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們大聲應喏,衝了上去,將徐原和甲士們團團圍住,就要亂刀砍殺,被眼前的這一切驚呆的楠狐突然醒悟過來,大叫一聲,制止了正準備大開殺戒的蠻子們。
飛狐大為不解:「阿楠,這是何是?神犬攻擊他們,他們就是敵人,殺了他們好祭天啊。」
楠狐抬手扶著額頭,面露痛苦之色:「阿爹,他們是使者,殺使者不吉祥,還是放了他們吧。」
飛狐眼珠一轉,厲聲喝道:「那好,把他們趕出去,不准再回來。」
徐原驚魂未定,怨恨的看了魏霸一眼,轉身就走。楠狐附在飛狐的耳邊說了幾句,飛狐看看她,雖然眼神有些詫異,卻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叫過一個中年人,交待了幾句,那中年人連連點頭,匆匆追了出去。
魏霸一直冷眼旁觀,飛狐盛怒之下居然沒有殺了徐原,這讓他很意外。不過他沒有任何表示,他如果急著要殺徐原,反容易引起飛狐的警覺。這對父子都是蠻子中少有的精明人,不能不小心應付。越是聰明的人越是自負,如果發現自己被人騙了,會有極強的逆反心理,和這樣的人打交道,謹慎是第一位的。寧可無功,不可有過。就像在諸葛亮手下做事一樣,小心謹慎的活得最長。
趕走了吳人,飛狐隨即換上了一臉熱情的笑容,把魏霸請上座,又讓人請來了寒如、錦索兒等人。寒如等人見飛狐的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不禁有些詫異。錦索兒雖然估計到魏霸讓她做的事可能起到了作用,卻沒想到作用會是如此之大。真正明白的只有敦武,只是敦武永遠板著一張酷酷的臉,才不會露出一點破綻。
對於寒如等人來說,魏霸簡直有偷天換日之能。昨天在非常不利的情況下穩住了局面,今天又來了一個更大的驚醒,徹底打敗了吳人,成功的把飛狐爭取回來,手段之高明,讓人歎為觀止。
飛狐熱情的設宴款待魏霸一行,昨天他雖然收了禮物,卻沒有真把魏霸當客人,沒有把他關起來已經算是客氣。今天情況不同了。自然要補上所缺的禮節。
在席間,魏霸再次表達了自己要聯合五溪蠻,抵抗吳人的侵略,確保五溪部落安全的意願。他建議楠溪部落和辰溪部落一起把老弱撤到三山谷,留出一部分精壯進行作戰。
飛狐聽了。不置可否,楠狐笑著舉起酒杯,快步走到魏霸面前。「魏大人,請滿飲此杯。」
魏霸舉杯還禮,一飲而盡。楠狐淺淺的呷了一口,笑靨如花,可是眼神中卻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嘲諷。她用錦帕擦了擦嘴角。含笑說道:「大人,我阿爹可能還有一些疑慮,暫時不能給你明確的答覆。不過你放心,我會勸我阿爹的。就算不和大人並肩作戰,也不會和大人為敵。不管怎麼說……」她轉臉看向錦索兒:「我們都是槃瓠老祖的子孫,不能同類相殘,姊姊。你說是吧?」
錦索兒沉下了臉,到了這個時候。楠溪部落還推三阻四的,讓她非常不高興。她正要反唇相譏,魏霸用眼神制止了她,笑道:「那當然是再好不過。既然你們還要考慮一段時間,那我就不多耽擱了。」
「不知大人要去哪裡,沅溪還是辰溪?」
魏霸眉頭一挑,笑道:「也許我要去雄溪呢。」
楠狐搖了搖頭:「我勸大人不要去。」
「哦,為何?」
「大人身邊的人太少了,恐怕解決不了雄溪的事。」楠狐笑得瞇起了眼睛,嘴角挑起,看起來非常嫵媚,可是她的眼神卻讓人覺得不是那麼回事,總讓人感受到一種冷漠和傲氣。
「雄溪會有事嗎?」魏霸不緊不慢的說道:「相夫精夫已經趕回去了,他和我並肩作戰,一路從西陵殺出來,是真正的性命之交。如果雄溪有事,就算有再大的困難,我也是要趕過去,略盡綿薄之力的。」
楠狐微微點頭:「大人的一片心意,我非常感動。不過,有時候只有心意是不夠的,還要有實力。雄溪離此千里,又都是險峻的山路,大軍行動不便。等大人趕到那裡,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替相夫阿伯收屍了。」
魏霸心中一驚。楠狐說得這麼有把握,看來這事情不會小,相夫已經出發七八天了,如果現在追上去,只怕也未必追得上。況且正如楠狐所說,路途遙遠,轉輸不便,大軍行動起來更慢,等到了那裡,只能替相夫收屍了。
「姑娘過慮了吧,什麼事能如此緊要?再說了,相夫是雄溪的精夫,還有他解決不了的事?」
「不錯,相夫阿伯曾經是雄溪部落的精夫,只不過他流落西陵多年,雄溪部落早就有了新的精夫。他的榮光早就被大江的風吹散了,現在的雄溪已經不是他的天下,而且我還聽說,雄溪和吳人走得可比我們更近,這些年,雄溪部落雄居五溪部落之首,這後面離不開吳人的幫助。」
魏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楠狐說半句藏半句,一直不肯坦誠以待,能說這麼多已經是不容易,再追問,只會被她小看。他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姑娘提醒了,等我解決了雄溪的事回來,一定再來向姑娘致謝。」
楠狐眼神一閃:「大人如此自信?」
魏霸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本來也沒什麼信心,不過既然姑娘說是吳人在背後生事,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吳人嘛,哈哈哈,我相信他們短時間內還不會有第二個人超過陸將軍的。」
魏霸打了個哈哈,不再提這個話題,舉起酒杯,向飛狐敬酒。
就在他們喝酒的時候,徐原在山路上艱難的跋涉著,神情狼狽。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搞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那兩條大狗怎麼突然就發了狂,一看見他咬,原本進行得很順利的任務。隨著魏霸的到來,突然就變了樣,回去之後怎麼向呂岱交待?
甲士們也很狼狽,他們扶著那個被逐電咬傷,又被蠻子們砍了幾刀的甲士匆匆趕路。莫名其妙的失敗讓他們非常沮喪。輸了並不可怕,可怕是根本不知道是怎麼輸的。
這時,後面傳來了呼喊聲,一個甲士回頭一看,認出了是飛狐身邊的那個親信陳敢。連忙叫住了徐原。徐原停住了腳步,等那個蠻子趕到跟前,沒好氣的說道:「還有什麼事?」
陳敢趕到徐原面前,一面喘著氣,一面連連拱手。「我家精夫也是迫不得已。先生應該知道,我們五溪部落是槃瓠的子孫,神犬的意志就是代表上天的意志,神犬選擇了魏霸,放棄了先生,我們也沒有辦法。與呂將軍作對,實在不是我們的本意。還請先生能向呂將軍轉達我們的難處。」
徐原明白了,不禁嗤之以鼻。飛狐這算盤打得夠精的,既不想得罪天意,又不想和吳軍作戰。有這麼好的事情嗎?
「你們把部落的前途寄托在兩條狗的身上,這也未免太草率了。你們的意思,我會向將軍轉達,不過。如果你們堅持和魏霸站在一起,到時候刀兵一起。恐怕難免有所誤傷。飛狐精夫是聰明人,我希望他盡快能認清形勢,不要一誤再誤。」徐原說完,拱拱手,揚長而去,把陳敢晾在路邊。
看著徐原等人的背影,陳敢無奈的搖了搖頭,回頭向寨子走去。
寨子裡,酒宴一直持續到下午,這才盡歡而散,魏霸留下禮物,告辭而去。在席上喝得醉醺醺的飛狐被楠狐扶到了後寨,一進了門,飛狐就立刻恢復了清明,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楠狐道:「阿楠,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楠狐狡黠的一笑:「阿爹,吳人也好,漢人也罷,都不是好惹的。在情況未明之前,我們不能輕易的做出決定。說幾句軟話,又不會損失什麼,你說是不是?」
飛狐眉頭微皺:「可是我看我們的舉動,大概逃不過魏霸的眼睛。我擔心他會因此對我生恨。」
「就算是吧,可是在他解決雄溪的麻煩之前,他是沒時間抽出手來對付我們的。」楠狐胸有成竹的說道:「如果他能解決雄溪的麻煩——雖然這個可能性非常小——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反應,到時候再向他示好也不遲。如今五溪部落中,我們楠溪雖說不是最強,卻也不可或缺,魏霸不會不顧大局的。」
楠狐伸了個懶腰,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我還真想有機會問問他,那將軍和郎君究竟說的是誰呢。」
「什麼將軍和郎君?」飛狐一頭霧水,看著精神不佳的楠狐:「阿楠,你昨天沒睡好?」
「嗯,昨天看書看得太遲了。」楠狐敷衍了兩句,把飛狐推了出去。「好啦,阿爹,事情暫時解決了,你讓我清靜清靜,我要補個覺。」
飛狐無奈,一邊出門一邊嘀咕道:「人家是春困,你倒好,秋天犯困。大白天的睡覺,也不怕人笑話。唉,這要是傳出去,我哪天才能招個女婿上門啊。」
「阿爹,你說什麼吶?」楠狐嬌嗔的跺跺腳:「你再說我,我以後不幫你啦。」
飛狐縮縮脖子,快步離開。
楠狐重新瞇起了眼睛,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她摳著嘴角,吶吶的說道:「這究竟是說的什麼嘛,我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真是氣人呢。這個鬼漢子,就會故作玄虛,著實可恨。」