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營長在上面指揮大家裝沙袋,又一個個扛上堤壩往下面扔。
「堵住了,堵住了。」有人高興地叫起來。
「多扔點。」村支大聲叫。
有人卻說:「沒有沙袋了。」
「媽的,你們做事怎麼總是一截一截的?」支回頭說,「快去倉庫拿,把能裝東西的袋都拿過來。」
民兵營長說:「已經都拿過來了。」
「去各家各戶要,誰他媽不給,把他抬來扔下來堵。」
張建中就在支身邊,但風勢大,說話馬上就被風吹走了,於是對著他大聲吼:「你上去,你上去指揮他們。」
「不用,不用,還是你上去!」
海水被堵在村外,便一點點往上漲起來,已經漲到胸脯,腳底有些浮了。
「閘板裁好沒有?」村支大聲叫。
「還沒有,還沒有。」治保主任急得幾乎要哭。
「你們***快一點,想淹死我們啊!」
婦女主任帶著一幫婦女衝了過來,咋咋呼呼地叫:「我們能幹點什麼?我們能幹點什麼?」
有人開玩笑地說:「有碗薑湯就好了。」
有人說:「想你的美事。」
村支卻說:「聽到了嗎?我們想喝碗薑湯,***,死之前我們想喝碗薑湯。這要求不高!」
張建中說:「就怕還沒等薑湯煮好,水就漫上我們頭頂了。」
「張副鎮長,你上去,你別在這等死,你死了,我可賠不起!」
張建中「哈哈」笑起來,說:「你***,連命都搭進來了,還怎麼賠?上那找你賠?高記還跑到陰間去找你啊!」
「張副鎮長,是我害了你,我太麻痺,工作沒做到家,我把大家害了。」村村支大聲叫治保主任,「你也不是人,閘板丟了那麼久你補上一塊,現在,你應該跳下來,應該叫我們同歸於盡。」
有人突然叫起來:「支,你可不要冤枉我,那閘板不是我偷的,我雖然干偷機倒把,炒賣炒買,但我決不幹偷雞摸狗的事。」
說話的是那個勞改犯,他竟也在水裡,跟張建中他們一起手攙著手。張建中突然意識到那就是他帶頭往水裡跳的。
「我更沒有搞破壞,我要搞破壞,也不會跟你們一樣把命也搭進來。」
「我早就知道不是你幹的了。」
「你怎麼也不說?」
「你後悔了是不是?想當逃兵是不是?」
「我不逃,只要你支不叫撤,我就不撤。」
「你這還像個人樣!」
水已經浸上脖子了。水裡的人一個也沒動,依然眾志成城。
「上來!你們快上來!」堤壩上的人大聲叫。
婦女主任也說:「村支,你叫大家都上來!張副鎮長,你官最大,你們叫大家都上來。」
張建中仰著頭,不讓水灌裡嘴裡,很有些調侃地說:「婦女主任同志,我沒有小看你們婦女的意思,但是,我們男人是好樣的?」
「是好樣的,是好樣的!」
村支又在聲罵治保主任:「你***,到底弄好了沒有,你是不是故意磨洋工,想害死我,好自己當水浸村的支?」
「快好了,快好了。」
「你還要『快』到什麼時候。」
「好了,好了。」治保主任見木匠把鋸下最後一塊木塊,喜出望外。
「你***,別又對不尺寸!」
「這次一定行,一定行。」
村支大聲叫:「準備撤了,大家準備撤了,我叫一二三,大家一起往堤壩上爬。」
「這樣可以嗎?這樣不行?」張建中感覺如果失去左右手的攙扶,自己雙腳就踩不實地了。
「誰不會游泳?有沒有誰不會游泳?」
沒人說話。
「我再重複一遍,誰不會游泳?」
張建中小聲說:「我不會。」
「誰說不會了?」村支似乎聽到了,卻不敢斷定是誰說的,畢竟又是風又雨,還有浪濤聲。
「我,我不會。」張建中大聲叫起來。
村支卻笑起來,說:「你他媽不會怎麼不早說?」突然意識到什麼,說,「你早就應該上去,你不會游泳怎麼還呆在這裡。你這不是找死嗎?」
他覺得自己的眼淚流了下來,會游泳的人即使水漫過頭也不怕,他們懂得自救,因此,現在這種狀況對他們來說,還不危險,但不會游泳的人,只要水漫到脖子,就很難能站得穩了,何況,還是在這大風大浪中。這個張副鎮長,已經完全想著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他圖什麼?想陞官嗎?命都沒有了,陞官有屁用,他還不是為了水浸村不被淹,為了水浸村的人不流離其所。
「你抓住我,不要放手。」村支說,也攥住了張建中的手。
「大家聽好了,一二撤。」
人牆一下子向堤壩上撤去。張建中腳下一浮,被村支往堤壩上拉了幾步,就見婦女也衝下來,半摟半抱地把推他往上走。聽到張建中說不會游泳,她就移過來了,助村支一臂之力。
人牆一撤,水不被阻攔地湧進來,很快就把沙包衝開了,堤壩外的水位也一下子退了許多。
只聽見治保主任也大聲叫「一二三。」
閘板順著凹槽一直插到底,湧進村子的水,猛然被截住了。
張建中坐在堤壩半坡上,鬆了一口氣,為自己逃過這一劫,為村子沒有造成什麼損失。
「快往上走。」婦女主任架著他雙腋直往堤壩頂上拉。
「沒事了。」張建中虛脫地說。
剛才退下去的水位因為閘板攔截,很快又漫了上來。民兵營長也過來幫忙,拉死狗似的把張建中拉上了堤壩。水漫到一定的高度,那個斜坡幾乎沒有了,就見防風林那邊的浪直接撲過來,直接拍打著堤壩。村支順著堤壩查了巡一遍,告訴張建中,由於日積月累,堤壩早已形成了一堵堅固的牆,即使風不再大,海水不停湧來,也會向兩邊的田地分流。
農田受損是不可避免了,但村子保住了,人畜安全。
颱風在海邊登6時,山區村也出了狀況,一條幾戶人家的小村,正處在峽谷的風口,簡易的房屋被強勁的風吹得掀了蓋,砸傷了幾個人,跑到村委會報信的人好不容易拍開村委會的門,卻見農辦主任滿嘴酒氣,似醒還醉地問:「天還沒亮,你嚷嚷什麼?」
「出事了,我們村傷人了。」
農辦主任酒醒了一半,問:「你是那個村的?」
村支也被吵醒了,夢囈似的說:「怎麼可能?你們村怎麼會傷人?颱風跑到你們村登6了?」
知道是怎麼回事時,村支請示農辦主任是不是馬上匯報?農辦主任卻說,我們先去看一看?如果,沒有什麼大事,就別上報了。兩人一邊說,一邊鑽進雨夜裡。
「你沒安排村民搬出危房嗎?」
「那村子的房屋不算危房。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出事的,可能趕巧了,峽谷風往往比颱風還厲害。」
「你怎麼不早說?」農辦主任責怪道。
「我哪知道今天這峽谷風會那麼大?又吹得那麼巧。」
兩人穿著雨衣,騎著單車,也沒那個來報信的人跑得快,乾脆就把單車扔在路邊,也跑著去,沒跑出多遠,農辦主任跑不動了,叉著腰大口大口喘氣,心裡想,真要命!
村支在前面催:「快點啊!快點啊!」
農辦主任應著:「來了,來了。」
但沒走幾步,吹來一陣風,吹得他那雨衣像一面飄揚的旗,他便覺得雙腳站不住了,酒勁又沒完全醒,就跟著風往前跑,跑著跑著,腳下一踏空,跌下了懸崖。
下午還上傳兩章,各位者大大砸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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