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子忐忑的進了乾覓的院子,小書僮站在門外,見老媽子慌慌張張的模樣忙截住她:「不是囑咐過媽媽?少爺現在正全心苦讀,受不了半點干擾,你有什麼事兒去找大少奶奶就是。歡迎來到閱讀」
老媽子苦笑不迭:「我的哥兒,你也不打聽打聽是什麼事兒,要為別的,我犯得著來驚擾少爺嘛!是鳳尾胡同的邢家太太帶著大小姐來了!」
小書僮好笑,不願意叫老媽子進去:「媽媽怎麼愈糊塗了,這種事情正經找大少奶奶才對。」
「你也不用數落我,或是嫌我辦事沒準頭。」老媽子輕哼:「大少奶奶現在養病,前院的管事娘子昨兒因為一件小事去打擾她,正經吃了一頓排頭,現在還不好意思出門呢!我算什麼東西,要是被大少奶奶罵一頓,非羞的丟了老臉不可。再者說,人家邢太太指名要見覓少爺,剛才都好一頓火兒呢,你在這兒洛裡囉嗦的擋著,萬一給覓少爺惹來麻煩」
小書僮趕緊往臉上堆笑,一面拉住抬腳欲走的老媽子,一面好言道:「媽媽別和我一般見識,我這就給你往裡頭通稟去!」小書僮唯恐這老媽子真撂挑子走人,忙招手喚來幾個小丫頭:「給媽媽拿一張蒲團來,倒杯好茶給媽媽潤潤嗓子。」
小書僮在此頗有聲威,他吩咐一出,小丫鬟們忙張羅起來,也有端茶遞水的,也有送果子送糕餅的。小書僮進了書房,見自家少爺正懸腕寫著大字,他便站在門口幾度欲言又止。
說話乾覓剛臨了一幅《濟世帖》,正端看細覽的時候,忽見門口黑影一動,抬頭望去,不免笑道:「我不是叫你在外面曬書,跑進來又為什麼?」
小書僮一溜小跑。湊到乾覓耳邊低語數句。乾覓臉色大變,忙將手中狼毫擱置在筆架之上,「糊塗糊塗,這麼大的事兒,你為何不早來通曉我!」
小書僮見乾覓抬腳就走,忙在後面苦追:「大姑奶奶的話,小的哪裡敢打攪少爺溫書!」
乾覓一個爆栗子打在小書僮額頭上:「糊塗的東西,邢太太和別人能一樣嗎?咱們敬邢家還來不及。你倒好,偏在這兒給我惹事。」小書僮臉色慘白,試探的追問:「少爺我見邢家的夫人很是精明,她不會察覺到咱們家的事情了吧?」
乾覓猝然停下腳步,小書僮躲閃不及,硬生生撞在乾覓的後背,鼻子瞬間塌了一大塊,就覺得鼻子眼睛一起泛酸。
「少爺!」
小書僮緊趕慢趕,終於在客院追上了自家少爺。還沒等這小子喘口氣,乾覓早大踏步走了進去。
彼時。盧氏喝了兩碗茶也不見大少奶奶出來見一見,她悄悄叫過岫煙:「乾家莫不是要悔婚吧?」要不怎麼把她娘倆晾在這兒。連個做主的也沒有。
岫煙莞爾一笑:「媽別胡猜,乾家還沒那個膽子敢和咱們翻臉。我想多半是他們家內部之爭,不過這樣也好,乾覓心灰意冷,肯定願意和咱們走動。媽就把他當半個兒子,任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被感動,何況乾覓還不是那樣的人呢!」
門外乾覓將邢岫煙的話聽的清清楚楚。他原本還猶豫該不該避開這位大姨姐,可現在耳聽得對方句句誠懇,乾覓一撩衣角:「晚輩乾覓給太太請安了。」
盧氏趕忙過來攙他。口中含笑:「好孩子,這幾天可難為你了。」盧氏上下不斷打量乾覓,現對方神清氣朗,精神頭十足,並沒有萎靡不振的樣子,不由放了一半的心。
乾覓心裡慚愧,臉上就帶了幾分難為情:「如今家裡亂的不成樣子,也沒個正經人來招待太太,晚輩心裡」
「哎,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盧氏笑道:「你們府上的人說大少奶奶病了,可嚴重?」
「太太是林姑娘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母親,許多話當著別人不好說,卻沒必要瞞著太太。」乾覓沉聲述說著四叔來了之後家中的變化:「四叔的官職不高,但花銷不少。當初我們進京,老太爺就叫大嫂管理府中一應開銷。誰想四叔一來就叫四嬸搶了這個差事,還說是老太太親自下的吩咐。大嫂雖然年紀長,可輩分矮了一截,她不願和四房爭鬥,便稱病不出。只等我的婚事了結後就回濟寧老家。」
盧氏替他打抱不平:「原來是這樣,那我可要和大少奶奶好好說道說道,難不成為這,連你的婚事也不出手打理了?」
岫煙站在盧氏身後笑望乾覓:「我問你,你心裡怎麼個成算?乾大姑奶奶的意思,是叫你單買個宅子建府成婚呢!」
乾覓只覺得臉燒得慌,也不敢看這位大姨姐,只老老實實道:「這些年我手裡還有些餘錢,家母也留下些薄產,我舅舅也願意補貼一二。雖然京城房價高的離譜,但我總不會虧著林姑娘。買個兩進兩出的小院子還不成問題。」
岫煙故意冷笑:「那能有幾間房?滿打滿算十幾間,連我妹妹的丫鬟婆子都住不下。她雖然不是什麼豪紳巨富的女兒,不是皇親國戚家的小姐,但從小沒吃過半點苦,就是你忍心,我可不忍心。」
盧氏才要開口,岫煙使勁兒按下自家老娘要跳起的身子。
乾覓滿臉慚愧,然而只略想了想,他便目雜念的抬頭望向邢岫煙:「大姐教訓的是,我自知委屈了林姑娘,但請太太和大姐放心,五年內,我一定叫林姑娘不再受這樣的委屈。」
盧氏和岫煙的眼裡這才帶了笑意,盧氏忙道:「別聽你大姐的話,她這人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早準備好了房子給你們。」
乾覓怔怔的看著盧氏,岫煙輕輕一哼:「怎麼,是面子上覺得難堪?還是心裡不屑我們邢家的東西?」
乾覓忙擺手:「大姐誤會了,我只是想問這事兒林姑娘可知道?」
盧氏笑道:「那丫頭可不都等你的意思?」
乾覓也不矯情,隨性頷點頭:「這是太太和大姐的好意,我要是回絕,反顯得我不識好歹。房子我收下,不過請大姐立個字據,這宅子花費多少,三年後乾覓一定原數奉上。」
岫煙心下點頭,雖然傲骨錚錚,但也不是個迂腐不堪的傢伙,知道什麼時候該低頭,知道什麼是進退有度。想必這樣的脾氣,今後也不會叫黛玉吃苦。
雙方商量好房子的事兒,此刻乾覓還以為邢家送的宅子頂天也就是個三進三出的套院,所以私心想著三年時間倒也能還盡債務。盧氏見他不問,所以也沒說,只道:「這事兒你先和你嫂子商議,等殿試重開後,你抓緊時間收拾收拾那邊就搬過去,到時候湊個三喜臨門,在京城裡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
這所謂的三喜臨門,其一乃是喬遷居,其二乃是金榜題名,其三便是喜結良緣。
人生三件得意之事,乾覓是個有福氣的人。
從乾府出來,已經到正午。盧氏見街上林立著各色餐館飯鋪,想著她娘倆難得出來逛逛,便叫管家領她們去京城最大的酒樓。才走到朱雀大街,岫煙忽然從半掀開的簾縫中瞧見個熟悉的身影。
「媽你瞧,那可是賈家的馬車?」
盧氏凝神望了望:「是邢夫人?她旁邊的那個是李家嬸娘?她們倆怎麼會湊在一處?」就像盧氏看到的那樣,邢夫人親親熱熱挽著李嬸娘,二人身後跟的正是李玟、李琦姊妹。四個人在幾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進了一家店舖。
管家沒多大會兒就打聽到,那是家脂粉鋪子,在京城也十分有名。
岫煙笑道:「據我觀察,李嬸娘十分不喜邢夫人的小家子氣,又不滿王夫人居高臨下的模樣,所以在賈家這小一年來,她們關係並不融洽。至於此刻二人走在一起的原因,外乎那幾樣。」岫煙指著遠處正落轎的一群人,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臉慇勤的給那下轎子的女人引路。
因為離得遠,盧氏和岫煙初時並沒看清下轎的人是誰,可等對方忽然回吆喝丫鬟的時候,那張慘白色的臉忽然映入眼簾。
「怎麼是她?」母女倆吃驚的互望對方。
那下了轎子竟是個認識的!
福王妃!
邢夫人怎麼搭上福王妃的這條線的?而且福王妃並不是盛裝出行,難道還是掩人耳目?
岫煙叫了管家:「你叫個機靈的丫頭進去買脂粉,看看邢夫人在幹什麼。」管家打個臉生的小丫鬟,給她塞了二十兩碎銀子打她進去買東西。怕福王府的人懷疑,邢家把馬車停在的一條小胡同裡,十幾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脂粉鋪子瞧。
過不多時,小丫鬟匆匆跑了回來,她半跪在駕轅上輕聲往裡通報:「她們進了後院,掌櫃的攔住了我,奴婢怕暴露身份給太太、姑娘惹麻煩,所以沒敢往裡走。不過那掌櫃的說,邢夫人前兒就來過,還重金定下了後院的一間廂房。」
邢夫人是標準的一毛不拔鐵公雞,她要是沒所圖才叫怪事。
盧氏不願意攙和其中,便要叫管家啟程,岫煙卻若有所思的多看了福王府車駕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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