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只管按照自己的既定計劃行進,也不管大家都是怎麼想的,有了珍珠的話——要比金陵城的任何一家生絲行的價錢都要高一成,金陵城的蠶繭和生絲就翻著跟頭的往上漲,那是走過街道兩三條,絲價也會跳三跳。金陵附近的絲價眨眼之間就會漲上幾個銅板,這讓所有的桑農和絲農都不賣生絲了,蠶繭都想方設法的抽絲剝繭變成生絲,然後然後儲存起來,待價而沽。
這時候珍珠就去了吳家,跟吳老爺說借他繅絲作坊和織染作坊的工人用。吳老爺是久在商場行走的,人家跟他借這些老師傅,那就等於在窺視吳家,吳老爺一改那個老邁傷心欲絕的慈父形象,認真的審視了一翻珍珠。「王娘子,我們都是做生意的,從你帶著張大夫進吳家的第一天開始,我就讓人查了你的底細。」吳老爺說完,端起一旁的茶碗兒,喝了口茶。
珍珠心裡一緊,但是面不改色的道,「那吳老爺查出什麼來了嗎?」
「說實話什麼都沒查出來,老夫是金陵人氏,這百十來年都在金陵,又頗有些身家,要想做點什麼還是很容易的,只是到了娘子這裡,卻什麼都查不出來,著實讓老夫不解。不過這多半兒也是因為南北不通的緣故,就算是娘子胡亂編造了身世,我也只有相信。娘子對我如迷霧一般,您雖然帶了京城神醫來,可效果如何還不得而知,我想王娘子不如等等看?」吳老爺倒也乾脆,說的都是實話,能治我兒子的病,什麼都好說,治不好我兒子的病,對不起蓋不伺候。
「我跟吳老爺說吧,我可是清白淳樸人家的女兒,您也不要費心思查了我跟你借的人就算是您為吳公子看病付預付的診金,吳公子病好了,我也不要吳老爺的黃金萬兩,不好吳老爺借我些人也沒什麼損失。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吳老爺和我合作,我準保吳家這次身不動膀不搖,就賺的盆滿缽滿。退一步說,吳老爺不相信我說的,也要為吳公子著想不是?」珍珠說最後這句話,可就語帶威脅如果不借給人,這病也就不看了。看看誰威脅了誰!
吳老爺被珍珠說到了軟肋,立刻氣的滿臉通紅,站起來對珍珠道:「哼,王娘子就這麼等不及,現在就露出狐狸尾巴來了,我看你帶人來給嘉兒看病是假,上門接收吳家是真吳家現在是落難了,可也不是任誰都能欺上門的。你是陳家的人還是蘇家的人,別以為你們兩家都是皇商就目中無人金陵的生絲生意這麼大,你們兩家就是吃到嘴裡,也嚥不下去,嚥下去也拉不出來!」吳老爺說話也沒有原來斯斯文文如同讀書人的樣子了,不過這珍珠倒可以理解,以為接收的都上門了,要是還沒點脾氣,那就真是沒血沒肉之人了,只是吳老爺理解完全翻個兒了,她不是陳家和蘇家的人恰恰相反,她才是陳家河蘇家的剋星,她是來扳倒他們的。
「吳老爺你不要生氣,如果你有什麼顧慮可以多考慮幾天,吳家現在因為家裡的事無心做生意,我想多年來的習慣讓吳老爺不得不關注生絲的行情您以後有什麼想法就儘管來找我。我過幾天還會來拜訪吳老爺,現在我想去吳公子那裡,找張大夫說幾句話,吳老爺讓人給我帶路吧。」珍珠站起來往外走。
「王娘子,王娘子留步,你不就是想借幾個老人兒嗎?這有什麼,我這就讓管家下去安排。」吳老爺頂不住了,在後面連忙開口道。珍珠停住了腳步,回頭對吳老爺道:「吳老爺大可放心,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兒,我還不屑做,我找張頌是為別的事兒,至於借人的事兒,吳老爺盡可以再考慮考慮,這事兒還不著急呢。」
「那個誰,趕緊帶王娘子去長青齋,算了,還是我帶王娘子去吧。」吳老爺在後面一臉苦澀的吧嗒著嘴兒,說是跟張大夫說幾句話,說給自己幾天的考慮時間,這個自己還有考慮的餘地嗎?答案是否定的,就是這王娘子不說什麼,這吳老爺心裡也直敲鼓,只有答應了心裡才能踏實呢。
珍珠在長青齋的西廂房見到了張頌,張頌正低頭看著原來大夫們開的藥方,在座的有幾天前珍珠見過的,也有珍珠沒見過的,幾個大夫正在一起討論脈案,琢磨方子。「張頌在吳府住的可還習慣?」珍珠走到張頌的桌子前面,跟他打招呼。珍珠你來了,快坐!」張頌抬頭看到珍珠來了,高興的站起座。屋裡的小童兒立刻端了茶來,屋裡的人紛紛站起來跟吳老爺打招呼見
「吳世兄你這是找了個什麼人來,這張頌來了也有幾天了,每天除了給吳公子診脈之外,不開方子,不下藥,每天都埋頭坐在桌子旁,摟著那一堆別人開的方子看,這人到底要幹什麼,那用別人的方子攢個自己的方子,還是想從裡面挑一個方子據為己有呢?」一個老大夫對著吳老爺嘟囔著。吳老爺看了看其他人,別人也都表示很不理解,不知道這張頌是來幹什麼的,來了好幾天了,也不見開個方子說句話。
吳老爺想了想,走到張頌的桌子旁,看珍珠正在聽張頌說著什麼,「張大夫小兒的病這幾天怎麼樣了,可想出醫治的方子來了?」吳老爺關心的問道。
「哦,吳老爺呀,我還沒想出很合適的方子,正在看以前開的方子,以前各位同仁開的方子有祛風散熱的,有解毒通竅的,有調節陰陽,理氣止痛的,以上種種都對症也不對症,令公子的病好像有些相剋,治了皮膚瘙癢潰爛,腳下的潰爛之症就嚴重,反之身上的潰爛就嚴重,這著實不好開方下藥。」張頌一臉糾結的道。
張頌的話一說完,屋裡就為之一靜,幾位老大夫都互相看了看,然後聚攏到張頌的桌子旁,道:「張大夫說的很有道理,我們也早就發現這個問題了,只是覺得那樣嚴重就先治那樣,這治來治去發現主治的病沒治好,相剋的病更嚴重了,只好又反過來治另一種病,這樣來回顛倒,是那一樣病都沒治好,這可如何是好?」
大夫們說話,吳老爺沒有發言權,坐到一旁聽著去了。珍珠也不懂這些中醫的彎彎繞,和吳老爺坐一處去了。
「你們商量了也不是這幾天,吳家門庭若市的商量了快半年了,也不見有什麼效果,還是本神醫來給你們看看吧。」不知什麼時候西廂房的門口想起了清脆的女子說話聲,屋裡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又是何方神聖都看向吳老爺,不知道他又請來什麼高人。吳老爺也一臉茫然的看向門口,他沒請什麼人呀,莫不是外面又有毛遂自薦的,蔡大夫帶人過來的?剛要搭腔,就聽珍珠高興的道:「花娘娘你來了?」說完,珍珠快步走出門去,藥巫和蠱巫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好像臉上也易容了,一副農家小媳婦的樣子,二人正肩並肩的站在院子裡。藥巫和蠱巫看到珍珠從裡面出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立刻匍匐在地上,道:「見過宮主,藥巫蠱巫前來覆命。」
這一幕被差不多整個長青齋的人都看到了,全都很吃驚,雖然看著院子裡這倆女子很普通,可能悄無聲息的進到吳家內宅,這也是不能被小瞧的。這位王娘子到底是什麼人呀,居然有人給她行五體投地的大禮,這可是西域等地膜拜佛祖的禮節,在中原地區一般都是跪拜佛祖就可以了,沒有人行匍匐大禮。
「快起來,看到你們我真是高興,覆命的事兒,回家以後再說,我現在就有一件要緊的事兒要讓你們倆做,快進來吧。」珍珠領著藥巫和蠱巫往西廂房走。大家也都跟了進來,看看著王娘子和兩個小媳婦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花娘娘,蠱兒,你們來的路上想必也知道吳公子得了重病,正在四處尋醫問藥,這位是吳老爺,張頌你們都認識,其餘的都是金陵城有名的名醫聖手,只是吳公子的病在他們手中也不見好轉,張頌來了三天,居然無法下筆開方,你們也來的正是時候,就去給吳公子診診脈,看看有沒有醫治的方法。」珍珠道。
「是,我們這就去看看。」藥巫和蠱巫轉身就要去吳公子的正房。「王娘子,這二位是——」吳老爺連忙上前攔住道。
「哦,吳老爺看我高興的給忘了介紹了,這兩位是我的親隨,她們倆對於醫藥都很有獨到之處,我想讓她們倆給看看。」珍珠笑著道。
「王娘子的心意老夫心領了,只是小兒得的不是尋常之病,這兩位小娘子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吳老爺說完就長歎一聲,拖著沉重的腳步,轉身往屋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