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商業競爭中,你輸了,那麼你輸在時間;反之,你贏了,也贏在時間。
這是母親教給蕭雲的,他始終奉若神明,不捨晝夜地與時間進行著玩命賽跑,雖然跑不出百米飛人博爾特那樣瞠目結舌的神速,但總能做到比別人多跑兩步,多三秒,因為他忠實貫徹了魯迅先生的那一句話——「哪裡有天才?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
作為政壇常青樹黃達人的乾孫子,蕭雲的應酬逐漸多了起來,儘管這個小道消息對於一般的升斗小民來說關痛癢,但對於那些滿懷鴻鵠之志的大小官吏或者紈褲子弟來說,就意義重大了,如果能傍上這棵還在茁壯成長的大樹,那將來就有塊好地方乘涼了,所以夜宴邀請不斷,蕭雲經常要走場,這邊乾兩杯白酒,那邊酌兩杯洋酒,菜沒吃上幾口又得離開,即便他有三頭六臂,也夠焦頭爛額的,這樣奔波勞碌了一個星期,他就舉手投降了,飯局能推則推,能躲則躲。
在連續拒絕了幾天赴宴之後,這個星期,蕭雲在應酬方面總算清閒了不少。端木子路那邊的收購意向已經有了詳盡的計劃,不用過分操心,除了星期一在寧大上完兩節課之後,他就將主要精力花在協助柴進士處理影視城安置小區的動工問題,包括與市政府交涉用地指標、土地出讓金的減免以及市政相關配套費用等方面。經過幾次的開會研究討論,達成一致共識,安置小區那邊天鵝湖公司要力爭將在11月初進行前期的填土工程,12月中旬正式動工建設,而優惠政策這一塊由市經信局牽頭制定,爭取在下一次的市府常務會議討論通過。
馬不停蹄。
在忙完這攤子事後,蕭雲轉過身來就去跟馬錦繡交待一些拆遷的事情。公司的名字叫聯眾拆遷公司,地址選在了西山區的一幢大廈裡,甚為低調。由於老馬最近經常要跑淮安,拆遷公司的事兒都丟給了一邊進修一邊工作的榮小宛,而其他幾個股東都是掛名而已,不參與公司運作,因此公司的日常管理有些混亂,所以蕭雲讓古一語從總公司調了一個人過來擔任副總,叫鄧飆,之前在一家小型地產公司做戰略與客戶經理,三十四歲,年輕有為,由他去負責管理公司的日常運作。影視城一期工程佔地為七百畝,需拆遷廠房十家,民房七十六家。蕭雲動用公司股東之一、西山區區長夫人阮玉寒的關係,為聯眾攬下了三家廠房和三十家民房的拆遷安置任務,在其他五家財大氣粗背景雄厚的拆遷公司中分了一杯羹,整整一千二百萬的收益啊,公司上下收到這個風,不歡欣鼓舞。具體的操作蕭雲甩手不管,讓鄧飆具體跟進,而馬錦繡的側重點仍然在淮安。
星期一剛剛過去,星期二就來了。
蕭雲一大早起來,很難得跟林紫竹吃了個早餐,雖然兩人交談不多,但沒有水火不容的狀況。
「你是要出遠門嗎?」林紫竹臨近吃完一碗小米粥時,忍不住問了一句,因為他帶了個皮包。
「嗯,出去幾天。」蕭雲已經解決了四碗粥了,拿起一個肉包子,吃了起來,不時喝口豆漿。
「去哪?」林紫竹問道。
「你在關心我?」蕭雲挑了挑眉頭。
「作為你的妻子,這是我的義務。」林紫竹不鹹不淡道。
蕭雲摸了摸鼻子,有點失落,輕聲道:「先去南京一趟,然後再去杭州。」「哦,那什麼時候回來?」林紫竹輕聲問道,語調還是在例行公事。
「不定,爭取在週一之前回來。」蕭雲吃完一個包子,喝完一杯豆漿,抽出紙巾擦了擦手。
「小心點。」林紫竹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喊了一句。
「我會的。」蕭雲笑得很燦爛,因為他回頭看見了她說這句話時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真情實意。
這一趟出門,他沒有讓狄綢繆開車載他去,而是到車站買了一張長途汽車票,悄悄到了南京。
到埠之後,他也沒打電話給歐亞子,直接出站打了個的前往秋水長天,等到了門口,他才掛了個電話通知歐亞子。還在茶莊跟綠化公司老總扯皮的歐亞子連忙驅車回來,看見正在小區門口抽煙的蕭雲,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到訪。蕭雲也沒說什麼,就讓歐亞子開著電瓶車繞著小區兜了一圈,經過一個多月的改造,小區環境已經有了初步改善,蕭雲笑得很會心,掏出那張在凌煙閣賭場贏回來的590萬支票給了歐亞子,作為追加的環境改造費用,然後沒再說什麼,也不讓歐亞子驚動其他人,就悄然離開。歐亞子看著他匆匆打的遠去,再看看手裡的這張巨額支票,有些哭笑不得,大老闆這是玩哪一套啊?黃昏,霞光萬丈。
從黃達人家裡出來後,蕭雲又截了一部的士,前往建鄴區的觀音橋。
下車後,蕭雲選擇了步行,曲曲折折,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帶院子的兩層樓房。
還沒等他走進院子,忽而一陣琴音從裡頭傳了出來,合著夕陽和煦的光輝,淡靜,清雅,宛如行雲流水,叫人聽之,忘俗。倏然,音律翩轉,變得輕起來,像是被風吹起的輕羽,高飛,曠遠。那聲音,淡定輕柔,彷彿九霄碧落飄下的一縷微風,又彷彿,佛陀座前的般若靜蓮幽然綻放,蕩盡紅塵諸色,猶如梵音。
蕭雲閉上眼睛,十分享受,直到琴聲落定了,才推開沒上鎖的鐵門走進院子。
仙子正悠然坐在一棵桂花樹下,一壺茶,一張琴,一鼎香,一隻異常肥碩的黑貓臥在她身旁,半瞇著眼,正懶洋洋曬著夕陽最後的餘暉,見到有陌生人進來,也只是動了動眼皮而已。倒是幾隻正在優哉游哉覓食的老母雞被嚇倒,咯咯跑到一個雜草遍生的角落。仙子對於蕭雲的出現,沒有特別的驚喜或者訝異,一如既往的清冷恬靜,夕陽下,恰似古典畫卷中姍姍走出的女子。「你剛才的是《鶴鳴九皋》吧?」蕭雲緩緩走到她跟前。
仙子眉頭微微一皺,想開口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但話到嘴邊,卻淡淡兩個字:「是的。」
「這首琴曲是我媽最喜歡的,小時候常聽她奏,所以就聽出來了。」蕭雲主動交待了緣由。
仙子輕輕點頭,依舊心境祥和,俯身抱起那只肥黑貓,輕聲道:「這麼有空來看我?」
「想你了唄。」蕭雲巧舌如簧道,那抹笑容相當邪惡,他很喜歡這樣故意氣她。
原本他以為仙子又會橫眉冷對地報復,所以已經做好了被踢飛的準備,可惜,他錯了。
仙子只是黛眉一挑,輕輕瞥了一眼他,神情清雅如菊,簡簡單單吐出三個字:「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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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
一片長江口幾十公里外對開的海面,風平浪靜,細波碧浪,夕陽還沒沉沒,一片金光熠熠。
一艘豪華遊艇紋絲不動停在那裡,華美而精緻,高雅而低調,仿似一間以倫比的流動別墅。
主甲板的船艉區寬敞明亮,擺著兩張太陽椅,上面躺著兩個只穿比基尼美得驚天動地的尤物。「小花,怎麼樣,這船還行吧?」韓雪側身撐起下巴,曲線曼妙,傲人胸脯令人欲血賁張。
「湊合吧。」納蘭葬花戴著一副墨鏡,施施然躺著,身材雖然不及韓雪的豐腴,但加玲瓏。
「什麼叫湊合呀?大小姐,這艘遊艇可是價值3000萬美金啊。」韓雪對她的冷淡反應很不滿。
「這麼貴?」納蘭葬花皺了皺黛眉,有些詫舌的神色。
「當然了,你也不看看這遊艇的牌子,英文叫riva,中文譯音『麗娃』,是世界遊艇界中最悠久,最傳奇、最昂貴的品牌之一,全球公認的遊艇中的『勞斯萊斯』啊,每一款都是限量收藏級的,絕對是意大利傳統手工藝和現代高端科技的完美結晶。很多名門貴族都擁有的,像約旦國王侯賽因,意大利王儲,西班牙國王,摩納哥王子,伊麗莎白·泰勒,索菲亞·羅蘭都是riva的忠實粉絲,」韓雪如數家珍,神情既激動又驕傲,站起身來,指著這艘遊艇,自豪道,「這款是riva出的68『ego,船體總長20.75米,船身寬度近5米,從船體外形的重設計到駕駛橋樓的裝備修整,均一一經過了riva設計大師們細緻入微的衡量。哎,小花,你瞧瞧這潮流的佈局,優美的曲線,奢華的材料,先進的設備,你不覺得就像一曲悠揚的樂章流淌在遊艇的每個角落嗎?就算那輪殘陽也要遜色幾分啊!」
「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納蘭葬花連連感慨道。
「是吧,你也這麼覺得吧?」韓雪臉上的那抹笑容絢爛得簡直可以讓夕陽自卑死。
「韓雪同志,我是說你不得了。」納蘭葬花撐起身體,兩條修長美腿微屈,妙不可言。
「我怎麼了?」韓雪不解問道。
「我記得你以前沒那麼物質的,怎麼幾個月不見,這麼紙醉金迷了?」納蘭葬花問道。
「哪有?還不是跟以前一樣。」韓雪撥了撥秀髮,將那點不自然掩飾過去。
「是因為他吧?」納蘭葬花索性也站了起來,指了指在海裡暢遊勝似閒庭信步的燕青。
「什麼什麼呀,裘馬輕肥的生活人人都嚮往的好不好,扯他幹嘛?」韓雪極力辯解道。
「哎,糖衣炮真是威力窮法力邊啊,連咱一向自詡兩袖清風視錢財如糞土的頂級天後也拜金了,你叫我如何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一塵不染的愛情呢?」納蘭葬花搖頭歎息道,故意裝作一副杞人憂天的模樣,海風吹亂了她的一頭青絲,輕舞飛揚,還真是與「海飛絲」這個牌子相得益彰。「不跟你貧,走,咱上去看看風景。」韓雪說著,就拉起納蘭葬花的手,往駕駛橋樓走去。
駕駛橋樓處台階的坡度設計極為平穩,拾級而上,登高遠望,天高海闊,仗著夕陽斜照,金碧輝煌,兩個女孩完全陶醉了,簡直心花怒放。看累了,兩人就走去船艉,那裡擺著一張固定的沙發、一張拉伸桌和一台帶有cd播放器以及室外揚聲器的視聽音響,韓雪放了一張輕音樂的碟子,到了兩杯香檳,跟納蘭葬花碰杯淺抿。
美景,美酒,美人,美不勝收。
「小花,你這次南下不會又是逃出來的吧?」韓雪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一直都想問的問題。
「不是,你真當我好了傷疤忘了疼啊?經過爺爺批准的。」納蘭葬花優雅翹起二郎腿。
「我太陽啊,那個老軍閥竟然也會這麼通人性?今天的夕陽還是西邊落的呀。」韓雪誇張道。
「……」納蘭葬花翻了個白眼,仰望著黃昏的天空,輕聲道,「蘇家老太君就要八十大壽了。」
「哼,我就說嘛,敢情是把你當做大使,千里迢迢去給老太君祝壽。」韓雪不屑撇了撇嘴角。「這樣沒什麼不好的,出來透透氣,總好過悶死在北京城。」納蘭葬花透過戶,望向大海。
「沒錯,最好啊江南四大家族一個月來一次大壽,還有那些什麼跟你們納蘭家有點淵源的,哪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名門家族都來搞大壽,你就乾脆呆在這裡不回去了,哈哈。」韓雪暢想道,不過連她自己都覺得是異想天開,所以笑了幾聲就沉默下來,臉色比即將要暗下來的天空還要陰沉。
「傻妮子,我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不說這個,來,乾杯。」納蘭葬花微笑道。
韓雪雖然碰了碰杯,也喝了一口香檳,但還是沒能高興起來,似乎鐵了心要傷心欲絕。
「怎麼了?」納蘭葬花捧著她精緻的臉蛋,柔聲問道。
「他結婚了,你知道嗎?」韓雪突然說了一句,眼神直勾勾凝望著納蘭葬花的眸子。
納蘭葬花眉心微動,很就梨渦淺笑,輕聲道:「我哥有跟我提過。」
「親愛的,你不生氣嗎?」韓雪輕輕抓住她的纖手。
「有什麼好生氣的?李白說過,『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雪兒,你也知道,我有精神潔癖,聲色犬馬沾花惹草的男人我不要,攀龍附鳳薄情寡義的男人我不要,精於權謀笑裡藏刀的男人我不要,好大喜功離經叛道的男人我不要,恃才傲物目中人的男人我不要,行屍走肉衣架飯囊的男人我也不要。該來的,總該來的,我們女人不能總被男人牽著鼻子走。」納蘭葬花微笑道,語氣輕描淡寫如外一葉飄零。「嗯!小花,加油!唯一一個可以霸佔男人回憶的方法就是:活得好!」韓雪堅定道。
納蘭葬花輕輕點頭,望向外終於要落下地平線的夕陽,唇畔勾勒出一抹飄忽不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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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不知因何緣故,一直登陸不了,只好推遲到今早,明晚的不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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