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爺年輕的時候沒有名師指點,鎮子上最好的師傅也不過就是個舉人,左老爺是遠近聞名的才子,他自己就有些飄飄然,以為將來中的奪魁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全文字閱讀.baoliny.】可進了京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左老爺拼了兩次大考,才勉強中了個庶吉士。
好在天祐吉人,左老爺得了刑部老尚書的賞識,在刑部做的也是風生水起,誰料程子墨橫空出世,偏偏左老爺為人又正值的緊,左家漸漸有了落寞之相,這也難怪龔太太會暗暗著急。
左老爺輕斥著妻子:「你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叫晚輩看了笑話,明月,扶著你們太太進屋休息。」
左明月泛出為難之色,她並不知自己該聽誰的勸。
左老爺見女兒不動彈,以為左明月和她母親一樣,也生了壞心眼,暴怒之下就要抄起桌案上的明花兒蓋碗砸過去。二少爺左明澤忙跪在地上,哀求道:「父親就是生氣,也該顧念自己的身體。都是兒子無能,叫太太為我擔心,父親放心,兒子這輩子縱然不走科舉之路,也會堂堂正正做人,不辱沒了家族門楣。」
岫煙秀美一挑,心中稱奇。原來左家大少爺是隨了他母親的性子,左二少卻如他父親一般,這一家子倒也有趣。
岫煙暗暗打量左大少的神態,這個嫡長子在聽到兄弟的一席話之後默然的垂著頭。並不附和,也未流露不滿。她看左家大少雖然有些軟弱,但也絕非庸碌之輩,見此時此刻情景,左家儼然又是個榮國府的再現,長子讓位。次子受寵。
這邊龔太太心知說不動丈夫,這個硬骨頭,佔便宜好像吃了大虧似的,他這兩日也沒少幫襯邢家,難道叫邢家回報點小小的恩情也不成?
龔太太略有不忿。無視丈夫的冷眼,執意叫住岫煙:「邢姑娘,我正有事找你們太太,明兒可得閒,請她過府來敘一敘。」
「龔氏!」左老爺橫眉冷對,幾乎是暴跳如雷。
岫煙一抖袖袍,微微欠身致歉:「真是不巧了。母親明兒約了榮國府的璉二奶奶來家裡做客,龔太太若是不介意,不妨帶著明月姐姐和明芳妹妹過去坐坐?」
龔太太一怔:「哪個榮國府?」
左家畢竟沒有太多的根基,往日裡也只能和刑部的一些夫人太太打打交道,或者與鳳尾胡同裡的女眷們走動走動,所以一時間倒也沒想起榮國府是哪家。
倒是左大奶奶見多識廣,忙插話道:「可是寧榮街上的賈家?」
岫煙別有深意的看了看左大奶奶,點頭笑道:「正是她家。」
「呦!榮國府好福氣,可是出了位貴妃娘娘呢!怎麼邢姑娘和賈家還認識?」左大奶奶的娘家和八公之一的柳國公府沾了點關係,故賈家風光的那一年。左大奶奶也曾聽母親說起過,她們還念叨,明明都是同時的分封,為何柳國公府沒有福氣,也出個娘娘才好。
岫煙就多看了左大奶奶一眼,這個女人實在無太多特色,頂多是清秀。偏偏眼睛裡流露出的目光太過輕浮,和左大少站在一處不免黯然。
岫煙遂道:「璉二奶奶的婆婆是我的姑母。」嘿嘿,想必在京城裡,王熙鳳的名聲可比邢夫人好用吧!
果然,左大奶奶面色一緊。下意識的去看婆母,龔太太也沒料到不顯山不露水的邢家還和皇親國戚沾著關係。
左老爺只覺得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全家人顏面盡喪,可恨龔氏太不自知,人家明擺著是在告訴她們,邢家背後也有強勢支撐,龔氏的那點小聰明早就被人看穿,不然邢家怎麼可能只叫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過來,而不是邢忠親自登門?
左老爺越想越覺得在同僚面前難以抬頭,猛然起身。左家三個兒女忙往前走了半步,怯怯喊著:「父親」
左老爺羞於看邢岫煙,只悶聲道:「我累了,叫老大媳婦親送邢姑娘回府。」說完,頭也不回的去了。
左大奶奶不敢再看婆婆的臉色,引著岫煙往出走。將至門口的時候,左大奶奶忍不住問道:「邢姑娘可知道我婆婆請你家太太來的用意?」
欲速則不達,左大奶奶好生沉不住氣,岫煙輕聲一笑:「我若對嫂子說不知曉,倒顯得虛偽,想來也不過就是戚家太太說的那件事難到了龔太太。要我說,戚太太娘家權勢再大,只要龔太太守住本心,憑著左大人多年為官的清譽,難道戚太太還敢來硬的?」
左大奶奶再不料邢岫煙會猜到這麼多,她以為眼前的小姑娘漂亮而已,腦子裡恐怕空的很。左大奶奶又高看了邢岫煙一眼,然而骨子裡的不服氣讓左大奶奶傲然挺了挺胸脯:「邢姑娘見識倒也有限。」
話已出口,左大奶奶頓覺後悔,忙描補道:「邢姑娘別誤會。」
岫煙笑著擺擺手:「嫂子不用介懷,我確實年少無知。」
左大奶奶面色緋紅:「邢妹妹這是臊我呢!哎,當著妹妹我不說暗話。都是戚家多事,讓我們太太左右為難。」左大奶奶就半遮半掩的將戚太太對婆母龔氏的話告訴了岫煙。
岫煙心裡一亮,能叫白先生收為關門弟子,對讀書的少年們是莫大的榮幸。
不過岫煙瞧著左大奶奶一臉的不平,再想到他們家大少爺和二少爺之間互動,岫煙便明白了幾分。
她故意歎氣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怪龔太太難下決斷。要我說,若是有白先生能收兩個徒弟就好了,也不至叫兄弟間哎呦。妹妹妄言了。」
岫煙留了個小小的刺在對方心中,坐上竹棚小轎,施施然出了大門往家去。
反倒是左大奶奶望著岫煙遠去的背影,不斷琢磨著她的話,越想越覺得丈夫吃了虧,婆婆偏心。
不行!要麼大家同拜師門。要麼誰也別佔這個便宜。
次日一早,龔太太賭氣沒送丈夫去衙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梳洗打扮,她將小兒子與大女兒叫到身邊。細細叮囑道:「我已經叫人把明芳的生辰八字送去了戚府,成與不成就看著一遭。明澤,你要明白,將來若富貴,定不能忘了提攜你妹妹。」
左明澤含著淚點頭,母親到底疼愛自己多一些。
龔氏強笑了笑:「明月也是。」
左明月唯恐這個差事落在她的頭上,忙不迭點頭:「苟富貴。勿相忘。」
「太太,太太,戚家打發胡媽媽來了。」龔氏的陪房跑進來回話。
龔氏心下一凜,知道成與不成在此一舉,忙於一雙兒女道:「你們先到後面屏風後躲一躲,無論什麼事都別出聲。」
兄妹倆不敢多耽誤,耳聽得外面腳步聲漸進,他二人忙躲進鳳穿牡丹大屏風之後。
剛站穩,戚家的那個胡媽媽就走了進來。
「給龔太太請安。」
龔氏微微探身,眼神熱切的盯著對方:「胡媽媽。圓恩師太怎麼說?」
胡媽媽苦笑著搖搖頭,將袖口中的信封交還給龔氏:「圓恩大師說,只怕需要個福澤更深厚的才行。」
龔氏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圓恩師太的話她向來篤信不疑,胡媽媽的話不吝於告訴她,兒子非但不能做白先生的關門弟子,而且女兒前途命運有坎坷。
胡媽媽眼睛往屏風處轉了轉。笑道:「龔太太不是還有個女兒嘛!」
站在屏風後的左明月聞聽這話,險些沒蹦出來破口大罵。左明澤手疾,一把摀住妹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母親的話你難道都忘了?」
偽君子!
左明月早知道二哥在父親面前是一個樣子,在背後又是一個樣子。可沒料到,他為了自己的前途,竟要獻出自己的幸福!
龔氏哪裡會聽不見屏風後的動靜,但現下她已經心慌意亂。胡媽媽有沉聲道:「龔太太若是不願意,我自然去回稟太太。」
「不,我,我願意!」龔氏狠下心,叫心腹轉而去拿大女兒的生辰八字。
胡媽媽心滿意足的將黃箋紙收好,等她一走,龔氏就頹然的倒在榻上。左明月擺脫了二哥的鉗制,氣沖沖跑了出來。
「母親,你怎麼能這樣做,我的幸福難道就不如二哥的幸福?你還是不是我的母親!」
龔氏冷笑道:「我囚禁你妹妹的時候你怎麼不替她抱不平?現在卻說這些沒用的!你就盼著你的八字能叫圓恩師太滿意吧!」
左明月不能忍受母親的無情,奪身跑了出去。
左明澤遲疑道:「母親,咱們這麼做,被父親知道了」
「我的兒,為了你的前程,母親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你父親老糊塗一個,明明可以用邢家的女兒替你兩個妹妹,偏他嚷嚷什麼忠義師恩。呸,老尚書但凡顧念你父親這個弟子,當年走時也該留條後路,也不至於叫程子墨逼著當喪家之犬。」
左明澤見母親還執著於邢家的事兒,不禁笑道:「兒子竊以為,父親此舉並無問題,若是叫外人知道,我是踩著人家小姐的名節才能拜師,今後還有何臉面入仕?」
龔氏狐疑的看著兒子,「左明澤,你不會是看上邢家的丫頭了吧!」
龔氏最疼這個兒子,故也最清楚對方的秉性。
左明澤大笑:「母親想哪裡去了,一個黃毛丫頭,值得我上心?」雖然語氣信誓旦旦,但還是被龔氏聽出了一絲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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