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將皇甫函明的胳膊整個卸下來。
皇甫函明心頭一驚,急忙以另一隻手,死死抓住劍身,剎那時鮮血淋漓自掌心流出。
皇甫函治真氣無法凝聚,無奈之下只得拚死揮掌,以求一搏吸引蕭逸注意,為皇甫函明換回一線生機。
「住手!」一聲嬌喝,疾馳而來的風中伴著一抹熟悉的倩影飄落。素衣錦繡,紅顏絕代自妖嬈。
【明眸皓齒音猶在,清風明月常相伴。側眼淚看硃砂色,璧玉無塵妝始還。】
輕紗遮面,不改傾城之色。羽睫微揚,瞬時宛若含英咀華,不食煙火。白色衣袂隨她的緩緩降落而翩翩起飛,青絲迎風舞動,陽光下綻放著亮麗的顏色。腳尖輕輕著地,傲自天成,色自天生。
糾纏的三個人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竟一時忘了各自的初衷與身處之境。
「蕭逸。」她幽然開口,似憂傷又似輕歎。
皇甫函明驟然回神,趁蕭逸出神之際緊忙掙開軟劍束縛,托著受傷的胳膊攜皇甫函治一同飛躍,穩穩落在女子身旁。
「快走!」皇甫函治一把扣住她的腕部,容色緊張。
她微微搖頭,掀開臉上輕紗。軒轅素和揚起傾城姿色,輕淺微笑,「少正,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那一刻,不止蕭逸,就連皇甫函明都怔在那裡。
只驚鴻一瞥,足以顛覆江山為她傾。
「素和?」蕭逸的聲音微顫,那一夜分明……冥箭穿身,灰飛煙滅在即,怎會……
「我沒死,你很失望?」軒轅素和眸色微恙,略略帶著慍怒。她不恨,因為恨是以愛為基礎的懲罰,懲罰自己的刻骨難忘。所以她不恨,因為不愛,無謂去恨,不需再記住蕭逸此人。
過眼煙雲,她以命相抵,早已還清一切。
蕭逸眉目黯然,神色憂傷,「你知道,那並非我的本意。」
「是麼?」軒轅素和淒冷,牽起皇甫函治的手,十指緊扣,視線飄落在他滿頭的華發之上。因為蕭逸的那一箭,軒轅宗葵與皇甫函治不得不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為她還陽。所以,落得如今的模樣。
見狀,蕭逸森冷無溫,「素和,你有沒有愛過我?」
軒轅素和擰過頭看他,美麗的女子淡淡凝眉,眼底釋然無塵,「有。可是你只能成為我的過去,留在記憶裡。我與少正,再也不會分開,此生不離不棄。」那一刻,她看見皇甫函治眼底的歡悅與深愛。
彷彿她當真是他的全世界。
他曾說,傾天下之大,不及素和一人。
心,溫暖,因為你一直都在。
皇甫函明忘記了手上的傷,溫熱的液體流淌著他的愛恨離愁,淡開了他一聲的悲歡。因為他永不出鞘的劍,蕭逸將他重傷,可是他無悔。因為他曾愛過,宛若眼前的兩個人,傾心、傾情,哪怕世界毀滅,都換不去手心裡的溫暖。
可是修月,到底是你殘忍?還是我太無情?太懦弱?
原以為可以征服【異國】,只要一戰恆河,他便能完成母妃的心願,將異國佔為己有起兵反朝。然而,人心叵測,因為異國的探子探知了李修月的存在,讓她被懸於異國城外。那一刻,他曾想過,放棄一個女人,換取一片江山。事實上,他真的這麼做了。
李修月何其聰敏,怎會不知他的心思。她知道得太多,知道他的野心,知道蕭太妃的謀奪,更明白蕭太妃在皇甫函明領兵出征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當皇甫函明持弓射箭,她已心死如灰,卻在繩斷瞬間笑靨如花。依稀猶記她的身體像飄落的蝴蝶,筆直墜落,重重砸在地面。剎那間,鮮血飛濺。
頃刻間,他忽然覺得天昏地暗,世界徹底淪陷。瘋似的衝上去抱住鮮血淋漓的女子,心疼得無以復加,原來失去之時才知道何為痛苦何為生不如死。
李修月含著最後一口氣睜眼看他,依舊笑得清澈,眼底成灰,「少正,你到底還是捨不得我。」
他望著她,突然間淚流滿面,除了對不起,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知道,太妃娘娘讓你殺了我,因為我……知道太多,所以我……該死!」她用沾滿鮮血的手觸摸他濕潤的容臉,身子冰冷顫抖,在他懷裡瑟瑟淒寒。
再多的悔恨也換不回當初該死的決定,耳邊是她最後的彌留之音,「少雲,我再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你的威脅,再也不會讓你……做一次殺我的決定。所以……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天……」
那一刻,他聽見自己的佩劍發出淒厲的聲響,犀利的劍鋒帶著淒寒的光劃過她的喉間。他看見李修月眼底的光瞬間黯下去,乾澀的唇顫抖著,終於沒能發出最後的聲音。長劍落地之時,他抱著李修月的無溫的身子,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所以最後,他被俘了。馳騁疆場多年,百姓口中的常勝王爺,第一次寫下降書,恪守著永世不再踏入異國邊境的戒條。
年輕的女子,永遠沉寂在萬年不逝的恆河之中。亙古不變的恆河纏綿深流,像他們的愛,再也無可改變。
從此,那個好戰的六王爺消失了。六王爺的劍,再也沒有出鞘的一天。
蕭逸的劍,直指軒轅素和,淚痕未乾,心已死,「素和,別逼我再殺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