見你之時,便中了你的毒。除了死亡,再也找不到解毒的方法。傾盡天下的醫術,都治不好我心中的傷。我愛你越深,傷得越痛。可是,我不後悔愛過。真的,愛過你。」
蕭逸的淚,突然滾落,劍眉深深擰起,表情幾近扭曲,「為什麼?既然愛我,為何還要殺我……」
看到那滴淚,慕容羽忽然像個孩子得到心愛的玩具。幸福的笑著,淚落連珠,「這滴淚,是為我而流嗎?」
痛苦的閉上眸子,蕭逸覺得有種痛楚正在撕裂他的軀體,帶來蔓延的愛恨。
慕容羽緊緊抱著他,依偎在他懷裡,「因為只有你死了,我們才能真正的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開。黃泉之下,沒人再來打擾我們的幸福。蕭逸,我愛你,請你試著愛我。哪怕是從此刻起……但願生不同衾死同穴。」
蕭逸手中的劍光噹一聲落地,下一刻緊緊的擁她在懷,手心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