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仙王庭迅速而高效地運轉。
上官千惠的判斷沒有人懷疑,無數次鐵一般的事實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在鐵棘阿思明他們心目中,光明洲對野人洲的狼子野心,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光明洲的崛起史,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擴張史,擴張和蠶食猶如一種本能,深藏於他們的光明血液之中。
穆之霞絕對不會坐視野人洲統一,光明洲也不會坐視。
統一的野人洲,對光明洲的威脅性,要遠遠大於南域。鐵棘和阿思明等人,都是一方英豪,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
英仙王庭橫掃之勢已經初現端倪,留給穆之霞的時間不多,現在的英仙王庭還不夠強大,他還有勝利的機會。如果穆之霞再不動手,越往後,他勝利的可能性就越小。
英仙王庭每一天都在變強。
鐵棘他們能看到這一點,他們不相信,光明五虎之首的穆之霞會看不到這一點。
穆之霞一定會動手,而且一定會在近期動手。
大家討論最熱烈的是,穆之霞會選擇什麼樣的方式。
聯合其他部落?這個方法實現的可能性很低,商北的黑水部落便是很典型的例子。野人洲排外的情緒很嚴重,穆之霞這麼長風學多年淡化光明洲的背*景,只是用通商來滲透,效果很不錯。但是在如此敏感的時候,他選擇加入戰局,會引起各大部落警覺和反感。
慣於征戰的野人部落,怎麼會忽視穆之霞身後光明洲這個貪婪的巨獸?
如果不是上官千惠從天而降,如果不是英靈相隨,她絕對無法如此輕易被野人洲接納。對英靈的信奉,從天而降的神奇方式,給她蒙上傳奇的色彩。除了這些,她孤身一人,這一點也至關重要。
她被視作廣袤而紛亂的野人洲統一的希望,她就像刺穿黑暗的那縷陽光。她會給野人洲帶來改變,她能把大家聚攏,但是野人洲還是大家的野人洲。
沒有人會把光明洲視作野人洲的希望,強大的光明洲就像熾烈的太陽,只會把野人洲的冰雪融化,它會一口把野人洲吞下。將來不會再有野人洲,只會有光明洲,他們的傳統,都將一去不復返。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部落們,他們將不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大家猜不透穆之霞會如何動作,上官千惠也猜不透。
像穆之霞這樣的頂尖武將,二十多年的苦心經營,手上一定積累了足夠的底牌。
但是大家並沒有多少慌張,自從追隨上官千惠以來,他們從未敗績,一場又一場實實在在的勝利,給他們鑄變強大的自信。
而且,這是野人洲。
一旦穆之霞走出尾野關洲,他便踏上野人洲的土地。
這才是鐵棘他們最強大的信心根源,在這片土地,從古到今,他們從來沒有失敗過。曾經多少聲名顯赫的強者,試圖征服這片土地,然而無一例外,殞落在這片風雪之地。
尾野關洲。
「從來沒有人征服過野人洲。」
穆之霞看著面前集結肅立的士兵們,開口第一句話便吸引所有人的心神。
「我們不需要征服他們,我們只需要擊敗他們,確切地說,我們只需要擊敗英仙王庭。我們要讓野人洲回到過去,我們要把他們不切實際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之中。破壞,我們只需要破壞,徹底的破壞。」
「你們是光明洲最強大的兵團,我是光明洲最強大的武將。」
佈滿風霜的臉龐堅硬得像岩石,穆之霞神色平靜說出這句狂妄至極的話,他面前的將士們並沒有因此熱血沸騰,他們紋絲不動,就像鋼鐵機械。他們和穆之霞一樣,身上的鎧甲佈滿傷痕,手中的刀劍破舊黯淡。
「我們在這裡呆了二十年,人們已經忘了我們的強大,尾野關洲的漫天風雪遮掩了我們的劍鋒,他們以為我們只是生意人。」
「我們手中的長劍早已飢渴難耐。」
「光明無物可擋!」
他抽出腰間軍劍,轉身一馬當先,朝峽谷裂縫走去,身後大軍轟然抽劍,整齊前行。
他們的氣勢渾然一體,戰陣升起濛濛白光,極寒的氣流風刃,沒入白光之中,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
整齊的腳步聲如同勢無可擋的洪流,走在最前方的穆之霞心中暗自點頭,冰風口的聲勢依舊駭人,但是已經達到有他記錄以來的最低值。
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前進!」
大軍沒有任何停頓,那一張張剛毅的臉龐沒有半點感情,深不見底的冰風口,沒有讓他們有半點遲疑。
雖然冰風口的風力,降低到有史以來最低,但是越靠近冰風口,風力依然駭人。戰陣的白光起伏不定,但是白光中的將士,卻渾若未覺,他們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轟然向洞口走去。
穆之霞第一口走進冰風口。
冰風口就像怪獸的血盆大口,把這支大軍一點點吞進肚子裡。
當最後一抹白光消失在冰風口,裂縫峽谷重新被呼嘯的風聲佔據。
尖風城,一間木屋。
吱呀,木門被推開,一位清秀的男子,緩緩走出。
「感覺怎麼樣?」唐天一臉關切地問……
「前所未有的好。」許燁微笑,他身上的死氣消失不見,氣質也發生很大的變化。原本的許燁給人變化機詭之感,如今他卻如一汪深潭,平靜無波,就連唐天,都有些看不透他的深淺。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亮如星辰。
他忽然鄭重向唐天一禮:「大人再造之恩,屬下無以為報,今後大人刀鋒所向,便是屬下衝殺之地。」
唐天有點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他雖然早就是一方豪強,但是像這樣直接的表態,還是很少遇到。
許燁看到唐天的窘態,莞爾一笑,隨即起身。
心如赤子,這是許燁出關之後,對唐天的第一個評價。
這次死亡扳指死氣的噴發,來得太突然,沒有半點預兆。當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死氣包圍,濃郁的死氣甚至轉為黑炎,他的身體有如枯縞般消失,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灰飛煙滅時,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唐天那決然的一斬。
那一斬包含太多的東西,信念、堅持、勇敢、意志……
他沒有放棄。
在身體燒化的最後一瞬間,他在濃郁得幾乎恍如實質的死氣汪洋中,找到那點生機。
他穩住了傷勢,帶著渾身的死氣黑炎,開始閉關。死亡扳指不愧是死亡至寶,死氣澎湃得驚人,源源不斷。但是頓悟的許燁,這些死氣彷彿最好的補藥和最好的練手材料。
把死氣轉化生機,他的身體在迅速地被修復、強化,他對生死的理解,也達到許家先祖從未有過的高度。
出關的他,實力突飛猛進。如果再次遭遇何心,他有信心在一對一對的情況下,把何心幹掉。
甚至他覺得自己的實力,都已經不遜色於唐天,他帶著滿懷的喜悅和信心推開門。
可是當他看到唐天第一眼,進步帶來的驕傲,瞬間被沖得一乾二淨。他就像被澆了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他一下子冷靜下來。
懂得越多、越強大,他看到唐天時,感覺到的東西也越多,心中越敬畏。這些東西,都是以前他沒有能力看出來,比如大人周圍的空間,有著極微小程度的扭曲。比如越靠近大人的區域,游離狀的法則線就會越稀少。比如連風從大人的身體掠過,都會分散,但是當它們離開大人的身體時,又重新復原。
每一種現象,都極其細微,換作以前,他甚至都無法捕捉到。
現在他可以捕捉到,但是很多現象,他依然無法解釋。但是,他知道這些細小而複雜的現象背後,是深不可測的實力。究竟有多深不可測,他不知道,但是顯然比自己強得多。
真是變態啊。
許燁心中感慨,但是看到唐天臉上尷尬的笑容,他忽然覺得挺好。
當他看到蕭含光和扶正之臉上的震撼,心情更加愉悅,笑瞇瞇地在一旁坐了下來:「大人沒殺他們倆?」
還沉浸在許燁劇變中的倆人聽到這句話,臉頓時黑了下來。
投降本來就是一件相當屈辱的事情,而投降之後,還被問及為什麼沒有被殺掉,這種感覺更是糟心。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許燁已經被殺了無數遍。
許燁依然一臉笑嘻嘻,也不生氣。
扶正之和蕭含光忌憚許燁的實力,加上剛剛投降,對唐天又敬畏,沒敢發作。
「為什麼要殺人?」唐天搖頭。
「也是,大人不是濫殺之人。」許燁點點頭,忽然話題一轉:「大人收集部屬之後呢?可想好去處?」
「我要帶他們回聖域。」唐天道。
眾人一下子已愣住,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名字久遠得已經有些陌生了。
「屬下能問一下,大人為何要回聖域嗎?」扶正之小心翼翼地問。
「我的同伴正在戰鬥。」唐天沉聲道:「我們要去支援他們。」
「可是……」扶正之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唐天,從來沒有人能夠從罪域返回聖域,但是看到唐天一臉堅決,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許燁一臉認真:「大人何時前往?」
「零部集結完畢!」唐天斬釘截鐵。
許燁起身再次行禮:「請允許屬下隨大人重歸故土。」
唐天看了許燁一眼:「你想回聖域?」
「罪域無人不想。」許燁道。
唐天脫口而出:「我以為罪域人已經失去了血性。」
扶正之的臉刷一下紅得幾乎滲出血,他忘了自己俘虜的身份,幾乎嘶吼:「那是死路!沖關的人,沒有人能活下來!」
唐天也不生氣,他看著激動的扶正之,認真道:「我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