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碉堡觀察海浪狀況那兩個村幹部驚慌地往回跑,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兇猛的巨浪,稍一猶豫,浪便撲了上來,轟一聲,拍打在碉堡上,本還想關上鐵門的,忙把鎖也扔了,倉惶地向防風林跑去。眨下眼,浪也追到了。如果不是順風,不是被風吹著往前跑,真不知道會不會被浪捲進海裡。
浪是有退有漲的,撲到一定的距離,就會往後退,但追趕他們的浪夾著風勢只是一味向前,或者是,後面的浪推著前面的浪,退也不讓退。鑽進防風林,那個碉堡已經被海水淹沒了。幾丈高的浪還洶湧著往前衝,「快,快,快回去報告。」說話的人原來想讓另一個人回村報告,見浪的洶湧,卻跑得比那個人還快。跑出防風林,是一個大斜坡,如果,浪再繼續向前,撲過防風林,幾乎就勢不可擋直往那道堤壩衝來了。
「海水來了,洪水來了。」
他們邊跑邊喊,根本沒人能聽見,轟轟的浪聲早把他們的聲音蓋住了,兩人連滾帶爬滑下那斜坡,想站起來,腿卻軟得不行。
張建中和村支正在巡村,感覺風大了,雨大了,海浪聲也大了,就急著往堤壩這邊跑,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卡嚓」一聲,雷彷彿在頭頂炸響,抬頭看防風林那邊,黑乎乎一片,很明顯,不是樹枝葉的陰影。
村支打了一個寒顫,慘叫:「海水,浪。」人已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了。
張建中也覺得防風林的異常,彷彿一個龐然大物,氣勢洶洶地猛壓過來。
「那兩個傢伙呢?他們不會還在碉堡裡?」
雖然來勢太兇猛,但他們也可能不知道啊!不可能不跑回來報信啊!難道喝了酒睡著了沒能逃脫?
張建中反倒被那兩個不知蹤影的村幹部嚇出一身冷汗。
「快跑,快跑,海水來了!」
「快跑,快跑,洪水來了!」
順著風,隱約能聽到喊叫聲,往腳下望去,果然見兩個人影搖搖晃晃爬上來。
這是在堤壩的外圍,緊接著,防風林那片黑影也蓋了下來,轟轟聲不斷,一股氣浪迎面衝來,張建中和那兩個人都被沖得撲倒在地,立馬感覺有什麼東西拍打在身上。
是沙,被氣浪吹起的沙。
「快跑,快!」張建中爬起來,拉著近前那個人就往村子的方向跑,如果,氣浪再大些,掀起更多的沙,或許,他們就被活埋了。
另一個人好像暈了,迷失了方向,不是往前跑,而是橫著跑。
「你站住,你站住。」張建中追了過去,攔腰抱住他。
「洪水來了,海水來了。」他跑裡不停地叨叨。
張建中打了他一巴掌,他才醒過來,捂著臉問:「你怎麼打我?你為什麼打我。」
「你跑錯方向了。」張建中右手一指,說,「村子在這邊。」
「張,張副鎮長。」他這才徹底醒過來。
海浪聲還在轟轟響,海水越過防風林,順著斜坡往下滾,幸好,有防風林阻截,浪才沒能直接撲過來,否則,浪可以跳過斜坡直接撲進村子裡。幸好,那是一個還算深的坡,因此,海水要湧進村子還要漫上這邊的坡。
張建中想,或許,這個斜坡是水浸村祖先挖掘的,就是分流湧過來的海水,只是多年失修,往兩邊分流的渠道已經堵塞了。
海水很快從坡底湧了上來。
青壯年民兵已經從村裡衝出來,看著猛獸般的海浪。
雖然,天很暗,但聽得見海浪的吼叫,感覺得到海水沖下坡底的氣浪。而一溝之隔的這邊,那邊猛獸像是跌進谷底,沒有了氣勢,只有變得乖巧許多的海水不停地往上漫。
「閘門,閘門,快把閘板插上。」
有人醒悟過來,大聲叫著。然而,誰也不知閘板在哪裡。
村支已經不定回過神來,大叫治保主任,「閘板做好了嗎?閘板做好了嗎?」
他又往村部跑,治保主任接到任務後,組織幾個木匠在隊部的倉庫挑燈夜戰,不知那幾個傢伙幹什麼吃的,平時互相鬥手藝了得,這會兒釘塊板也要化那麼多時間。
半路碰到那幾個木匠懶洋洋地抬著閘板往這邊走,村支不禁鬆了半口氣,忙又催他們:「快,快,海水來了。」
治保主任非常不相信,說:「不會!」
「不會,不會,你去看一看,差點把那兩個看海的人給吞了。」村支大聲叫:「跑起來,快跑起來。」
說著,也加入了抬閘板的行列。
閘板並不重,但面積大,被風吹得七倒八斜,四五個人幾乎控制不住。
「媽的,你們往哪用勁?」村支見有人往左邊用勁,大聲嚷嚷,控制住左邊,又有人往右邊用勁,「你故意搗蛋是不是?」
「風太大,我們控制不住。」
治保主任沒那麼驚慌,還清醒,說:「豎著拿,我們豎著拿,豎著不吃風。」
張建中這邊急得團團轉,見海水從閘門湧進村子,忙叫人扛沙袋來堵。剛才,已有先見之明,派鎮裡跟來那幾個人裝了幾十個沙袋,但那幾十個沙袋並不夠,張建中忙就叫人再裝。
閘門這邊有人叫起來:「不行,不行,水太急了,沙袋也被衝進村裡了。」
危急之際,便見村支他們扛著閘板過來了。
「讓開,快讓開。」他們趟著水過來。
「快,快上閘板。」
一幫人手忙腳亂地幫忙,卻越幫越亂,怎麼也插不上。
「滾開,你們都滾開。」村支火了,「不用你們幫忙,你們是越幫越忙。」
沒人聽他的,他就用腳踢,有人被踢下堤,滾到村外的海水裡,又慌忙往上爬。
浪聲還是轟轟響,越過防風林,滾下斜坡,風浪也繼續一陣一陣地吹過來,站在堤壩上,已經有點站不穩了,又橫著搗弄那塊閘板,怎麼也對不上水泥柱上的凹槽。
「手電筒,手電筒,照準凹槽。」
閘門左右各站著三四個人,搖晃著還是對不上。
「過一點你們那邊過一點。」村支大聲叫。
張建中在那邊說:「過不了了,我們這邊不能過了。」
「我們這邊先對上看看。」
「這邊多出了一截,有五六公分。」張建中說,「閘門寬了,根本就插不進凹槽裡。」
「媽的,誰量的尺寸?」
有人敢應。
海水「嘩嘩」地通過閘門往村裡湧。
「你們還是木匠呢?還成天這個看不起,那個看不起,叫你們做點事,竟做成這樣。」村支罵起來,「村子毀了,我抓你們判刑,一個個都是破壞分子,一個個判你們死刑!」
張建中說:「快拿回去裁窄了。」
治保主任說:「拿工具到這邊來裁。」
說著,自己先跳下堤壩往村部倉庫跑去。
「遲了,遲了。什麼都遲了。等你們這一個個廢物把閘門裁好,村子早被浸了。」
張建中只得說:「扔沙包,扔沙包。」
只能再次用最笨的辦法,然而,水到了閘口,湧得更急,根本沙包根本堵不住。
「跟我來,往水裡跳,我們手拉手攔住水的流。」
有人在黑暗裡大聲叫,第一個躍身跳進海裡。誰也不知道那人是誰,但這話提醒了張建中,他大聲叫:「鎮府的幹部跟我跳。」
他一點忘了自己暈海,忘了自己不會游泳。
村支更豪邁,「**員的跟我跳。」
又有幾個人跳下來。大家手攙著手,用身子多少減緩了水的流,其他人便把沙袋往閘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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