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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走進中軍大帳,還沒開口,陸遜就從他的臉色看出了結果。
「趙統還是不肯?」
「嗯,又白跑一趟。」陸嵐苦笑道:「我現在總算知道他父子不敗的名聲從何而來了,簡直是滴水不漏,一點險也不敢冒啊。」
陸遜搖搖頭:「你錯了。趙雲如果不敢冒險,哪裡還有今天的劉禪。我聽費禕說過,漢中之戰時,趙雲還曾以空營逼退曹軍。趙統不是不敢冒險,而是對我們有戒心,你說得越多,他越是懷疑我們別有用心。在這樣的心理下,他怎麼可能再冒險。」
陸嵐輕歎一聲:「正是如此,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不急。」陸遜敲了敲案上的軍報:「趙統很快就無法再這麼從容了。」
陸嵐詫異的看看陸遜,拿起軍報看了起來。這是孫權發來的軍報,馬謖和魏霸聯手,已經攻佔武關,目前他們正陳兵酈縣,有意東進宛城。不過,孫權對他們能否攻克宛城報以懷疑,讓陸遜按兵不動,先看看蜀漢軍的進展再說。
陸嵐放下軍報,思索了片刻:「將軍,大王這個命令……有些不對啊。」
陸遜不動聲色的看著陸嵐。
「若是繼續與蜀漢合作,那此時此刻,要麼向北進攻,進一步吸引魏軍的注意力,為蜀漢軍分擔壓力。要麼向西,先與大王併力取江夏,再與蜀漢軍夾擊司馬懿。可是按兵不動,這算什麼?」
「算什麼,討價還價而已。」陸遜沉吟片刻:「依我看,不是戰船的改造技術,就是霹靂車的石彈製作技術。」
陸嵐恍然大悟。對於霹靂車的石彈供應跟不上消耗的事,他也有所聞。
「按兵不動,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滿寵雖不足視,可是張郃那些精騎卻是勁敵。在他離開六安之前,我們不宜輕舉妄動。把他牽制在豫州,就是對蜀漢的最大幫助。」
陸嵐詫異的看著陸遜,陸遜明顯有曲解孫權的意思,孫權是讓他按兵不動,等著和魏霸討價還價,這一點陸遜自己非常清楚,可是他依然把孫權的意思引申為待機而動,這裡面的差別看似細微,其實卻非常嚴重。
陸遜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陸嵐一時心驚肉跳,卻不敢往深處想。
陸遜將陸嵐疑惑的眼神看在眼中,卻沒有點破,只是淡淡的說道:「加緊防備,不要讓張郃有可趁之機。另外,你去和趙統、陳到說一下,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來一次蹴鞠比賽,讓將士們活動活動身體。我想,公主一定會喜歡。」
陸嵐對這個倒是不反對,很快又去對趙統說了。正如陸遜所料,孫魯班已經快閒得長毛了,一聽說漢吳兩軍聯合蹴鞠比賽,頓時心花怒放,對陸遜的觀感大為改善。
兩軍開始忙碌起來,驚動了張郃和滿寵。他們不敢大意,一方面加強警戒,一方面派人打探情況。等他們知道漢吳兩軍是準備蹴鞠比賽時,他們還是不太敢相信。兩軍對壘,他們還有心情比賽,莫不是陸遜的一計吧?
張郃非常著急。陸遜和趙統把大營守得緊緊的,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他攻又攻不破,守又守不得,進退兩難。南陽戰事緊張,南鄉失守,武關道很快也會落入魏霸的手中,天子曹睿被迫退回宛城,他卻被陸遜牽制在這裡動彈不得,實在讓人憋屈。
不過,張郃很快就不憋屈了。
藉著蹴鞠比賽的機會,一向深居簡出的陸遜難得的與趙統、陳到見了面,也見到了孫魯班。因為蹴鞠賽事激烈精彩,孫魯班心情大好,對陸遜的態度也好了很多。當陸遜說,此時魏軍主力都被牽制在南陽、豫州無法動彈,正是吳軍從揚州進擊的大好時機時,孫魯班連連點頭贊同,立刻給孫權提了一個「建議」,希望他派孫韶進擊駐兵淮陰的揚州刺史王凌,並且提出以水陸兩路方案。
孫權接到這個建議,也不由得怦然心動。他一方面驚訝於孫魯班有這樣的眼光,另一方面也覺得這的確是個好機會。孫韶是孫策的義子,鎮守揚州多年,是個可以信任的大將。而水師卻早就準備好了,原本是準備出海尋找夷洲、亶洲的,只是因為大臣們的強烈反對,這才一直未能成行。如果安排他們配合孫韶攻擊揚州,這倒是個好主意。
孫權立刻派人咨詢陸遜。他卻不知道,這個主意原本就是陸遜的,只是陸遜藉著孫魯班的嘴提了出來,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於是,孫權很快下令給孫韶,讓他準備發動攻勢。
孫韶準備多時,就等著出發呢,一接到孫權的命令,他立刻揮師北上,直逼淮陰。與此同時,停駐在京口的一萬水師也揚帆北上。
突然之間,揚州告急。面對來勢洶洶的孫韶等人,王凌立刻派出六百里加急向曹睿求援。
曹睿也是焦頭爛額。魏霸、馬謖正在準備攻擊酈縣,司馬懿還在樊城苦撐,現在揚州又出事了,他真是心急如焚。有時候想,乾脆放棄南陽,遷都鄴城算了。戰線拉得這麼長,堅持得這麼辛苦,誰知道最後的勝利是不是自己的?
想雖然這麼想,曹睿還是派人給張郃送出了消息,讓他向東,準備策應王凌,以免吳軍深入青徐。
張郃接到命令,隨即拔營東去。
這時,陸嵐再一次找到了趙統。趙將軍,我們討論一下接下來的戰事吧?
趙統欣然同意。
……
湍水,酈縣上游三十里。
關鳳頂盔貫甲,端坐在一匹火紅的戰馬上,楠狐和韓珍英一左一右的護衛著,四頭如小牛犢一般的猛犬吐著舌頭跟在身後,一看就讓人心生寒意。
不過,輜重營的將士對這幅場景卻不陌生,對那四頭猛犬雖然有些害怕,卻不至於亂了手腳。他們很清楚,這四頭猛犬是關夫人不會說話的侍衛,可聽話呢,只要你對關夫人沒有惡意,它們就不會傷你。
可是誰會對關夫人有惡意呢?別說他們大多數人都是來自關中的天師道徒,而關夫人的丈夫魏霸就是天師道關中區治頭大祭酒,關夫人也是一個非常溫和的貴婦人,對他們這些普通庶民非常關心愛護,噓寒問暖,簡直是慈悲的聖母,誰會對她這樣的人心情惡意。
關鳳所到之外,迎接她的都是發自肺腑的笑臉和問候。她打量著忙碌的工地,走到一個鬚髮花白的老木匠面前:「老丈,進展如何?」
老木匠連忙放下手裡的工具,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躬身道:「回夫人,進展順利,吃得飽,睡得好,大夥兒幹勁很足,再有半天功夫,浮橋所需的部件就可以完成,絕不會誤了夫人的大事。」
關鳳撫摸著那些剛剛成型的部件,滿意的點點頭:「那可太好了,尺寸都是按照圖紙來的吧?」
「那是那是。」老木匠帶著三分得意的笑道:「別的不敢說,要說識圖,我們這些關中匠師大概是最早的一批。當初鎮南將軍在長安設立作坊,改進霹靂車、連弩車的時候,老漢就給他打過下手,這些年,我們已經習慣了按照圖紙幹活啦,尺寸什麼的,每天都有人檢查,保證不會誤事。」
關鳳微微一笑:「老丈辛苦了,等這些浮橋完成,你們就可以休息了。」
「不妨事。」老木匠拍著結實的胸脯:「老漢雖然年紀大了些,可結實著呢,不比小伙子差。」
楠狐等蠻女笑了起來,引得周圍的年輕匠人們眼光熱烈。
關鳳非常滿意,馬謖沒有應付她,派來的都是手藝熟練的工匠,極大的保證了工作的進度。她看向遠處,目光所及之外,幾個魏軍斥候正在湍水對岸窺視。從她到這裡的那一刻起,這樣的場景就不陌生,大家都習以為常了。隔著湍水,大家互相窺視,等待著大戰的開始。
馬謖正面攻城,關鳳到上游尋找機會渡水攻擊,這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合乎常規的攻擊戰術,關鳳也正是要用這種看似常規的戰術來吸引魏軍的注意力,好為魏霸創造一些機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魏軍的反應太過平常了些。
看到關鳳眉頭微蹙,身有同感的韓珍英湊近了一步,輕聲安慰道:「夫人,少主是個謹慎之人,能打他埋伏的人,大概還沒有出世呢。」
關鳳強笑了一聲,點了點頭,眉心卻依然有些發緊。
「夫人,你這樣,對孩子可不好。」韓珍英擔心的說道:「你應該保持心情舒暢才對。」
關鳳低下頭,看著自己還沒有變化的小腹,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平靜的對韓珍英說道:「派人通知馬長史和蕩寇將軍,我軍已經準備妥當,他們可以攻城了。」
「喏。」韓珍英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了。
「楠狐,派幾個精幹的人帶著神犬渡水,查看五十里以內的情況,我總是覺得魏軍的反應有些不正常。這裡雖然沒什麼高山,丘陵卻不少,若是有心藏匿,匆匆而過的斥候們未必就能發現。」
楠狐點點頭:「夫人放心,我會挑選一些人,親自跑一趟。」
「那再好不過。」關鳳頓了頓,又道:「在武卒裡找一些嚮導,他們是南陽人,對南陽的地形比你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