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依你,人各有志,我不強求。」張潛坦然一笑。隨即神色認真了一些,而後又提醒道:「不過世人心地險惡,我與這位女子如今雖是同道中人,但與他並非同門派中,甚至之前素無交集,也不瞭解的心性、品格,你投身她門下也可以,但務必要保持警惕,不可輕信於人,否則有性命之虞,另外,切勿洩露有關於其他仙丹的去向,否則會給你幾位哥哥帶來天大的麻煩,連我也保不住他們,玄機道人若是問起,你便說一概不知就是了。」
「是啊,道長說的有理,我們都不清楚這女人的底細,可不似道長這般,乃是承天傚法后土仙王的子嗣,論起來還是同輩兄弟,比這麼一個外人可信許多。」幾枚仙丹紛紛規勸,奈何那冰肌玉骨丹去意已決,玄機道人身子上那中純粹的太陰之氣對她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而之前張潛一指點傷她,卻給他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少女心思總是偏向於單純的,致使她選擇了玄機道人而非張潛,而張潛本人也毫無挽留之意,正符合他心意。
「你可有辦法讓這玄機道人清醒過來?」張潛瞥了一眼被寒冰封凍的玄機道人,卻是發現他身前不遠處有一物散發這瑩瑩的白光。
他目光挪過,仔細一看,便發現這東西正是青玄道人賴以成名的遠古靈寶——水墨江山扇,頗感意外,難道楊繼業沒有順勢掠走此物?當時對他而言簡直不費吹之力,隨即神識仔細感應一番,便發覺這水墨江山扇的氣息已經微弱到了極點,其中器靈被一劍斬開,剖面之上沾染著碧落黃泉大真氣,正如強酸一般在強烈腐蝕著傷口,傷勢不僅沒有癒合的徵兆,反而愈來愈嚴重,魂飛魄散只是頃刻間的事情,而這水墨江山扇內部空間也遭受重創,裂痕無數。
水墨江山扇之用途其實只在一點,便是儲存雲氣。
全盛之時,扇中雲氣無窮無盡,並且有器靈協助調動支配,揮扇之間便有翻天覆地之威。
可如今扇中雲氣盡數耗盡,一滴不剩,器靈也被斬殺,若僅僅如此也還罷了,花費一番苦心從新采煉雲氣融入其中,也能重現昔日神威,可如今連空間都被斬出了幾道裂痕,這水墨江山扇如今完全就是一個廢物,毫無用處,除了自身材質出眾,還有些廢物利用的價值以外,實在沒有其他意義,張潛拾起殘骸把玩片刻,卻是覺得此物對他大有用處,這水墨江山扇中的空間虛無飄渺、輕靈至極,而且廣袤無邊,乃是受雷霆淬煉而形成,正好可以補全玲瓏**塔的天穹。
張潛當即不做遲疑,將水墨江山扇中苟延殘喘的器靈直接抹殺,引來太陽真火,化作紫鳳赤書靈微咒朝之撲去。
片刻之間,便將這水墨江山扇的殘骸融化成一灘乳白色的蒸汽,猶如氤氳白霧,而後隨風飄向頭頂虛空,原本低矮的空間壁障就像一堵黑壓壓的宮牆蓋在人頭頂之上,讓人喘不過氣來,整個空間雖然廣袤,而且五行俱全,但也只是一個比較寬敞的匣子而已,還算不上真正的洞天福地,因為沒有天空,而今這白霧飄起,原本似磚石砌成的穹頂逐漸清明,緩緩升高,那種封閉、擁堵的感覺隨著逐漸形成的天穹而消失,只是如今天上還是白茫茫的一片,不似大千世界中有雲霞綴飾。
而且那天穹之上還有幾個觸目驚心的裂痕,彷彿通向太虛的空間裂隙,萬物被捲入其中,立即灰飛湮滅。
這幾道裂隙只有經雷霆淬煉才可以修復,如今張潛暫無這種手段。
他雖修煉了『陰陽五行真罡雷法』,但成就普通,只是初窺門徑而已,而且單單一門葵水陰雷也根本無法與大千世界的雷霆作用相比。
雖有缺陷,但融入水墨江山扇後,玲瓏**塔的品質也得到了一個質變般的提升,首先空間範圍逾漸龐大,直徑達到了驚人的三十里,雖然只是十里提升,但越到後期,只怕點點增長也極為可觀,也是極為的困難,而且天穹誕生,天地四極便被補全,整個空間愈發的穩固,簡直可以媲美洞天福地,同時空間之中的自然規則也更加的健全,天地初開之時,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天穹形成之後,水汽開始徐徐上升,形成雲霧,又化作雨露降下,有了初步的氣候變化。
雖不似大千世界之中有春秋冬寒暑交替之變化,但如今已經邁出了最為關鍵的一步。
有了氣候變化,整個空間便愈發的完善,距離衍化成洞天福地便只有一步之遙了,孤直公身為玲瓏**塔器靈,與整個空間一體相連,力量也隨之增長,壯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只怕金丹人仙若陷入其中,也只有被鎮壓封印的份,可惜器靈無法離開靈寶之中,玲瓏**塔也並非攻擊性的法寶,金丹人仙只要小心謹慎一些,不被玲瓏**塔吞進體內,要想將其擊殺,還是有些困難的,張潛神識在蛻變過後的玲瓏**塔中遊蕩一圈,做到心中有數。
而後這才重新提起玄機道人之事,那『冰肌玉骨丹』對寒冰之力的理解深刻無比,而且憑借自身屬性,可以隨意出入永恆冰封形成的堅硬冰層,喚醒玄機道人對他而言也並非難事,只是需要借助張潛體內一道純陽元氣,他自然無不應允,一道純陽元氣由冰肌玉骨丹承載著,緩緩滲進冰層,而後融入了玄機道人的體內。
就像是冰雪中一粒沉睡的種子悄然發芽,玄機道人體內凍結的純陽元氣開始緩緩流轉。
一陣生命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彷彿春日的暖陽普照大地,冰雪消解。
玄機道人身上的冰層悄然瓦解,融化成水,將她衣衫打濕,似一層透明的青紗貼在身上,露出玲瓏有致的曲線來,張潛目力通神,似磚石阻隔都能輕易穿透,這麼薄薄的一層衣裳,還是被水沾濕,對他而言簡直與空氣毫無兩樣,形同虛設,將他渾身上下盡數看遍,沒有留下一絲隱秘,這玄機道人平日雖喜歡做男兒打扮,哪怕如今身上這件袍子也是書生常穿的青衫,可有一種女子天生便不是庸脂俗粉,哪怕布衣荊釵也有顛倒眾生之姿,玄機道人毫無疑問便屬於這種。
略帶幾分英氣面容,使得她少了幾分女兒家的柔弱,檀口緊閉,膚色泛青,顯然是被凍壞了。
如今雙眼依舊沒有睜開,劍眉緊鎖,彷彿兩柄鋒利的吳鉤。
不得不說,玄機道人身材是極好的,但並非尋常女兒家所追求的豐腴圓潤,而是一種消瘦之美,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鎖骨彷彿翡翠雕琢而成,兩條大腿修長至極,渾圓緊繃,胸前尺寸也恰到好處,多一分則成累贅,少一分則有欠缺,尤其他渾身透著一股淒清的冷意,使得這種沒敢更加的驚心動魄,張潛並非聖賢書讀多了的迂腐書生,自然不講究非禮勿視那一套,而玄機道人也與望霞仙子不同,對他毫無恩惠可言,覺得好看,便自然而然的多看了兩眼。
只是沒有任何淫邪之心,純粹是對美好事物的一種欣賞而已。
目光正流連於玄機道人那兩道殺氣外露的劍眉之上,只見一點寒光從他眉心逐漸浮現,頓時陰冷、鋒利的劍意彷彿朔雪一般飄盪開來,狹隘的洞窟中,一時間溫度都降了許多,呼氣成冰,無息之甲上轉瞬間便覆蓋了一層寒霜,玄機道人便在寒光化作劍芒離開眉心的一瞬間,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隨即便見身前咫尺之地有一個漆黑的人影,面目猙獰,恐怖至極,心中大駭,青霜劍猶如閃電一般,飛快刺出!
心中驚懼尚不及平息,青霜劍發出鏗的一聲!
如刀斬鐵砧!
鋒利的劍芒竟被兩根指頭夾在中間,縱然劍上寒意瀰漫開去,已讓這兩根指頭被堅冰凍住,可依舊沒有一絲鬆懈,無論意念如何支配飛劍,依舊紋絲不動,彷彿眼前這兩根指頭跟山嶽一樣沉重,而後她便發現這兩根指頭似比正常人要粗壯許多,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人渾身上下皆被戰甲覆蓋,先前所見那張猙獰恐怖的臉孔也只是一副面具而已。這永恆冰封會使人陷入假死,自然有著極為強烈的後遺症,如今玄機道人不但不知道她被冰封的一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甚至連之前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了,而且身體各項機能還未復甦,看著近在眼前之人都是忽遠忽近,想了半天這才想起來,這人是當初與青玄道人一起前來的那位。
雖說他極為討厭青玄道人,而且之前自己所做之事的確有些不講原則,但雙方畢竟都是道門中人,想必不會害自己性命的,心中也逐漸安定下來。
「青玄道人呢?」玄機道人顯然還處於意識模糊的狀態,雖是分清了敵我,略帶歉意的收了飛劍,可腦子現在還未完全清醒,問了一個極為荒謬的問題。
「被楊繼業一劍斬死了,我已將他遺物收斂,準備交回師門。」張潛還是耐著性子與她說了一遍。
經這一提,玄機道人斷點的記憶才逐漸連成一線,眼前重新浮現出青玄道人貿然動手結果被楊繼業一劍斬的屍骨無存的畫面,後面的事情也全部記起,隨後楊繼業與眼前這個鐵甲人爭奪那個大鼎,彼此之間斗的十分慘烈,結果鼎中不知飛出了什麼東西,力量十分恐怖,直接將這鐵甲人擊成重傷,楊繼業見勢不妙也立即逃遁離開,她當時見楊繼業逃了,這鐵甲人雙臂戰甲都被震裂,也是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危險,而楊繼業已經佔據了唯一的去路,她即便逃竄,也只會落入他手中,於是使出『永恆冰封』之法,將自己封凍了起來,這選擇可謂相當明智、亦是相當果斷,只要稍慢一步,只怕如今已是一具屍體。
可惜後面發生了什麼,他一無所知。
那洞窟已經坍塌,那尊來歷不凡的大鼎也不見蹤影了,楊繼業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那座大鼎到底是何物?值得兩人如此爭奪,楊繼業為了他命都不要了,身子直接被大鼎散發出來的壓力碾碎,這鐵甲人與青玄道人應是關係匪淺,可為了爭奪這大鼎竟然其生死都不顧上,眼看其被斬殺,也未出手阻止,這可是犯了大忌,若讓東陵道主知道他置自己愛徒生死於不顧,他恐怕要為青玄道人償命,不過知道這事的人也只有她而已,而她肯定不會將這事說與第三者知道,因為這事情若深究起來,她也脫不了干係,於是選擇性的遺忘了這個細節。
反正青玄道人是被楊繼業斬殺,沒必要牽連上自己。
他如今心頭更像明白一件事,這尊大鼎既然值得兩人付出如此代價去爭去搶,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寶物,說不定是仙器也有可能,可關鍵時刻卻又放棄,到底是何物具有如此強大的震懾力,致使兩人放棄近乎到手的巨大利益?如今那大鼎又在何處?被何人所得?楊繼業是死是活?
諸多疑問,縈繞在玄機道人心裡,只是其中問題實在太過敏感,她也不敢開門見山的直接逼問。
若是這鐵甲人得了大鼎,那勢必不願任何人知道,自己問的太徹底,很有可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如今她體內純陽元氣近乎枯竭,青霜劍的器靈也是衰弱到了極點,此人想要對她不利簡直輕而易舉,哪怕是這鐵甲人失利,讓楊繼業逃脫,也沒人願意重提自己的失敗,如今在她看來,情況很有可能近於後者,畢竟在她施展永恆冰封的前一刻,楊繼業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而這鐵甲人卻被動無比的硬抗著大鼎之中爆發出來的強大衝擊,局勢對他極為不利。
而且在她潛意識裡,也覺得楊繼業手段比這默默無聞的鐵甲人高明許多,尤其是再與他交手之後,對這人的恐怖之處更是感同身受,他不信這鐵甲人有這能力。
何況這裡也看不到楊繼業的屍身,便是最好的說明。
甚至這鐵甲人能保住性命,她都感到十分意外,不過許多事情還是要一一問清,只是這詢問方式比較簡單,她開口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莫非玄機道人都不知道?」張潛故作詫異的反問道。
「實不相瞞,先前再與楊繼業鬥法只是,我已經支撐不住,後來情勢不妙,我覺得自己難以抵擋,便施展了一門保命的神通,叫做永恆冰封,此法雖能將自己封凍起來,不受外力所傷,可身體也會被凍僵,陷入假死之中,思維意識全部停止,之後發生了什麼,我是什麼也不知道。」玄機道人解釋道,聽其一口叫破了自己的身份,似是對自己頗為瞭解,而自己對他卻是一無所知,便忍不住詢問起來,「不知道友如何稱呼,之前卻從未見過閣下,與那青玄道人的關係?」
「貧道荊州昭陽城七葉觀觀主太上道人,如今在陽山小洞天門下做客卿長老一職。」張潛簡述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玄機道人聞言略顯驚訝,道:「你便是太上道人?」
「想不到道友竟然聽過貧道名諱。」張潛撤去無息之甲面具,露出真面目來。
這玄機道人更是驚訝,張潛一直以貧道自居,而且處事老辣心狠,而且聽陽山小洞天傳回消息,此人年齡已過百歲,可驟然間看見此人真面目,年齡上看著竟然與自己相差無幾,還是異常的驚訝,雖然永葆青春對於駐顏有術的修行者而言不費吹灰之力,但一般修行者,尤其是上了年齡、輩分的,都有老成持重之心,喜歡將自己容貌保持在七老八十的樣子,這樣才有仙風道骨之姿,似張潛這般百歲之人仍是英氣逼人,著實少見,不過張潛眼眸之中流露著的冷靜與穩重,似乎與他的真實年齡並不相悖,因此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竟讓玄機道人不討厭這個陌生人,哪怕是如今渾身濕漉漉的,衣不蔽體,對他也並不反感。
若換做青玄道人,如今這幅模樣,絕無法與他相處,只怕便要拿劍逼他滾開了。
不過如今更讓他感到的意外並非太上道人的模樣,而是他的實力。
她一直以來都在刺探陽山小洞天的秘密,因此對太上道人也算極為瞭解,畢竟此人在整件事情都扮演這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但她並未重視此人,結果這個並不受他重視的人卻牽扯進了她的計劃中,知曉了她意圖染指陽山小洞天利益的心思,而今更隱隱掌控著她的命運,生死都繫於此人之手,而他卻偏偏是陽山小洞天的的客卿長老,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了,所幸這位客卿長老並不同心,而且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倒是可以與他合作,只是該與一種什麼樣的態度與他合作。
她心頭暗暗琢磨著,卻並未說破心頭這些顧慮與想法,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過他的名號,並不說她具體知道什麼。
張潛也未追問,與她說起她被封凍之後的事情來,當然真相經過修飾,已經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