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原地呆了好長時間,這才笑著問道:「雨萱,你說什麼?」
林雨萱目不轉睛地看著周曉天,又說了一遍:「曉天,我們分手。」
周曉天這時真愣住了,手裡的雕刻刀具不自覺地掉在了地上。旁邊有人看向了他們兩人,然而行色匆匆,只看了一眼就又離開了。周曉天渾然不覺刀具已經掉落,他看著林雨萱,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林雨萱看著周曉天,笑了,說道:「你愛葉雪嵐,不是嗎?那個石雕,就是為她做的,對嗎?」
「雨萱,我……」周曉天想解釋,然而林雨萱伸手摀住了他的嘴,說道:「我知道,曉天。不過愛一個人,不是佔有,而是祝福,而是願他幸福。曉天,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想看到你幸福。」
周曉天張嘴看著林雨萱,可一時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四年前,在火族火靈山主峰的時候,他便已經做出了決定,然而那個決定一拖即是四年,而且在四年之後,又是林雨萱說出了他那沉默了四年的決定。所以他呆在原地,眼前一片迷茫,內心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感受。
林雨萱忽然伸出了手,只見她的手中躺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她將盒子放在了周曉天手中,替周曉天打開後,裡面一對精美的戒指立即呈現在周曉天眼中。周曉天滿眼驚愕地看著手中那對戒指,只見林雨萱看著他笑了一聲,說道:「祝福你們。」
林雨萱輕輕吻了周曉天的臉,接著轉身離開了。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只見兩行淚從她眼中流出,順著她的臉龐落了下來,只是她靜靜地向前走著,憑借淚水往下落,也沒再伸手擦拭一下。
周曉天呆在原地,手裡捧著那對戒指,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想追上林雨萱的背影,可是雙腿根本不聽使喚,站在原地動也動不了。在他眼中,林雨萱的背影離他如此遠,離開得又如此堅決,堅決到他無法接受,甚至無法想像。
一個背著書包、拖著皮箱的少女從遠處走了過來,快到周曉天面前時令周曉天內心完全一震。少女極其漂亮,幾乎是周曉天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只是她臉上沒什麼表情,而且越靠近少女,周曉天越感到一股寒氣向自己逼來。他不知道那股寒氣究竟是從少女身上散發出的,還是從他心裡發出的,只是他每向前走一步,身體便會不自覺地打一個寒顫。
少女忽然抬頭看了周曉天一眼,僅僅只是一眼,卻令周曉天渾身一震,如同被巨雷擊中了一樣。只見少女的眼睛十分純淨,就像一片灑滿星光的夜空一般明亮,又像夜空下的海面一樣深邃。
少女從周曉天身邊輕輕走過,周曉天卻愣在了原地。那雙眼睛,讓他想起了他在十三年前遇到的那個女孩。少女只是看了他一眼,僅僅只是一眼,卻讓那些塵封在他心底的記憶一瞬間完全甦醒了過來。他曾經想忘掉那些記憶,想忘掉那個已經不在人世的女孩,可當看到少女眼睛的一剎那,他似乎又看到了十三年前那個站在蓮花池邊對著他笑的女孩。
少女的背影早已消失了,可周曉天依舊在原地呆了好久,看起來如同一座石像。他面前慢慢浮現出了那個六歲女孩的身影,只見女孩站在蓮花池邊輕輕笑著,看起來清新又自然。
「曉曉,你相信命運嗎?」
「不相信。」
「你應該相信。」
「為什麼?」
「媽媽說,每個人生下來都有自己的使命。每個人的使命不同,可都要背負使命走完一生,這就是命運。」
「那你的使命是什麼?」
「不知道。」
「命運可以改變嗎?」
「嗯……媽媽說,命運是上天注定的,根本不能改變。可是爸爸又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所以命運可不可以改變,我也不知道,你呢?」
「我?我相信命運可以改變,命運就掌握在我的手裡,像這樣……」
「周曉天,你為什麼這麼在意我?」
周曉天聽後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林雨萱竟然會問這樣的話,因此一時沒了言語。看著林雨萱那直逼他的眼睛,他只好看向了旁邊,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你是我同學。」
「你撒謊。」
林雨萱一眼就看出了周曉天的心思,而且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謊言。周曉天低頭沒有說話,林雨萱這時說道:「你在意我,只是因為你能從我身上看到十幾年前你認識的那個女孩的影子。你放不下那個女孩,所以才會將我當成是她,從而尋求一點心理安慰。」
林雨萱的話每個字都結結實實敲打在周曉天心上,周曉天不由將頭低得更低。林雨萱知道他心虛,可她依舊沒有停止那異常冰冷的聲音:「你知道她已經死了,可你為什麼還放不下她?你這個樣子,不止會令自己痛苦,還會令她擔憂。周曉天,你要知道,我是我,不是她的影子!」
「周曉天,你怕死嗎?」
周曉天愣了一下,看著林雨萱時,卻見她認真地看著自己,問道:「你怕死嗎?今天我們很可能會死在這兒。」
見林雨萱眼中十分認真的目光,周曉天慢慢沉默了起來。他看著明朗的天空,忽然說道:「怕。」
林雨萱身體明顯抽動了一下,這時周曉天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緩緩說道:「十二年前,我曾經和一個女孩約定過要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怕自己不能履行這個約定。」
周曉天抱著林雨萱落到了祭台上,見林雨萱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他只感覺天昏地暗。看著林雨萱蒼白的臉,他不禁喃喃叫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林雨萱微微睜開眼睛,看著周曉天,慢慢露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她雙手抓住了周曉天的右手,眼中充滿疼惜的時候又出現了一絲惆悵:「為什麼要救你?曉曉,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小籬。」
林雨萱慢慢站了起來,卻背對著周曉天,聲音平靜地說道:「曉天,小籬已經死了。以前的那個小籬,已經永遠不在了。」
周曉天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笑了一聲,說道:「小籬……」
「小籬已經死了。」林雨萱背對著周曉天,聲音也出現了絲絲顫抖,「曉天,小籬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驚愕。
除了驚愕之外,還能用什麼來表達?
周曉天感覺頭腦一片空白,身體也跟著顫抖了一下。他看著林雨萱單薄的背影,難以置信地問道:「為,為什麼?」
林雨萱的肩膀抽動了一下,聲音依舊帶著一絲顫抖地說道:「以前的人和事,都不可能再回來了。我當初的離開,就意味著小籬已經永遠離開了。」
「為什麼?」周曉天聽後大聲吼了起來,「十三年了,十三年,難道你要告訴我,一直生活在我心裡的僅僅只是一個影子?即使她明明就站在我面前,也是如此陌生,也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的人?」
「曉天,放棄。」林雨萱輕笑一聲,說道,「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所以現在的我們,早已不是當初的我們了。即使你沒變,我也已經變了,在我身上,再已找不到小籬當年一點一滴的影子了。時間是可以改變一切的,曉天,忘了小籬。」
「曉天,你做出選擇了,對嗎?」林雨萱忽然問道。周曉天一驚,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身體卻沒有動。自朱迪問他那個問題以及他受了蕭鈺彤那一耳光之後,他便下意識地考慮起了這個問題,可他沒有想到林雨萱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而且還如此直接地說了出來。
周曉天低頭沒有說話,林雨萱眼中這時閃過了一絲黯然。那絲黯然很快消失了,她又看著周曉天,說道:「不管怎麼說,這兒依舊擁有我們的回憶,不是嗎?」
「雨萱,我……」周曉天張口說道,然而話剛出口,林雨萱便說道:「後天是你生日,你想怎麼過?」
經歷了這麼多事,周曉天對自己後天生日這件事已經忘了,而且他的心思現在也不在這件事上。他頓了一下,似乎下定決心一般,抬頭看著林雨萱說道:「我……」
林雨萱伸手輕輕摀住了周曉天的嘴,看著他的眼中出現了七分希望,三分哀求,說道:「明天可以陪我去看日出嗎?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到那個時候再告訴我,好嗎?」
「雨萱。」
林雨萱沒有動,她忽然看向了周曉天手上的戒指,笑道:「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現在才到。曉天,祝你們幸福。」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現在才到。曉天,祝你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