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伸手拍拍頭。
「我的天啊。」她說道,看著阿如,「這麼說,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啊。」
她還有些嘀咕,怎麼新招來的兩個雜工這麼笨手笨腳的…原來人家根本就不是雜工,而是保鏢!
怪不得時時刻刻跟在自己身邊,而滿堂弟子們竟然沒有一個抱不平的。
阿如點點頭。
「等一等。」齊悅想到什麼,「他怎麼知道我被人差點打死?那時候他不是在外邊嗎?」
她看著阿如,阿如抬頭看她一眼。
「他回來了?」齊悅看出她的神情,猜到了。
阿如點點頭。
齊悅再次拍拍額頭,原地轉了轉。
「又是我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她伸手指著自己。
阿如尷尬的笑了笑,點點頭。
「幹什麼瞞著我啊?」齊悅急道。
「因為,世子爺怕你怕你因此心裡有負擔」阿如低聲說道。
「我有什麼負擔?怕我纏住他不放嗎?」齊悅氣道。
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吧,畢竟還有謝氏在,世子爺沒辦法…阿如歎氣。
齊悅自然也知道這個,咬唇豎眉一刻。
「我說呢,我說呢,他怎麼知道管青牛,還知道什麼開胸用鐵絲原來」她喃喃說道,「原來,我不是做夢…」
她猛地轉過身,看向大路蔓延而去的遠方。
那時候。她夢到那個男人握住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在耳邊說著想念自己的話,原來,不是夢…
這混蛋…
齊悅只覺得眼睛酸澀,伸手掩住口。
這混蛋….
小曲被齊悅從藥房裡叫出來,他手裡還搬著簸箕。
「行了,別裝了,也虧你裝的這麼像。」齊悅看著他說道。
小曲一臉茫然。
「師父,你在說什麼?」他故作不解的問道。
齊悅看著他。
小曲被看的發毛,然後看到外邊衝自己使眼色的阿如才恍然。
「齊娘子。」他訕訕說道。放下手裡的簸箕。
「把這個給他送去。」齊悅說道,一面將手裡的一張小小的紙遞過來。
小曲下意識的接過看了眼。
常雲成你個混蛋你跑什麼跑
他忙收回視線。
「娘子,世子爺後來不讓我們給他傳信了,信鴿什麼的都也停了。」他說道。
齊悅愣住了。
「為什麼?」她問道。
「世子爺怕我們打擾了娘子你的的」小曲結結巴巴。雖然世子爺沒親口說,但自從他們傳去齊悅和王謙把酒言歡後,那邊就斷了聯繫,收回了信鴿,明顯的是,受不了這幸福的刺激….
齊悅吐口氣,伸手要回那張紙,在手裡三下兩下揉爛。
「娘子,世子爺是把我們給了娘子,所以那邊已經脫了關係。」小曲低聲說道。
「謝謝你告訴我。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多了兩個人要養。」齊悅沒好氣的說道。
屋子裡一陣沉默。
齊悅來回走了兩步。
「我要去漠北。」她猛地停下腳。說道。
小曲和阿如都愣了下,呆呆看著她,沒反應過來。
「對,沒錯,我要去漠北。」齊悅一拍手說道。「我早就說過的,我會去看他的。」
「那,那麼遠。」阿如慌了,忙說道。「你,你可別胡鬧。」
「那麼遠,他不是也去了嗎?」齊悅說道,越想越激動,抬腳就往外走,「走走,我們回去好好合計合計。」
阿如攔不住他,急得跺腳。
「你快些打聽打聽,世子爺走哪裡了,想法子給他捎個信,勸一勸這位,這位可是真說到就敢去做到的主。」她說道。
小曲忙應聲也跑出去了。
這邊阿如追出去,卻見齊悅被堵在了院門口。
「娘子,不好了,其他州府也出現炭疽了。」幾個官員模樣的人一頭汗的說道。
還是沒阻止住擴散嗎?
「石河的那些豬,有從外地買來的,也有賣到外地的,所以…」一個官員解釋道。
齊悅點點頭。
「那麼,咱們大家就得再辛苦幾天了。」她說道。
聽她開了口,幾個眼巴巴等著的外地官員頓時大喜。
「齊娘子去我們那裡」
「先去我們那裡」
院子裡頓時熱鬧起來,關係到性命,關係到各自的前程,如今信齊娘子,可保平安陞官發財是永慶府人人皆知的,幾個外地的官員幾乎打起來。
「不要急,不要急,這個不需要我到現場,只要按照要求做好防疫隔離,然後再用藥治療就沒問題了。」齊悅忙大聲的勸道。
雖然話說如此,但大家還是希望她這尊神去鎮鎮場面,經過一番你爭我搶,當然最終還是齊悅等人是按照疫情輕重距離遠近商討,定下要去的地方。
這一次千金堂的弟子們被分成了好幾批,分別到不同的地方去。
「這些藥,你們都製造了,這種病怎麼防疫,你們也親自體驗過,所以你們可以獨當一面了。」齊悅看著面前整裝待發的弟子們說道。
他們出師了,而且他們手中拿著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奇藥,師父竟然毫無保留的允許他們擁有使用這些藥。
可以想像,拿著這些藥的他們走出去後,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弟子們激動的渾身發抖。
按照原本的軌跡,他們還要做七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弟子,最終依靠著師父的名聲開始慢慢的行醫,至於能有什麼樣的前途。都是各看天命了,好的能趕上師父,大多數也就是能混口飯吃就算是不錯了。
沒想到這不過是一年的時間,他們竟然能夠出師了!而且一出師就應對的是這種大疫!
癘疫是危險,但自來富貴險中求,越危險便得到的回報越大。
他們原本毫不起眼的一群學徒弟子,握住了師父送給了的藥以及知識,即將開闢自己人生的新天地。
這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機遇啊。
劉普成看著這些弟子們,亦是幾分激動。
他走出來看著大家。
「何為大醫?」他肅容問道。
弟子們頓時挺直了脊背。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他們齊聲說道,此訓深入骨髓,張口即來。
一開始只有這些人念,到最後,所有的弟子都大聲的跟著念。
響亮堅定的聲音迴盪在院子裡。讓人不由熱血沸騰。
這場面讓那些沒有入選此次醫療派遣分隊的弟子們又是眼紅又是憧憬,但更多的是激動,只要跟著師父,他們也有會有這麼一天的。
「好了。大家出發吧,記住,這是疫情,兇猛於虎,不要大意,注意保護自己,人命永遠是最重要的。」齊悅拍拍手大聲說道。
「是。」弟子們大聲的應道。
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有人忍不住哭出來。
「師兄,你別擔心,我們出去不久就會回來的。」幾個弟子看著掩面哭的胡三,忙安慰道。
「記得…記得按時把藥的份子錢交回來…」胡三握住他們的手,哽咽說道。
一下子拿走那麼多藥,好多錢…好多錢啊…真是心疼死人了
大家轟聲大笑起來,笑聲沖淡了離別以及即將赴危險之地的悲傷緊張。
在一片笑聲中,大家分別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齊悅帶著阿如走出門,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北邊的方向,邁步上車。
人馬很快遠去了。
此時的善寧府,謝家宅子裡,謝氏輕輕的打個噴嚏醒過來。
屋子裡安靜的很,她慢慢的轉過頭,外間傳來丫頭們低低的說話聲。
「….真的是癘疫啊…」
「當然是真的死了好些人呢」
「不過好在有齊娘子在…」
「對啊對啊,齊娘子真厲害…」
齊娘子?癘疫?
謝氏恍惚記起前幾日謝老夫人和她說永慶府鬧癘疫了,還再三感歎將她接過來,要不然非要擔心死不可。
只是,齊娘子…
又是那個女人嗎?
謝氏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
想必定西候又在家裡羨慕嫉妒恨呢。
不過那又如何,好也罷壞也罷,這輩子她到底是不會跟他們定西侯府有任何關係了,她和姐姐也絕不會受這女人的香火供奉了。
「…世子爺趕過去,齊娘子一定很高興吧?」
「那是自然幫了大忙呢」
「噓,別在這裡說這個」
外邊斷斷續續的談話傳進來又猛地壓下去,恢復了安靜。
什麼?世子爺?
謝氏愣神中回過神,猛地坐起來,但起的太猛一陣眼黑,手急忙扶著,將床邊的帳子扯到,一陣亂晃。
這動靜終於驚動了外邊的丫頭,她們忙進來了,看到謝氏坐在床上,嚇了一跳。
「夫人,你起來了?」
「夫人你自己起來了?」
丫頭們又驚又喜。
這些日子謝氏恢復的很好,但就是坐起行走,都要有人攙扶,其實按照安老大夫的話,謝氏已經能夠試著自己行動了,但這個傷口實在令人驚嚇,謝氏始終不敢自己動。
「太好了,太好了,果然齊娘子的技藝厲害啊」丫頭們喜滋滋的說道。
謝氏只覺得胸悶。
這真是讓她無法面對的殘忍的事實。
雖然將這女人趕出定西侯府,但她卻依然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女人的痕跡。
因為,她的命就是這女人給的,她的身上烙下這女人施恩的痕跡,就是死也擦不掉!
謝氏一陣頭暈重重的倒了回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