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天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薩拉忽然歎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你以為,能看見生命時間,是一件很優越的事情嗎?」
周曉天看著薩拉,只見她眼中忽然充滿了黯淡的目光,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她沒有說話,哪知薩拉這時連聲音也變了:「我看得見別人的生命時間,可是我說不出來。我看得見有的人的時間就只剩那麼幾星期,那麼幾天,甚至那麼幾個小時,在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就要永遠告別這個世界,可他們仍為一些實在無聊到極點的事情煩心,浪費著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我很想告訴他們,告訴他們不要再浪費自己最後的生命了,告訴他們去做他們心裡最想做的事,因為我見過無數人離世時都在悔恨自己毫無理由地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可是我做不到,完全做不到。我恨上帝,我恨上帝為什麼讓我看得見別人的生命時間,卻無法告誡他們,告訴他們應該活得好點,應該按自己的意願來活,可是這一切,上帝根本聽不到。」
聽了薩拉的話,周曉天一時無語,薩拉這時繼續說道:「我看得見別人的時間,也看得見自己的時間,看得見自己那慢慢流逝的時間。每天早上,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都看見自己的生命又少了一天。每當這個時候,我便會告訴自己,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好好珍惜。然而我能做的,僅僅只是這些而已,我想這個能力是上帝給予我的禮物,讓我能更多地規劃自己的生命。」
聽了薩拉的話,周曉天不覺想起了多琳。多琳告訴他,能預見未來,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能力,然而這個能力所帶來的痛苦也只有當事人才瞭解。他想薩拉能看見生命剩餘時間的能力和多琳能預見未來的能力一樣,帶給薩拉的痛苦也只有薩拉自己才明白,不禁說道:「明明看見一件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卻無力去挽救,只能看見最後最糟的結局,這種感覺,想起來都覺得可怕。」
薩拉對此苦笑一聲,說道:「如果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那即使自己只剩一天時間,也不會感到恐懼。可是因為看得見自己的時間,即使還有幾十年,可當看見時間在不斷流逝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十分恐懼。我也不想再看見時間,可每一抬頭,每一睜眼,那些紅色的數字都會不自覺地映入我眼中,擋都擋不住。」
薩拉忽然流下了淚水,聲音也出現了一絲顫抖:「四歲那年,雖然看見父母的生命只剩一天,可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想告訴他們,想告訴他們我看見了一些紅色的數字,然而我說不出話,一句話也說不出。那些紅色數字一直在變,後來,我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父母當時已經去世,然而我不明白,那些一直在變的數字為什麼會突然從我腦中消失,完全沒了蹤影。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們最後對我說了什麼,可我想不起來,一點都想不起來。」
周曉天試圖轉移薩拉的注意力,於是問道:「那些紅色的數字,會變嗎?」
「當然會變。」薩拉聽後拿下眼鏡,擦了擦淚水說道。周曉天聽後擺擺手,說道:「我說的不是那些數字在不斷流逝,我說的是,那些數字會不會因為某一件事突然跳動,由幾年變為幾天,或者由幾天變為幾年?」
薩拉盯著周曉天看了好一會兒,眼中那些光點像停止閃爍的星星一樣,伴隨著淡淡的淚花,竟比剛才還漂亮。周曉天被她盯得不自在,於是看向了別處,薩拉這時戴上眼鏡,說道:「沒想到你竟能猜到這一點。」
周曉天驚訝地轉頭看去,只聽薩拉繼續說道:「沒錯,那些紅色數字會因一件小事發生跳動,不過這種機率很小。長這麼大,我只看過幾起這樣的事件而已。似乎是上帝有意安排一樣,一件完全預料不到的小事,就像令那些數字發生變化,有的增長,有的縮短。我本來以為每一個人的生命時間都是固定的,都是沒法改變的,當看到那幾件事之後我才明白,原來每一個人的生命時間都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裡,只是有的人願意改變,而大部分人不願意改變而已。」
周曉天聽後沒有說話,薩拉這時看著他,說道:「不過,你很特別。」
「特別?」周曉天對薩拉的話感到奇怪。薩拉偏頭看著他,靠近了他,又向後退去,從各個方面觀察起了他。他滿臉疑惑地看著薩拉,只見薩拉忽然停住腳步,說道:「你是我見過的人當中,唯一生命時間在不斷跳動的人。」
「什麼?」周曉天聽後頓時驚訝地叫了起來。薩拉用牙齒輕輕咬著手指,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沒錯,你的生命時間在不斷跳動,完全不按規律進行,有時長,有時短,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很奇怪。有的時候,你的時間就只剩下那麼幾分鐘,可有的時候,你的時間又會增長那麼幾十年,很是驚奇。我見過無數人,唯獨你最特別。」
周曉天難以置信地看著薩拉,試探性地問道:「我的時間,有時會只剩那麼幾分鐘?」
薩拉嗯了一聲,回答道:「有時甚至連一分鐘也不到,可在時間慢慢流走的時候,那些紅色數字又會在一瞬間跳動,跳成一個我不敢相信的數字。所以有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地獄派來的死神,所以生命時間才這樣無常變化。」
周曉天對此一笑,有的時候,他也在想他是不是地獄派來的死神,否則為何經過那麼多劫難,依舊能活到現在。正在這時,薩拉看著他,說道:「東方,我想和你打一場。」
「現在?」周曉天有點驚訝。他呆在這個平心湖底,周圍自然靈力不斷洗刷著他身上的z病毒,疼痛才會逐漸減輕。所以他根本不想因為戰鬥,免得身上的z病毒興奮起來,又令他疼得難以忍受。於是他笑了笑,舉起半透明狀的右手,說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任何攻擊對我來說都沒有用,所以現在對戰,對你來說不公平。」
薩拉看了一眼周曉天的身體,說道:「任何攻擊對你都沒有用?那好啊,我很想看看,你的這種能力,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聽這話,周曉天頓時心喊不妙。他並不是不想與薩拉對戰,只是想善意地勸解薩拉,令對戰時間推遲,卻沒想到自己一席話竟激起了面前這個丫頭的好勝心。他苦笑一聲,又說道:「現在對戰,對你不公平,對我也沒好處。如果對戰令這個能力變得興奮起來,我可就慘了。」
「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我只想知道,能打敗克裡夫大哥和伯爵哥哥的人,究竟有些什麼能耐。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在戰鬥中,你的生命時間會不會不斷變化。」薩拉說完,立即揚起右手,霎時她周圍的氣流不斷浮動起來。一片氣流在她右手表面聚集之後,迅速形成了一個御風利爪,只見她張開身後雙翅,閃電般向周曉天飛了過來。
「喂,我說……」周曉天還想阻止薩拉,可薩拉輕輕一揮手,一大片鋒利的風刃立即向他落了下來。他知道z病毒防禦得住一切攻擊,於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然而當那些風刃落在他身上後,他竟如被巨石擊中一般,飛向身後,重重撞在了洞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