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稀里糊塗回家的老大人們,第二天在自家床上起來之後,好半天才想起前因後果來,大家早朝的時候聚在一起半晌無言。
「我說金大人您昨天是怎麼回去的?」梁大人問金右丞道。
「這個我也說不清,只是聽家裡人說,是我自己坐轎子回去的,回去之後直奔臥房,躺倒就睡,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是被抬回去的,在鎮國將軍府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楊崢楊大人說的是連連搖頭。
「如果天鳳宮主真有這般殺人於無形的本事,我等也無需太過擔心了。」張首輔率先開言道。
「看來我們只有同意了。」楊崢道。
不管這件事如何爭論,最後的結果還是按照魏帝的意思,在朝堂上表決通過,大臣們也持保留意見,那就是把大皇子留下,意思有點——你愛怎麼鬧就怎麼鬧,把小命鬧沒了,這大魏江山也後續有人。
魏帝當然清楚他的這些肱骨大臣們想的是什麼,「大魏自開國以來,所有君主都兢兢業業,只是到了朕手中,江山崩壞,社稷飄搖,這都是朕之過,朕有生之年不能迴鑾京師,死不瞑目,也無言去見列祖列宗。卿等要留下大皇子,朕也是明白的,要為大魏留下血脈。這血脈不止朕這一枝兒,朕是太宗血脈,恆王石太祖血脈,如果朕和大皇子有什麼閃失,自有恆王主持國政,你們不用擔心。」魏帝悲憫的道。
太宗可以說是從太祖的大皇子手中奪得皇權,當時太祖沒有立太子,所以太宗封大皇子恆王,永掌兵權,共同護佑大魏江山,也就是說其實恆王府比魏帝還要正統,正因為如此,恆王和魏帝關於皇位繼承權的話題。在大魏是個禁忌,沒有人討論,也沒有人敢討論。
這次魏帝等於連禁忌都沒有了,跟下遺囑差不多,就差立遺詔了。這下滿殿的大臣都沒話說了。因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最後一致通過了,既然通過了。那就事不宜遲,魏帝立刻著手安排啟程的事兒。這些天朝堂吵吵嚷嚷的,魏帝意志堅定的要迴鑾,後宮的女人們也密切的關注著前朝的結果,後宮的女人雖然不得干政,但是環繞在大老闆的身邊,又怎麼能真的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賢良婦呢,何況其中還有各自家族的利益。
本來後宮的這些女人只是探聽著前朝的消息。驀地從昨天傳過來的消息說,要二品以上的嬪妃隨駕迴鑾,這二品以上的嬪妃身子一下涼了半截兒,二品以下的后妃簡直有死裡逃生的感覺。誰都知道現在迴鑾凶險的很,可皇上就是一根筋兒的要回京師去,她們這些女人當然不想跟著了。還是等把韃子趕出關外,她們再穩妥的回去的好。後宮女人的心思魏帝根本沒有費心思想,他要的是怎麼做才能最逼真,怎麼做才能盡可能的誘騙韃子,也不枉他堂堂千金之軀。萬金之尊做一會誘餌。後宮的情況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劉皇后更是臉色蒼白,面如死灰,「他這是幹什麼,他一定是瘋了,讓我去就罷了,我不過是一個人老珠黃,年老色衰的女人,怎麼還讓香官也跟著,這是要做什麼?沈珍珠這個女人是不是也瘋了,為了報復本宮,連兒子都不要了,不行,本宮得去見皇上,讓香官兒留下。」劉皇后嘟囔完,就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吩咐道:「擺駕乾清門!」
劉皇后往乾清門走了一趟,沒有說服魏帝,相反更加堅定了魏帝要帶大皇子的想法。劉皇后更著急了,回到坤寧宮坐立不安,最後讓元福請珍珠過來一趟,別的她們倆都可以意見相左,都可以對著幹,但大皇子是她們共同的利益,是她們的交集,自己說不動皇上,就讓珍珠去說,一定要把大皇子留下。
珍珠沒多長時間就來了,劉皇后立刻把自己的意思說了,說不管多危險,自己可以去,但一定要香官兒留下,千萬不能讓香官有什麼危險,求珍珠去求求皇上,不要讓大皇子隨駕了。劉皇后邊哭邊說,說自己就香官兒這麼點兒牽掛了。
珍珠看著劉皇后,這個曾經毒殺自己的儈子手,現在居然為了自己兒子,聲淚俱下,牽腸掛肚,人生就是這麼怪異,這麼玩笑。
「皇后,你不要擔心,香官兒時您的兒子,也是皇上的兒子,更是我的徒弟,本宮會護他周全的,您放心吧。」珍珠勸道。
「放心,讓我怎麼放心,要是想讓我放心,就不要讓香官兒隨駕。香官兒時皇上的兒子不假,可不是唯一的兒子,皇上的兒子可有的是,想要多少就又多少,本宮本宮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了。」劉皇后說到這裡,想到這個兒子來的如何的不容易,自己頂著那麼多罵名,去母留子也要留下這個孩子,這孩子來的如此艱難,皇上一句隨駕就置於險地,讓她怎麼接受的了。
「其實你也可以換個角度想想,皇上雖然急著迴鑾,可他也很在意自己的安全的,為了給自己的安全加道保險,所以才讓香官兒隨駕的!」珍珠意味深長的對劉皇后道,珍珠真的被皇后感動了,不管皇后有什麼樣的私心,起碼對香官兒這孩子的感情是真的。
皇后聽了珍珠這話,長大了嘴巴,眼淚都顧不上擦了,她久居廟堂,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只是涉及到香官兒就暈頭,聽珍珠這麼一說,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魏帝這是用香官兒綁架珍珠,讓珍珠不能有什麼妄動,不能有不臣之心,因為她兒子在皇上和皇后的手中,畢竟皇上的小命兒在珍珠手中,他的百萬雄師在恆王手中,珍珠和恆王又是親密的一對兒,而魏帝又急著會京師。要是任由這情況發展下去,魏帝手中沒什麼制衡的手段,他又怎麼會放心!
皇后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和珍珠在坤寧宮相對無言,可以說這次的迴鑾,大家把命都賭上了。「這許多條命都交到你手裡了,本宮真擔心你不堪重負!皇上也真夠狠心的,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放過。」劉皇后悲慼的道。
「這也沒什麼,我盡力而為吧,大不了我的命也不要了。」珍珠無所謂的道,皇上這種生物,注定了是冷情冷血,心狠意狠之人,親情愛情都是他的死穴,但他卻有大愛博愛,真真是個矛盾的極端統一體。看著珍珠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劉皇后心裡就更沒底兒了,到時候可不要為了報仇,跟他們同歸於盡了,如果要是這樣,縱是大羅神仙在世也無濟於事,大家只能祈求珍珠是個珍愛生命,普度眾生的真佛吧。
不管大家都是什麼心思,魏帝的鑾駕啟程了,保護魏帝的是幾千御林軍,前面一段路沒什麼危險,主要是後半程,魏帝和接應的狼兵相向而行,珍珠的十萬狼兵會在半路上接駕。
魏帝帶著大皇子,皇后和四五位高位嬪妃啟程了,珍珠的法駕也擺開了陣勢隨行,一路上綵帶飄揚,旌旗招展,生怕別人不知道魏帝迴鑾一樣。當魏帝的鑾駕渡過長江之後,就看到對岸烏壓壓的跪滿了人,什麼情況?前面的御林軍統領,立刻上前查看。查看之後,知道都是九山的人,他們得知珍珠要隨魏帝迴鑾,可這韃子還都沒趕跑,這路上一定凶險的很,他們都來給珍珠求情,讓珍珠留下的。
魏帝聽了這個氣,凶險,當然凶險了,不凶險還不走呢,這些人眼裡根本就沒有皇上,給珍珠求情,讓珍珠留下,讓他們的神女留下,就不說勸自己留下——這真是很奇怪的事兒,魏帝自己要堅持迴鑾,卻希望別人勸他不要去,沒人勸還很生氣。
「去告訴那些愚民,珍珠隨駕是朕的意思,是聖旨,不能因為前路凶險就棄朕而去,讓他們都散了,再攔在路上,小心朕治他們的罪。」魏帝怒氣沖沖的道。
珍珠聽了前面的匯報,心裡也是一陣哀歎,那有這麼求情,讓魏帝留人的,知道前路凶險不勸皇上留下,反倒勸自己留下,這不是拿著草棍兒,捅老虎的鼻子眼兒嗎?算了,還是自己往前走一遭吧。珍珠從車子上下來,坐在鳳轎之上,從眾人的頭頂上飛過,來到隊伍的最前端。
隊伍前面的九山民眾,看到鳳轎飛來,全都匍匐在地。「本宮知道你們是一片好意,可皇命難為,前路凶險,本宮怎麼可能撇下皇上,獨自偷生呢。」
「既然宮主不能獨自偷生,那我等也不能明知宮主以身犯險而不顧,我們九山所有十五歲以上和四十歲以下的男丁都隨宮主同行,誓死保護宮主,還望宮主恩准!」哈族長和吳朗帶著各位頭人匍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