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搾完冬菲,華如初一抬眼就看到馬柏從外進來。
「小姐,外頭有個自稱姓華的老人要見您,說是和您認識。」進來的一路上馬柏都在想那人是誰,華家的人他不說全認識,可也能認個差不離,怎麼從沒見過這位?難道是什麼遠親?
聽說是姓華,且是老人,華如初還以為娘家來了誰,忙站起來往外走,邊問,「你也不認識?」
「實在想不起來華家有這一位。」
那就奇怪了,華家就那麼些人,總不可能是哪一輩分出去的……
等等。
華……天底下可不止她們一家姓華,越縣那小老頭就和她同性。
想到可能是他,華如初加快了腳步。
華老爺子在花廳坐著,打量這個不大,但是收拾得極舒適的地方。
富貴人家他見過不知凡幾,越縣最不缺的就是底蘊深厚的大家。
按理來說以華家的出身怎麼都和內斂精緻搭不上邊,可偏偏這屋子裡無一處不是剛剛好的恰到好處。
有點出乎意料,卻又覺得就應該是這樣,要是不說,誰又能看出那華丫頭是出身武林?就算說她是皇室公主,她也能擺出那個譜來。
聽到腳步聲,華老爺子也沒起身,眼神卻落在門口。
「居然真是您?您家人不是不讓您來太原嗎?什麼時候來的?華二哥,你也來了。」
這一連串的話不算禮貌,可她從內心散出來的喜悅足以將這點遮蓋過去,華鵬對他善意的笑笑,華老頭卻比兒子放得開多了,「吃驚吧,哈哈哈,不趁著現在還有力氣來太原走走。以後就是想來也來不了了,不過我也只比你早到一步,你進城那會老頭子我看到了,不錯,有那麼點女英雄的感覺。」
別人這麼說華如初可以過耳就算,可華老這麼說,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是個對她很有善意的長輩。
「您這麼說我都要無地自容了,要是可以,誰又願意出這個風頭。我當時是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總不能真不理祁佑死活吧。」
「是這個理兒,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你這種程度。聽說……孩子沒了?」
「嗯,很遺憾,不過沒關係,以後總能懷上的,總比做寡婦好。」
華老爺子橫她一眼。怪她亂說,「你們都還這麼年輕,不急。」
「嗯,我身邊有極好的大夫,您不用擔心。」不想總說這事,華如初提起那次去拜託華家老大的事。「照您說的我叫他一聲大哥都把他嚇著了,老爺子,大哥有沒有和您告狀?」
「告什麼狀。就是我要你這麼喊的,我那大兒子難得說句好話,這幾趟來往的信裡倒是足足的讚了你好幾句,還道我眼光好,嘖。哪還用他說,我不眼光好能把你逮著?」
華如初笑得沒一點形象。真不怨她喜歡這個老頭兒,他能將什麼話都坦坦蕩蕩的說出來,不把她當一個小輩去吩咐,不擺架子,她就喜歡和這樣的人相處,舒服。
「我在想,以後要是大哥的兒子真叫我一聲姑什麼的,我敢不敢應,他們沒比我小多少吧,那個頭肯定比我高,不過也可能他們叫不出口,嘿嘿。」
「輩份擺在那,他們還能一輩子不叫?」華老爺子這會才是真正放下了心。
到了太原後聽了太多傳言,又從兒子那裡聽了些,欣賞自然是有,心疼也少不了,來的一路上他還在想著這丫頭說不定精神會不好,會怨恨,哪想到見著人還是這麼有精神,眼神依舊清澈,只是大概是經歷了戰爭,週身的氣場更足了些。
祁老頭這回可真是得不償失。
一開始他還想著從中轉圜一二,後來倒是想明白了,清官尚且難斷家事,更何況那丫頭還是那麼個性子。
再說祁老頭確實做得過份了。
「真打算不回祁家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華如初眉目低垂著,然後抬頭,臉上依舊有笑意,只是淡了許多,「您不是來勸我的吧。」
「勸不了,你打定了主意就算你親爹來了只怕也不管用。」
「我爹只會依著我來,根不會勸我。」知道他的來意不包括說和,華如初又高興了些,「我還只是不再回祁家,我爹是想將我直接帶回揚州,太原都不來了。」
「那樣理虧的就是你了。」
「所以我回來了,不過我爹雖然沒來,我兄長卻來了,祁家我不再回了,我的嫁妝卻還是要拿回來的,絕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華老爺子瞪大眼,「你這是當眾打祁家的臉,祁家小子怎麼說?」
「但凡當初他們稍微給我留了一線,我也不會做得這麼絕,祁佑知道我的決定,他沒反對,老爺子,換成你你心冷不心冷?他在外頭為祁家拚命,有了身孕的妻子卻被家人趕出家門,他生死未卜時祁家也沒將他當回事,懷著孕的妻子卻要趕赴戰場,他得如何才能說服自己不要怨恨?祁家卻還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享受祁佑帶來的榮耀,我看著都覺得心寒。」
除了歎息,華老爺子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祁老頭怎麼就變得這麼不講理了?當年他雖然是固執了些,卻也沒到這程度啊!
「你們自己好就好,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我會在太原呆上一段時間,你要是得閒了就去老大那裡看我,老咯,看一次就少一次啊!」
「呸呸呸,什麼看一次少一次,這話我不愛聽,我的情況您也知道,哪敢去登華府大門,那不是給大哥招麻煩嗎?」
華鵬找於找著機會說話了,「大哥猜得真準,來的時候大哥就說了,你要是這麼說就讓我轉告你,你這點麻煩對他來說不算事,你想何時過府就何時去。」
「就是這個理兒,你別操那多餘的心,大大方方的去,再說我們都姓華,說不定別人還在猜我們是不是一家的呢!哈哈。」
人不稀罕錦上添花,可雪中送炭卻能記上一輩子,華如初壓下心裡翻湧的感激,反問老頭兒,「難道我們不是一家的?」
「可不就是,哈哈哈。」
「老遠就聽到這裡說得熱鬧,如初,誰來了?」人未到聲先到,華如逸邊滿臉笑容的走了進來,看向華老爺子的眼神有著好奇。
華如初忙起身為兩人做介紹,「老爺子,這是我兄長華如逸,哥,這是華老爺子,我在越縣認識的,這位是華二哥。」
「家啊,南朝姓華的不多,沒想到這裡遇上了。」華如逸的高興是實打實的,要不是看對方是個老人,他都要叫人上酒了。
這股高興勁感染了華老爺子,受了華如逸的禮後從身上摘下個玉珮遞過去,「收著,見面禮。」
這是真把他當小輩了啊,華如逸真就高高興興的將玉珮收了,把自己腰間掛的那個解下來,將剛拿到的禮物掛了上去。
華老爺子一開始還道他會拒絕,一句『長者賜不可辭』都到了嘴邊了又給吞了回去,心裡更高興了。
他就喜歡性子爽朗坦率的孩子。
華如初笑眼看著兩人,將雲書叫過來悄聲道:「把茶具拿來。」
「是。」
華老爺子看到那套茶具嘴角有些扭曲,「怎麼這麼醜?」
「我自己做的,哪裡丑了,我覺得挺好。」
「行行行,好,很好。」順著她的語氣將話說全,華老爺子滿含期待的追問,「泡什麼茶給我喝?對了,一會我回去的時候你再給我包一包茶葉,老大那裡的沒你送的好喝。」
「我早猜著您要提這個,放心,都包好了,一會記得拿走。」
說著話,華如初淨了手擺開陣勢。
前一陣殺人太多,殺意並未完全褪去,正好現在也閒了,以後每日都在功夫茶裡泡上一段時間吧。
華老爺子在這裡呆得高興,吃了午飯都還不肯走,華如初讓人收拾了一間客房給他歇了個午覺,下午繼續喝茶聊天。
裊裊茶香中,外面的風風雨雨好像都再也不在眼內了。
心情終於慢慢沉澱下來。
原來,她並不如外表現的那般不在意。
又過了一日,祁家人都沒有尋上門來,太子妃那邊卻傳來了消息。
「蘇嬪娘娘答應了?」
「是。」陳嬤嬤也替她高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蘇嬪娘娘就甚得君心,經過這次的事後更是如此,宮中沒了皇后,太子妃娘娘說皇上可能不會再立後,以後蘇嬪怕是更受寵幸,有她替您說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有蘇嬪娘娘幫著說話自然不會有問題。」接應了一句,華如初又道:「算著日子,殿下一行應該還有得五六日就能回來了,您勸著娘娘一些,這幾天只管好吃好睡,別再擔心了,娘娘太瘦了些。」
陳嬤嬤苦笑,「越是知道殿下要回來了,娘娘越是吃不好睡不好,老奴看著也著急,生育過的女人應該是比以前要豐腴上一些的,娘娘卻是看得見的一日比一日瘦,老奴實在擔心。」
「娘娘是不放心,等殿下回來了就什麼都好了,嬤嬤要是實在擔心,我就讓冬菲去一趟。」
「老奴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您看什麼時間合適,帶冬菲去給娘娘看看,老奴也圖個安心。」
「就現在吧,我讓人去叫冬菲,嬤嬤您帶她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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